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事你先上
“诸位，有什么异议吗？”黎蓝旭起身，“如若没有异议，本座就要呈报陛下了。”
“慢着。陛下，章岳磬求见！”
在黎蓝旭转身的前一刻，殿外突然来了人。
众人随着声音找到了来源，殿外站着一位老者，见众人转过头来，便走进殿来。
老者在殿前跪拜，随后起身，面对着今羽非，瞧了一眼
今羽非：好熟悉的姓……
“敢问这位公子可有身世簿可供一查？”
章岳磬进殿，没关注自己儿子快死了，反而针对起今羽非。
“章侯，此刻恐怕您还不宜殿前拜见。”
今羽非眼瞧着黎蓝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便只得自己上。
“呵，那孽障犯下的过错，自有他自己受着，与我何干？”
章岳磬负手，冷哼一声，将自己的关系撇了个干干净净。
“章侯这倒是说错了。就算您老人家不曾参与其中，难道连个看管不利，管教不严的罪名都不愿担？”
今羽非站起身，将手心的板栗渣滓拍落在地，目光盈笑，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公子，说出的话倒是咄咄逼人。
“这罪名与卖国一罪相比，何足挂齿。”
“确实，但，犯这卖国罪的恰是你的儿子！是你亲手将他捧上了首辅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强闯千岁府，开设妓馆，草菅人命，大肆敛财，桩桩件件，难以细数。若是说章侯一点关系都不沾，那我也是不信的。”
今羽非笑着站在阶上，低头看着嘴硬的章岳磬。
“我有无干系，自有陛下圣裁，还轮不上你在此叫嚷。”
今羽非：嘿，急了，他急了。
“我并未叫嚷，章侯可不要乱扣帽子。”
今羽非依旧笑着，人畜无害的样子令黎蓝旭都笑了起来。
“少在这里东扯西牵，你的户籍所在何处，祖上有无反贼，都无从考证，这样的人，我朝岂敢重用？谁知你的靠山到底是谁！”章岳磬指着今羽非，几欲破口大骂。
“我的靠山？”
今羽非重复了一遍章岳磬的话，慢慢悠悠地看向黎蓝旭，朝他挑了挑眉。
黎蓝旭会意，沉声说：“他的靠山，是本座。”
“这下，章侯还有什么异议吗？”黎蓝旭的声音难得轻快。
“若是黎大人能完全负责这来路不明之人所做的一切事务……”
“本座自然能。”
黎蓝旭垂目看章岳磬，眉梢含着冰，“本座的人就不劳章侯费心了。”
“章侯此前能凭一己之力举荐自家卖国的儿子担任首辅，为何黎大人不能举荐我这个毫无背景的人做首辅？”今羽非补刀。
“竖子怎敢妄言！”
黎蓝旭和今羽非一唱一和，把章岳磬逼的哑口无言，只得再跪于御前，免冠叩首。
“陛下明鉴。”
“陛下自然明鉴。”黎蓝旭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对着小皇帝，笑了一下。
小皇帝点头，稚嫩的童声在理事堂坚硬的石板上掷地有声——
“章侯年迈，朕实不忍他跪拜于此。章侯，您早早回去歇息吧。当今之乱，交给御史黎大人即可。国家柱梁身体康健，朕才能安心。”
小小年纪，阴阳怪气倒是一把好手。
“……”
章岳磬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拂袖离去，连跪拜礼都省了。
“臣黎蓝旭以自身姓命担保，举荐今羽非继任首辅之职。”
趁着章岳磬还没走远，黎蓝旭便在殿前再一次举荐今羽非，还押上了身家性命。
……秋风瑟瑟，吹熟了满城的绿叶，红枫的叶蜷起身体，最终还是翩翩坠下，铺了满地碎红。金黄的银杏也随之翩翩，映着宫墙朱红，漂亮极了。
黎蓝旭领着今羽非，落步其上，踩着四季铺就的辉煌，入目舒畅。
“恭喜啊，首辅大人。”
黎蓝旭跟在今羽非身后，看着他脚步轻快，自己的心情也莫名舒畅。
“同喜同喜，御史大人。”
今羽非转过身，朝黎蓝旭拱手。
黎蓝旭便迎了上去，拉住他的手，往宫道上走去。
宫道上寂静如常，黎蓝旭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听今羽非哼着那些他从未听过的曲子，看他半躺在马车的软榻上昏昏欲睡，便过去给他搭被子。
“嗯？”
今羽非随着他起身靠近的动作睁开眼睛，“到家了吗？”
“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到家，睡吧。”黎蓝旭给他盖好被子，柔声回答他。
今羽非瞧着近在咫尺的美人儿，眨眨眼，第一反应是伸手摸了黎蓝旭的脸一把，然后惜命地翻身不看黎蓝旭。
黎蓝旭用气音笑出了声，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便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趁着烛灯还旺着，看今羽非的一点点侧脸和后脊。
“他的靠山，是本座。”
今羽非似睡非睡，耳边都是这句话。
跟着奶奶长大的今羽非自小没什么安全感，在奶奶去世后，也是没什么挂念的，今日听了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世间好像有了立足的地方，终于不是浮萍一支了。
他又哼起了那首曲子，是他从小听到大的，奶奶去世后，没人再给他唱，他便自己唱给自己听，曲调悠扬，伴着今羽非哑哑的嗓音，格外催眠。
黎蓝旭沉默地听着，熄掉了车轿内的蜡烛，自己也闭目养神。
说实话，今日他还是有些紧张的，相信今羽非也能感觉到。
章侯亲临，斥他于殿前，小皇帝资历还是太浅，根本斗不过这群久经官场的老狐狸，而自己即将前往东南，今羽非能保全自己，保全皇家吗……
月亮下低飞的鸟儿探出头来，迎着月光，偷偷望见黎蓝旭黑暗中猝然皱起的眉。
黎蓝旭轻声叹了口气，将脑袋靠在了筑成车轿的木板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黎蓝旭。”今羽非喃喃着喊他的名字。
“嗯。”黎蓝旭睁开眼，望着虚空。
今羽非：“有事你先上。”
“好。”黎蓝旭无奈地笑着答应。
“你顾不了的，尽可以都交给我。”
今羽非说完，便不再出声，留黎蓝旭说的那句“好，我知道了”在空中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