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让过去成为对立面
汪宏宇驱车经过东广场时，小摊贩们已经牵起星灯，把整个广场烘得热闹非凡。
广场中央的大屏幕显示喜迎2014的时候，程潇恍然时间过得飞快。
把余光递到旁边，流年在刹那间往回倒退，年少时的轮廓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他们曾在这里停留过，广场上好像有了他们的影子。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吵着要赢流氓兔，穿着轮滑鞋从她身边带起风一闪而过。
还有烟火灿烂下的翩翩少年，以及那枚重逢后没有再佩戴的笑脸徽章，和那张永远封在柜子里不敢刮开的心愿卡。
忆昔抚今，原来那些惊慌的岁月里，依旧有丝丝甜甜的回忆从她脑海中撩过。
如今变得鲜活生动，照进了现实里。
程潇嘴角微微弯起。
有道声音对她说：“主动越过鸿沟吧，与曾经仰慕的一切站在一边，过去就会成为你的对立面。”
旷岁经久，都是来之不易的至珍宝藏。
车窗半开着，程潇生怕那些美好的回忆被这里的冷风吹走，伸手覆盖着车窗，微微屈指，好像这样，就能把一切美好抓进手心。
等哪天抓得足够多了，她再摊开，对给予她的人说：“看，这是你们给我的，实在是太多了，我给你们分一点吧！”
那时，她要有恃无恐，拼尽全力的去爱爱她的人。
汪宏宇的手机是第三次响起，树老头打来催促他回去的。
他把车停靠在程潇家小区外的路边上，唇抿成一条线，不大高兴地说：“我得赶回去……”
程潇解开安全带，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嗯，肯定都在等你。回吧！我也回去了。”
耽搁、道歉的话堵在唇齿边，见识过汪宏宇真生气后，她很怵怕，说出来会引起不痛快。
程潇拉着车门扣，对他说：“宏宇，新年快乐！”
汪宏宇目光征了征，露出这一路过来的第一个笑容，“嗯。新年快乐！”
程潇下车，等车开出视线，她抬头一眼就看到十楼的某一个房间的灯突然灭了。
“我回来了！”程潇朝屋里喊了一声，嗅嗅满屋人间烟火气息，有她最爱的辣椒回锅肉。
换鞋进屋，程小英已经做了一桌好菜等她，从厨房里把煲好的汤端出来。
程潇洗手落座，顺便倒了两杯饮料。
“吃吧！都快凉了。”
程小英边给她夹菜，边观察她有无异常。
其实程潇都是知道的，这些饭菜肯定在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热的第二遍。
吃了几口后，程小英才没忍住问了句：“没事儿了吧？”
程潇边吃边想，她妈打电话过来都是汪宏宇接的。她虽然没有接，汪宏宇也只是说手机在他身上，而她在病房里。
其实她就在旁边，隐隐约约听见程小英说‘不着急’之类的话。
程潇：“没事。”
她现在佯装没事，其实在这个聪明女人的眼里，她脸上就差大大的写着‘有事’两字。
好好新年第一天，发生这样的事，谁也吃不下饭。
程小英搁了筷子，给她舀了一碗汤，“喝汤，少喝饮料。”
冷空气里，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冷的。
程潇也没在意烫不烫，就往嘴里送，舌尖的麻痛感立刻布满整个口腔，险些吐了出来。
在她咽下汤后，喝了一口饮料才主动向程小英坦白：“她有躁郁症，我没忍住说了几句重话，就……抢救了一个多小时。”
程小英手中的筷子险些没拿稳，过了许久才道：“我就知道，你们见面没什么好话。都是犟脾气。”
程潇眉心蹙得老紧：“不过，她应该不想见我了。她还有个儿子，是那个李叔叔的，对她，挺好的。”
说完，她捡起筷子，往嘴里塞了块五花肉。
程小英叹了口气，“这么久了，我还等你问我。”
程潇茫然地抬头，“什么啊？”
程小英，“你爸和你妈离婚的事。”
程絮第一次来店里那次，她记得，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仅凭程絮的一面之词，她不相信程小英那样挑拨离间的人。
她觉得没必要问，就没问。
程潇，“以前的事，还提它干嘛啊！别想了，吃饭吧！今天过节呢！”
估么着是因为她去见了方秀兰的原因，程小英精神状态从她进门的时候就看出来不是很好。
程小英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之前做的是盒饭生意，西城区有一家印刷厂的老板经常来我店里吃饭，一来二去，就比较熟了，后来让我给他厂里的员工送饭。手下人不多，就三十来个人。你妈就在那些人里面。她带着你弟弟住在李主管的宿舍里。是我先认出的她，那时候她应该正等着程连山回来离婚，但程连山故意不接她电话，一直不回来，就这么拖着她。她认出我后，带着你弟弟到店里托我给程连山打电话，让我劝他回来把离婚手续办了。”
“离开家十多年，早就断了联系，和她更是没有交集。夫妻劝和不劝分，还有你们三姐弟在，我本来就无意帮她的忙，后来，她三番几次找上门来给我说，实在是没办法了，她要和印刷厂的李主管去其他地方做生意，你弟弟的转学手续拖不得。虽然我是没什么文化，还是知道有重婚罪这个说法，想到程连山是个混子，你们的生活也不好过。我就答应她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我劝了几句，没想到程连山骂我多管闲事，你妈就把电话抢过去，就发生些口角，在电话里骂了半个小时。程连山没过几天就回来了，不过，要你妈拿五万块钱，不然就不把儿子给她，还要打官司。那段时间，经常碰见他们在厂区门口吵架，有时候还会出手。后来你姐姐回来，从程连山那里听来是我打的电话，就引起了误会。电话确实是我打的，看见你妈被程连山打，我也不忍，我那段时间生意刚刚起步，没有多余的时间管他们的事。”
程潇把碗筷推到一边，问：“那你恨程连山吗？他那么混蛋。”
程小英笑笑，摇头道，“带着恨生活，那多遭罪。想都懒得想了。”
或许是想起以前的种种，压抑的情绪被迫自动拉满。
程小英抽了张纸盖住眼睛，哽咽着说：“要是她还在，和你差不多大。听接生的老婆子说，出来的时候，还有气儿。早产，过几分钟就没了。让都没让我看一眼直接拿走了，我一个人！这么多年还是熬过来了。”
程潇惊愕地看着她。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未能出生的孩子，没想到这其中，这远比她了解到的还要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