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不由己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几只流萤挑着灯儿误入了楼道，在妲己如蛇一样的细腰左近往来飞行。妲己抽出这一把黑丝折扇，扑了两三下，又张嘴吐出四只嗡嗡飞行的黄蜂。
黄蜂绕飞了一圈，各自衔着一二只萤虫，从柳七七面前飞出了窗外。
妲己笑吟吟地说：“瞧，多有趣！”
柳七七阴着脸说：“这萤火虫招惹你了？你连几个虫子也不放过？！”
妲己摇着扇子回她：“虫子而已，害死它们好玩儿！”她从头到脚细看了柳七七，又说：“适才未留意，想不到你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也是跟虫子一样弱。不然，我倒想留你在我身边。服侍我的那些丫头，恁是丑陋！”
柳七七掏出胡笳别在腰上，脱下防晒服盖在阿桂的尸体上，冷冷地说：“你剥了我的皮，换在丑丫头的身上，不也是一样么。”
妲己笑道：“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柳七七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右侧走廊，心说：“她似乎听不到这男人的声音，不然早去对面寻人去了。不过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才不要引她去找什么毛毛。”
她卜一想完，一男人的声音立即飘了过来：“什么毛毛？！这个称呼也太无礼了吧！你以前可是喊我上官哥哥的！”
“我便是委曲求全，这个妲己也大概不会饶了我性命。谁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不能助纣为孽，最后死了，还便宜了这个女妖怪！我拼死在她身上戳几个血窟窿，也就值了！md，早知道今晚会死，在广场上我就摸两把小白的大白兔了！”她笃定主意，一点点走向妲己。
上官毛毛焦躁的声音传来：“妹啊！几百年不见，你咋还拔犟眼子了！哥都说了，你跟妲己讲，哥被关在后面，她一定不会杀你！咋了，不跟哥哥好了，不稀罕上官哥哥了？我挑理，真挑你理了哦！你别假假咕咕，快带她来救俺！还有，就你现在的这两下子，哪有资格在她面前舞舞喳喳的！我瞧呐￥4￥……&……”
上官毛毛是个话痨，叫个不停，像个大虾蛄在柳七七脑袋里叽喳个没完。
柳七七实在受不了了，叫道：“闭嘴！”
“哦？你在跟谁讲话？”妲己笑问。
柳七七往前走去，冷说：“你不是要找毛毛么？我知道他在哪！”
“是吗？！那可好的很哩！”妲己依旧在笑。
上官毛毛兴奋地说：“这就对啦，我的大妹纸！哥的好妹儿！俗话说好女不吃眼前亏，公主不立于危墙之下,!1!! ”
“他在哪呢？”妲己问一步步走来的柳七七。
“他在他就在嗯”,柳七七边说，边靠近插着断刃的墙壁，攸地徒手拔出断刀，快速冲向妲己。
“话痨毛毛就在地府里等你呢！”她娇喝一声，挥起刀，将十几年所学的咏春八斩刀法用到了极致，银光迸炸地戳向妲己。
妲己打了一个哈欠，伸出纤如嫩荑的小指，以指甲转瞬间与柳七七拼了十几刀。
“呛！呛！呛！”指甲与刀撞起簇簇火光。
柳七七满手是血，心越来越惊：对方漫不经心地挥动一截指甲而已，竟生生让自己寸步不能进。而这根指甲堪比利刃，埋身拼斗间已把她的手腕震地发麻。
但她杀心已起，一个矮身溜在妲己腰间，铆足了蛮劲，双手捂着刀捅向对方小腹。
上官毛毛嗤道：“什么嘛！你只用蛮力，原本还算看得过去的咏春刀法都丢了，焉能有什么胜算！真是蠢哉！我说，妹儿啊，哥哥再劝你一句吧。俗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金纸就算掉进茅坑里，它也会发光发热；凡人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呗，你就别找死了呀!”
