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平行世界
柳七七揩了又揩珠子的粉末，用指甲盖反复挑筛，找不到那卷小小的残经。她翻下床，趴在昨晚被自己摔碎的镜子碎片上，细看自己的左眼。
只见左眼眼球完好如初，没有什么异变。她推开狗子，捏起一片碎镜冲到棚外，对着阳光，眯起眼细细观察，隐隐发现自己左眼的瞳孔里有一圈小字在来回转动。
她丢下镜子，瘫坐在地上，讷讷地自语：“不是梦，不是梦。我左眼被那和尚下了蛊，剑蛊 ”
她疯狂地搔着头发，扭动细腰，愤然地道：“死秃驴，假装什么臭慈悲，本姑娘稀罕你的剑法？！狗子才稀罕！口口声声为我好，要度化我，却一丁点不在乎我的感受！”骂完以后，心情低落地走回棚子，这才望见那对目瞪口呆的老夫妻。
柳七七望着一地的狼藉，不好意思地从内衣里掏出钱来，指着一硕大的狗子，小心翼翼地问：“是它昨晚叼蛇吓我，才摔了你们东西。我赔钱，你们能别报警么？”
老夫妻见她瘦瘦的，身上有几分学生气，并且态度诚恳地赔钱认错，便对她放下了一些戒备。
对方颜色缓和，柳七七立即演了一出奥斯卡影后级的戏，哭着说自己是暑期出来打工、误入了传销组织、伺机半夜逃出来的女学生。她声情并茂，那老太太不禁动容，拉着她的手不住劝：“闺女，别哭，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我和你大爷给你做主，这就报警，送你回家。”
柳七七啜泣地抹泪，匍在老太太怀里，嘤嘤地说：“我胆子小，不想惹事了。况且我妈给我找了个后爹，又生了个弟弟，巴不得我滚到天边去。奶奶，你别报警了，我也不想回家。我瞧镇子里有家按摩馆，那里在招女技师，还包吃住，今天去那里打工好了！”
她瞧出这老夫妻是心善的，换作别人早把她打出去了。
果然，老头放下手机，沉声怒道：“那按摩馆是个窝娼的地方，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去干嘛？！去电子厂上班不成么！”
柳七七嗫嚅道：“我身份证和行李都还在传销的地方，没法去工厂做工。现在没地方去，连这个几个狗子都不如。”
昨晚叼着蛇的狗子，哈着舌头，晃着尾巴似在说：“装，你继续装！我不是人，你是真的狗！”
老太太搂着她说：“正巧，我女儿在深港马上生孩子了。她与婆婆不对付，女婿请我俩去照看一段时间。这果园至多还能收一茬，没有几个钱，只是这六只小狗儿没人托付。你要愿意，先在这园子里帮我们打理。钱不钱的，你自己卖了果子看着留。等你新的身份证下来，我再让你大爷回来。闺女，你觉得呢？”
楼七七心里狂喜，躲在这里，任什么星云军团和夜叉也别想找到自己，嘴角挂着泪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大爷同意么，毕竟我是个外人 ”
老头着急去深港抱外孙，赶着说：“一个果园能值几个钱，一季下来，挣不到我一个月退休金！就这么办了，我们今晚就赶飞机走。不过果园随便你打理，但这六个小狗儿，你可得照看好。”
柳七七连连点头，心里乐成了万花筒。
老夫妻给她留了收果子商贩的电话，从电动三轮上卸下几大袋狗粮，并将每只狗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都给她说了，又留下3000块钱，交了钥匙就匆匆走了。
柳七七知道这果园有监控，老夫妻从手机app里能看到她生活的一举一动，所以才放心把园子交给她。不过这仍让她很感动，平生第一次有人对她别无所图的友好。
