第139章 独身一人
程潇坐在医院值班室,听医生叙述程连山的病情。
很多专业术语她听不太懂,只知道腹部那一刀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失血过多。情况不容乐观,这两天时间已经抢救过四次。
即使他能撑过来,要做好丧失行为能力时时被人照料的准备。
医生起身出去查房。
旁边的女警说:“我们联系过你姐姐和你妈妈,都没联系上……”
手机震动的声音终止本次谈话,女警说:“先接电话吧!”
程潇点头,拿起电话起身出去。
是程小英,她下飞机后就发了一条短信报平安,中间有几个电话没接到。
接通后,程小英百感交集,程潇把程连山的现状老实告诉她。
只字没提他欠钱的事。
程小英要过来,程潇坚定道:“妈,你就别过来了。”
这种人就不配有亲人为他奔波,血脉相连也不一定要管他死活。
电话里死寂,过了很久程潇安慰她说:“妈,你联系一下程絮吧,我手机快没电了。你不用担心,警察那边会处理。如果,他死了,我会安置好。”
如果没死的话……
程小英还是没说话,程潇道:“那我先挂了,医院还有点事。忙完再给你打电话。”
准备挂断,程小英又叫住她:“潇潇,宏宇刚刚打电话问我,他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我没告诉他……”
程小英欲言又止,沉默。
程潇心脏像被狠狠地剜了一刀,血淋淋的滴着血。
这件事公安局的人还没告诉她明朗的处理方式,只是说走法律程序不一定有赔偿款,这件事的起因是程连山欠债不还引起的。
如果程连山真的撑过来,成了一个时时需要人照看的废人,一切未知。
她道:“我知道了妈,你别告诉他,我给他打电话。”
“好,我向你银行卡里汇了点钱,你随时电话开着,要不我就过来一趟。一起想办法。”
程潇让她别过来,程小英拗不过只好作罢。
挂了电话,她在医院花坛边上立了许久。
看时间是十点多,他应该回宿舍了。
汪宏宇给她发了很多微信消息,还没来得及回复。
她垂着头,屏幕暗下去又点亮,反反复复直到手机提示电量不足,她拨通汪宏宇的电话。
很快,他接起来。
汪宏宇:“怎么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消息。”
程潇咽了咽,用平常的语气说:“手机没什么电了,我怕关机就没回你,我妈说你给她打过电话?”
汪宏宇:“嗯,你在哪儿?”
程潇环视周围:“回家的路上,今天回景城苑,太晚了等会儿就不给你视频了。”
汪宏宇问:“嗯,路上注意安全。”
程潇笑道:“放心吧!我力气大,能揍人。”
手机发出关机前的提醒,程潇说:“快关机了,先挂了。”
汪宏宇:“好。”
挂了电话,她准备往回走。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后面冲出来拽住她的胳膊。把手机从她手中夺了过去。
程潇本能反应“啊”了一声,以为是专场来抢手机的。
等从惊吓中挣脱出来准备抢回手机,才看清女人的面孔。
刚刚医院里那个女人,警察告诉过她,刺伤程连山那个人是她丈夫,她女儿在医院每天接近一万块的治疗费。
房子车子什么都卖了,现在拖着,只要放弃治疗,基本上就没活下来的希望。
“你干什么,手机还我。”
那女人举着她的手机,程潇本以为会威胁她。
只见那个女人‘砰’双膝跪地:“求求你把钱还给我们吧!她能活几天是几天,为了她,我丈夫已经进去了。求你了。”
程潇听她痛彻心扉嘶声力竭,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没继承程连山什么,所以她没有义务为他偿还这些。
警察告诉过她,这种事一码归一码。
但唯一的理智在女人下跪的那一刻,全盘覆灭,一时乱了方向。
那女人见她不为所动,开始撒泼拉着她的裤脚恳求:“求你了。把钱还给我们吧!我女儿能活几天是几天。你去看看,她小小一个躺在病床上,都只剩皮包骨头了。”
程潇吸气:“放开我好好说行吗?”
“我还没好好说话吗?”那女人失控,陡地站起来就要抢她的包。
“别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程潇拼命护住背包,试图讲道理,推搡之下,手机掉落在地,屏幕朝下摔成粉碎。
那女依旧不依不挠地想拉她的背包,程潇好不容易捡起手机,蜘蛛网状的屏幕让她蓄满的情绪即刻爆发,推开那女人对吼起来:“你女儿要死关我什么事,我也是受害者。你们是sb吗,借钱就给,他为了钱六亲不认,你去问他要啊,你问我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啊~”
她第一次爆粗口,可笑地对着一个陌生女人痛快地释放对程连山压抑许久的情绪。
混乱之中。看见保安和警察全围了过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地上撕扯的她们分开,最后都被带到了公安局。
程潇浑身狼狈,被那女人扯乱了头发,眼尾和手臂有擦伤。
身心麻木,感觉不到疼痛。
她没想到在突破20岁的关口前,在异地他乡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因为钱打架。
那女人还在旁边哭,值班人员看了监控,对她又劝又吼的根本不管用。
再次面对那些欠条,一个中年男警察对她说:“这是我们从你父亲住处找来的,至于还有没有别的,待查证……你……”
按照借条上写的,程连山总共欠了六万,其中有好几张借方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肖永。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欠了他们四万五。
根据对肖永的审讯,这些钱都是在牌桌上借的,当场打欠条摁手印,日期不同。
程潇双眼猩红,要耍赖就都耍赖吧,她也不怕谁。
她对在场的人正色道:“我没有义务替他偿还这些,程连山没有遗产给我,现在应该没有父债子偿的道理吧,再说,现在程连山躺在医院里,我没有找他们要赔偿,她先挑事打伤我,这又怎么说。”
那女人哭声更大了,几个警察伤神地摇摇头。
程潇独身一人,面对程连山惹出来的一系列麻烦。
她不知道医院病床上的小女孩还能撑多久?这对父母又有多爱孩子才会干这些不理智的行为。
盯着桌上的欠条,程潇咬紧牙关,那女人朝她下跪的时候,她抱着一了百了的心情想替程连山还债。
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不只是还钱那么简单?程连山撑过来,丧失行为能力,不用去想,光顶着精神上的压力就让她窒息。
医院打电话过来,程连山醒了,程潇又和两个警察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
和她估计的‘醒’八九不离十,眼睛半睁状态,根本没有沟通能力。
直到凌晨,医生和警察悉数走完。程潇坐在走廊上对着坏掉的手机发愣。
想给程絮打电话,想让她一起过来分担。
程潇走进病房,听见仪器滴滴滴的声音,顶着麻痹的神经在凳子上坐下来,曼斯条理地从背包里拿出充电器充上电。
手机屏幕没有完全坏,还能滑动,只是屏幕跳闪得厉害。
滑到通讯录,找到程絮的电话,在病床的床头撕纸记下来,到前台借座机拨过去。
里面只有机械的女声对她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