妲己忽地甩手，小指指甲磕在刀刃上，一举崩碎了刀，将柳七七重重弹飞在墙上。但她皱着眉，生生往后退了半步。
“噫？！”
“呃呀，妹啊，你现在的力气好大哇！”
妲己吹了吹指甲，满意地说：“你‘指甲刀’刀法不错，将我的指甲修的很好！”
墙上裸露的钢筋将柳七七的头破开了一个口子。妲己走过去，薅着轻微脑震荡，神志不清的柳七七的头发，凑过脸去，说：“你有把子力气，随我去吧，我一定把你训练成一个杀星云军团的高手！不过，我知道你心里藏着秘密。你先说出来，作投名状，不然我真会剥了你的皮哦。”
柳七七被迫扬起满是血的脸，缓了缓神，啐道：“阿桂因为我被你杀了，我不会就范的！你要杀要剐，就算疼死，我也不摇尾乞怜！”
妲己妖美的脸蛋紧对着柳七七，二人鼻息相闻。她吐气如兰、一字一顿道：“在各个平行的异世界，我不杀他，他早晚也会死。这阿桂之所以死，是他太！弱！了！”
太弱了，这三个字扎了柳七七心一下。
她哼哼唧唧，从腰间抽出那把胡笳，劈头砸向妲己。
妲己左手一抬，将胡笳反夺在手里，挥着胡笳狠狠抽在柳七七娇嫩的脸上，连打了五六下才停下。
“你真想死，我便如你愿 ”妲己直起身，摇着蛇一样顺滑的腰退了两步，又皱起眉来：噫这是这不是姐姐的夜叉之刃么？”
呵？姐姐？她居然是车里那女人的妹妹？！
“你果真是个残暴的女妖怪，怎么忍心将亲侄女剥了皮！”柳七七两腮肿的像桃，怒问道，“你竟也嫌亲姐姐一家太弱，便也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么！”
妲己摩挲着胡笳，猛踹了柳七七胸口一脚，阴着脸说：“姐姐才不弱！她是太心软了，太心软了！”
“在异世界，心软的人比弱者更不配活着！”妲己咬着牙说，“说！你跟我姐姐是什么关系！”
“切！与你何干？！”
“哼，我看是她‘当妈狂魔‘的心病犯了，收你做了女儿吧。”知姐莫若妹，妲己一猜就中。她将胡笳扔还给柳七七，嗤笑起来：“既然你也算是我侄女，我便不对你这小妮温柔了。”
她的双眼骤然变紫，右眼球的瞳孔化成了一个小字：巳。
“你也是劳什子巳常侍？”柳七七虚弱地问。
妲己不答她，眼中紫光一闪。适才叼着萤火虫飞走的大黄蜂又悠悠飞了回来，停在柳七七额头上，挺着屁股后面的毒针，刺进了她大脑。
柳七七“啊”地惨叫，浑身抽搐不止，嘴里吐出白沫，须臾便不动了。
“早知还要用此招，刚才就不费劲试这小妮功夫的深浅了。可惜，她实在是块好料子！姐姐相人的眼光真是从来都不会差！”妲己感慨起来。
她说完，点燃了一根煊赫门香烟，吐着烟圈看着昏迷的柳七七。
半支烟的功夫，柳七七爬将起来，左右摇了摇脖子，两只眼球竟长出四个瞳仁，好似黄蜂的复眼。
“有个话痨毛毛，传音给我，说他就关在那里！”柳七七中了黄峰蛊，已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指着右侧走廊说。
妲己扔下香烟，疑惑地问：“我早已搜查过那儿，哪有什么机关监狱？”
柳七七沉吟了一下，又开了口：“禀常侍大人，那话痨毛毛又传了话，他被关在了一幅画里，就挂在走廊上。”
妲己恍然：“我说哩，原来是关在了画中，这谁能想到呢！怪不得几百年了，没人找到他！”
“带路。”
“是！”柳七七俯首应诺，扑棱着双臂，像一只黄蜂，一跳一跳地蹦到右侧走廊里。她指着一幅用罂粟调和油做的风景画说，“话痨毛毛就在这里。”
妲己瞧着这幅西方古典风景油画，纳罕地说：“画中除了旷野，就只有一棵树而已，看不到有话痨毛毛呀。”
“禀常侍大人，话痨毛毛抗议说，他叫上官毛毛，不是话痨”，柳七七捂着脑袋继续说：“他太吵了，话忒多，我快受不了了。”
妲己同情地看着那只黄蜂，安慰道：“你再忍忍吧。”
柳七七点点头，痛苦地道：“话痨上官毛毛说这画其实是另外一个异世界，幸亏这小姑娘与他有前世的宿缘，能听得到他的传音。”
“哦？”妲己对柳七七更有兴趣了，但她不想再耽误时间，心知星云合作社和星云军团的援军马上就到，自己又不能现身作战，便说：“快说，怎么才能进入这画中的异世界？”
柳七七的脑袋似乎快被聒噪炸了，捂着耳朵,疾说：“凡人就能进。”
“难怪，难怪！难怪这右侧走廊平时有人把守，不让凡人进入！”妲己说完，抓过柳七七，劈手将她扔向油画。
柳七七头碰到油画时，画的油布仿佛石落静潭，泛起了涟漪，将她吞没进去。妲己趁着涟漪未止，跟着跳了进去。
原本只有旷野和树的画面上，立时多了两个渐行渐小的美人。
进到画里，世界豁然开朗，阳光普照，草长莺飞。草原的尽头是个斜坡，斜坡下有一座西式的木屋。
妲己欢喜一声，拎着柳七七一个闪身来到屋前，轻轻叩门。
“吱呀”，门被推开，出来一满头鹤发、弓着腰的老头。