她打扫好棚子，跨上电动小毛驴去镇里采买了些生活用品和衣物，接着去按摩馆享受了一番，这次叫了两个技师姐姐。携手共赴蓬莱仙境的飘飘感，几乎令她晕厥。
傍晚时分，她戴着草帽，领着六只狗子巡视了一圈园子后，躺在藤椅上喝冰汽水，惬意地翻起一本新买的包伟民先生写的《宋朝简史》。看着看着，就昏昏睡到后半夜，醒来又打起手电绕了一圈园子。
如此数日，虽没有网络，倒过得逍遥自在。六只狗子也与她越发熟络，真把她当成了主人。
这一日傍晚，她正在拿老头的老年机，唾沫横飞地跟果贩讨价还价，听得狗子在乱吠，园里有果木折断的劈裂声。
她走出棚子，就见无憎腰插九环鬼头大刀，露着护心毛，像个黑铁佛一般走来。无憎见狗子气势汹汹，掏出一根熟猪腿，撕了几把肉扔去。
狗子吃了，仍围着他乱叫，只是声音小了些。无憎驱赶着狗，捂着猪腿笑道：“不多了，我已不多了，去，去，去！”
这几日，杀房东老太太的恐惧感渐渐变成了没人追查的侥幸，柳七七内心觉得没必要再跟无憎走在一起。江边上，见过他无与伦比的刀法，更是以为没必要替巳常侍姐姐看着他。这货横行天下，一般星云军团的人岂能拦得住？
柳七七打了一个呼哨，六只狗子立即围在她周围,她娇嗔道：“呦呵，无憎大爷哪里踹了窝儿来的，终于想起我了！”
无憎见到柳七七，伏身拜倒，手中的猪腿倒被狗舔了几口，他涨红着脸说：“姐姐，我我终于找到你了。那日巨蟹座星云军团的护法在，我想着实讨不到便宜，便 便”
柳七七踢飞他猪腿，捏过一根韧性十足的果枝来，狠狠抽在无憎的脊背上，啐道：“所以你这贪生怕死的东西，就撇下我跑了？！不是我机灵，早就被星云军团千刀万剐了！”
她将枝条舞成一道圆，抽了几十鞭，才冷脸坐到藤椅上。
无憎闷着头道：“姐姐是个凡人，根据这个平行世界的规矩，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我这才 ”
柳七七喝道：“住口！他们不杀了我，将我卖到窑子里接客，也叫不会把我怎么样？或者把我扒光，让我做一群男人的老婆，也叫不会把我怎么样？！”
无憎颤身说：“这这”
“我对你寒了心，你给我滚！”柳七七指着大门道。
无憎听了，脸一横，跪在地上不起来，道：“洒家要跟着姐姐，不走！”
柳七七冷哼一声：“不走就跪着挺尸！”说罢，领狗子出门散步捉青蛙去了。
晚上十来点钟，天气骤变，不单浇下暴雨，还砸下鸡蛋大的冰雹。柳七七与狗子逃回来，见无憎还在跪着，不去看他，径直回棚睡觉。
第二天放晴，她伸着懒腰出来，见无憎还双目炯炯地跪着，又啐了一口，给狗子装好狗粮，找了一把钓竿，寻了条野河钓鱼。
等到月上中天，她才回来。未及进门，就听见“咕噜噜，咕噜噜”的声响，如打雷一般。走近棚子，才知道无憎两天没有吃饭，五脏庙里在敲钟。
“你怎么还不滚？！”柳七七怒道。
无憎饿地双眼通红，盯着六只狗子流口水，道：“我要跟着姐姐，去晦朔之山找母亲大人！”
柳七七极其不想与他呆在一起，一脸黑线，心道：“他喵的，这厮狗皮膏药一般，又是修为了得的怪胎，真是撵不走甩不掉！我如此作践他，这货居然无动于衷！平白一个夜叉参将，就因为巳常侍姐姐的一句话，就铁了心跟着我这个凡人？！”
她玩味着无憎的话，虽然十万个不情愿，面上只好强作欣慰的笑脸，说：“看来你以后不会撇下我了？”
无憎见她不气了，以膝作脚，来到柳七七脚边，抱着她的腿，拨浪鼓地摇头：“断然不会，断然不会再扔下姐姐！”
柳七七轻飘飘地说：“起来吧。”
无憎大喜，一跳而起，一手抓过一只狗子说：“姐姐稍等片刻，咱们今晚吃煮狗肉！”
柳七七慌了，挥起一拳打翻无憎，抢了两只狗在地上，气道：“这是园子主人的狗，不是吃的！你不是和尚嘛，饿了就去化缘！”
无憎捂着脸笑道：“洒家从不化缘，饿了就抢来吃！”
柳七七眼珠一转，笑道：“那你去抢吧！正巧，我喜欢平行世界的女子。去，去抢一个貌美如花，胸脯子比你还大，腰比我还细的平行世界的女子来！”
这几日，她耳朵里灌满了平行异世界，但对平行时空的理解一直停留在科普短视频的理论层面。认为穿越时空是很费时的事，要么利用时空的扭曲，要么达到光速，便想用这个法子赶走无憎。银行卡里的钱多的是，自己要亲近美女，去按摩馆岂不是唾手可得？
无憎哈哈大笑，道：“姐姐原是上了火，这不是什么难事，洒家去去就来！”
柳七七脸一红，见他起身要走，赶忙交代：“别撞断我的果树，这是要留着卖钱的！”
“洒家晓得！”无憎说罢，消失在了果园里。
柳七七吁了一口气，生火做饭，洗了洗衣服，躺在床上看书去了。
只不过2个小时而已，无憎居然扛着一穿着青质连裳的女孩闯了进来。他打着酒嗝，腆着吃的圆滚滚的肚皮，将女孩扔在柳七七怀里，笑道：“姐姐，这是前秦的公主，唤叫苻苻什么鸟名。她今日大婚，要嫁给幽州都督，被我捉了来。她与谁洞房，都不如让姐姐亲自破瓜！”
他又补充道：“姐姐交代的事，是一等一的，洒家可没贪吃酒肉 ”说完打了一个臭气熏天的饱嗝。
柳七七呆了呆，以为无憎在骗自己，从哪个cosplay的游园会中掳来一coser，遂朝女孩望去。
女孩与自己年纪相仿，脸上敷着厚厚的铅粉，抹胭脂，描黛眉，绘花黄，贴花钿，画斜红，点朱唇，梳着灵蛇鬓，插着花摇金钗和簪钗，倒是南北朝时期女子的典型妆容。
女孩耳朵上是一对金耳坠，耳环上挂着7只用极细金丝编成的圆球，圆球上还各挂着一粒极小的金铃铛，耳坠下端垂着四根绕花枝样式的细金索。
柳七七酷爱读历史，依稀记得在河北华塔废址的地宫里，出土过类似造型冗繁华贵的北魏耳坠，心中不免吃惊。
男装赤红，女服青绿，是南北朝到唐初的传统婚服，女子出嫁一般着青质连裳。女孩身上的连裳挑经显纬，绣着花纹和飞鹤。柳七七摩挲一指，惊叹：“一寸缂丝十寸金，这竟是缂丝裙衫？”
她喉咙咕噜一声，拉起怀里美人的手，见其十指有五，戴着凿有红蓝宝石，外廓刻花状纹的指环。
“这这也是南北朝的金饰特点”柳七七说着扒开女子上衣，又是一惊，女孩腰间是一条金带扣仙鹤纹的鞢带。除去鞋履，女孩微微酸香的脚上是一双打着系带的袜子。
“花钗青质连裳,青衣革带韈履？！她她真是一个南北朝时期的新娘子？！”柳七七瞪大美目，震惊地无以复加。
无憎闷声笑道：“洒家怎么会骗姐姐？哈哈哈！”
柳七七怀抱千年前的女孩，手兀自颤抖，但还是太不相信这是无憎从平行世界带回来的。她见女孩两塞圆鼓鼓的，叩开女孩的唇，发现其口脂间含着一粒夜明珠。
“麻蛋，口里含珠，这是死人下葬才有的习俗。你他喵的不会刨了哪个水银古墓，把这千年前的古尸带给我吧！”想到女孩是一具流着水银的女尸，柳七七赶紧跳下了床。但女孩身体温软如膏，内心隐隐觉得又不是。
“姐姐莫怕。这苻苻啥子，嘴里含的乃是洒家的夜叉妖丹。她区区平行世界的凡人公主，是无法穿越时空的。洒家不这么干，她早就化成了灰烬，到不了姐姐手里啦！”无憎背对着柳七七，一边喂狗，一边道。
“哈？你的妖丹？”
柳七七抬手作刀，悄悄靠近无憎，心想：“你没了妖丹，也不过肉体凡胎，我打晕了你，把你扔进去呼伦贝尔大草原的货运火车，看你怎么回来！”
抬手时，又想起无憎在岸边一刀砍尽空气的恐怖模样，心中不免一怯，又退回到了床边。
“姐姐好生快活吧！我在门口守着，你给她破了瓜，我还得扛她回另一个平行世界”，无憎扑了扑身上的土，作势要出去。
“还要回去？”柳七七讶然。
“姐姐不知，夜叉和星云军团是不大好破坏各个平行世界规矩的。尤其这苻苻她是个公主，若不回去，幽州都督就要造前秦的反。洒家这样改变平行世界的历史，可是会遭天谴。不过洒家不在乎，姐姐若稀罕这鸟女子，尽管留下玩弄！”无憎说的硬气，但脸上明显有些怯意，显然对天谴很有顾忌。
柳七七连声“哦哦”，想无憎大概不会在这方面诓自己，顿感平行世界的事好有趣。她挥挥手让无憎出去，踱在床前，望着正在酣睡的美人儿，微声道：“啧啧，果真柳腰不过一握，小桃大桃一握攥不住呀！”
她本不过是为了驱走无憎，但真有个美人儿在前，不免有些春心荡漾。“我就浅尝辄止，不破她的身子，应该还好。天天与风尘女子在一起，偶尔换个小家碧玉的口味也不错 七七啊，七七，你真是个小色胚”
她缓缓褪下身上的衣裙，伸手解开女孩的鞢带，将青质连裳朝外扒开，果着玉体埋头进女孩的青丝当中
半个多小时，无憎正带着狗子们在围堵一只兔子，听见柳七七在棚中娇声怪叫，一连叫了十几声。
无憎以为星云军团的人追到这里了，抽出大刀，一个纵跃闯进棚子，大喝：“姐姐莫怕，洒家挡下这群撮鸟 ”他声音戛然而止，见屋内柳七七裸着身子，抱着刚才那新娘的缂丝青衣连裳和首饰缩在床尾，手里捏着他的妖丹，指着一堆灰烬在惊叫连连。
“这这姐姐，这这是怎么回事？”无憎眨巴着眼，也是一惊。
柳七七瑟瑟发抖，仓皇地说：“我跟她亲嘴儿，竟竟将她嘴里的夜叉妖丹给吸了出来。她她果真化成了成了灰我杀人了，我又杀了个人！”
之前死的外卖员和房东老太，抑或自己无意，抑或是别人动手，她从真正未伤害过一个人。如今自己干了蠢事，居然直接害了一条人命，柳七七早已六神无主。尤其是眼见一玉体无暇的女孩，在自己身下化成了灰，更是惊悚。
无憎也不恼她，搂过柳七七，安慰道：“姐姐莫怕，杀个把人而已，没甚么了不起。作为母亲大人的参将，以后杀的人要比这多。”
“我惹下滔天大祸了！你你不会也因我会受什么天谴吧！不会因我而死吧！”柳七七虽不想与无憎有什么瓜葛，但他真因自己好色而死，那是千千万万不能接受的。
无憎电眉一抬，叫道：“天谴怕个鸟！为了姐姐，死也值得！”
“啊？！你果真对我这么真心？！”柳七七在无憎怀里，发觉他身体在筛抖，明显在害怕天谴，但仍强装镇定，在安抚自己，不由得心中更是愧疚。
她缓了缓神，从无憎怀里挣开，笨拙地套上青衣连裳，怀抱着一大堆首饰，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会连累你，走走咱们去平行世界”
无憎一愣，微声问：“姐姐，你的意思是，你要去”
柳七七将自己齐肩的短发拢成一小团子，从床下塑料盒里找出新买的假发套上，拉着无憎就往外跑：“你带我去平行世界，我去嫁给幽州都督！”
无憎哈哈大笑，一把揽过柳七七，一个纵跃直上云霄，道：“姐姐好主意，好胆识！母亲大人果真没走眼！”
柳七七在空中自骂：“我还很好色！”
“好色有什么打紧！”无憎说着，擎刀朝着月亮劈去，竟将天幕划破一般，生生斩出一道黑幽幽的缺口来。
柳七七看呆了眼，还未开口，天幕的缺口里鼓出一阵怪风，将她二人吸了进去。
接着是一阵坐跳楼机般的失重感，眼中是漫天黑暗。失重感眨眼消失，无憎将她缓缓放在地上，嘿嘿一笑：“姐姐，咱们到了前秦！”
柳七七目瞪口呆，自己正站在一处山丘顶上，不远处是一座灯火辉煌，木楼耸立的古代城池。城门上火光簇簇，能看到两个大字：龙城。
“这是太原的古称，我我真的穿越了 ”柳七七惊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