老头冷声喝问：“哪儿来的夜叉，居然找到这里来”
话未尽，妲己已放了另一只黄蜂在他头上。老头闭着眼，乖乖地给她二人引路，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一个赤着上身，头发黑白相间的少年被捆在铁链中，絮絮叨叨个不停：“呃呀，这不是妲己老妹嘛，几百年不见了啊！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生活的美好要用心来感受！妹啊，还是你我有缘，你对哥哥有心，来救哥哥了！我给你说，这几百年里，这老杂毛害苦我了，天天给我吃什么意大利面、香肠，我馋死火锅、炒菜的味啦！老妹哇”
他兀自说个不停，一股大碴子味，让妲己忍不住想打碎他的下巴。
妲己从腰间拔出一柄剥皮用的小刀，砍在锁链上。锁链瞬间缠起几缕电火，刹那爬满了她和上官毛毛的身子。
妲己挥散电火，毫发无伤，但上官毛毛已被烤的外焦里嫩。他扯声说：“妹啊，这是结界锁，你这样可不行！俗话说”
妲己摘下脚上的凉拖，杵进他嘴里，又攥了一把稻草堵住了他的嘴，才松了一口气。她不理仍在支支吾吾的上官毛毛，对那老头说：“解开封印！”
老头作难道：“禀常侍大人，这老家伙只是个看守，也没法子。”
妲己思虑了片刻，忽拽着柳七七和老头跳出房子。她蠕在地上，像一条黑蛇，小嘴一张，竟将整座屋子吞进了肚子。
鼓着好似怀孕四五个月大的肚皮，妲己笑吟吟地说：“这不就好了，回去再慢慢研究，怎么破了这上古的封印。”
“喂，上官毛毛，我救了你出来，你以后可要乖乖做我部下哦！”
上官毛毛在她肚子里支支吾吾，听声音像同意了。
妲己心满意足，掐了一个诀，下一秒已带着老头和柳七七从画里跳了出来。她脸色煞白，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被黄蜂附身的柳七七赶紧去扶，关切地问：“常侍大人，怎么了？”
妲己心有余悸地看着画说：“不愧是星云军团护法选的地方，不知不觉里，我差点被这画吞噬。”
“怎了？”柳七七纳罕地问。
妲己伸出右手，原本的纤纤玉手只剩下一只白花花的手骨！
柳七七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妲己惨笑道：“这画不简单哩！我觉得，若不是带着这凡人小丫头进去，咱们没走到房子，便早就在不知不觉里融化了。这画里的世界很恐怖！”
上官毛毛此时将凉拖和稻草吞进了肚子，又咋呼起来：“妲己老妹啊，咱们快走吧！”
妲己点点头，又放飞了一只黄蜂，道：“你去通知阿史诺撤退。”
黄蜂飞走后，上官毛毛忽然说：“放了这小姑娘，留她一条命！”
妲己捏着柳七七的下巴，不无惋惜地道：“不能了！她虽是个好苗子，但是我姐姐的人，又宁死不屈，是个倔驴，留她不得！”
上官毛毛赶紧说：“妹啊，俗话说的好啊 ”
妲己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捡重要的屁放！”
上官毛毛不满极了，发着牢骚：“你怎么这么讲话，没一点礼貌！我告诉你，这小妮是会六丁雷电剑法的那喰种女人哩！”
妲己秀目一睁，立即把柳七七抱进了怀里，看着稀罕物一般，娇声说：“原来是她！原来是她！我若收服了她，可不就多了一个跟你一样厉害的部下！”
她一指弹飞柳七七额头上的黄蜂，笑道：“小姑娘，做我的参将吧！”
柳七七虽被夺了神志，行动不由自主，但刚才的一切全看在眼里。现在没了黄蜂的桎梏，脑袋眩晕了一会，立即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她怒道：“你和那个话痨毛毛在说什么，我可不是喰种！”
想到广场里那些丑陋的喰种，柳七七根本不愿相信这件事。
这时，广场上忽传来公孙大娘的叫喊：“吊！别走！我们星云合作社的大军到了！”
妲己听闻，立即要拽柳七七离开。但柳七七力气极大，妲己又是个惜人才如命的人，此时不想伤她一根汗毛，一时间竟拖不走柳七七。
“算了，我也再吞不下第二个人进肚子了！来日再来诏安你！”妲己甩开柳七七，将自己脱的光溜溜的，又换上那张阿豪的人皮，转眼间伪装成保安的样子。
柳七七看呆了眼，这画皮术真是巧夺天工，她甚至以为阿豪活了过来。
“我虽走了，但不能让你泄露了我的踪迹！”妲己说完，用剥皮小刀捅进了那老头的小腹，掏出一粒闪着氤氲光芒的丹来。
柳七七怒道：“你怎么又平白杀人！”
妲己扔下老头尸体，单手打脱臼了柳七七下巴，将那粒滴血的丹塞进她嘴里，笑道：“这星云军团老头的内丹可助你提升妖力哩！哈哈哈！”
“咕噜！”柳七七本想挣扎，但丹药一下滑入了她小腹。
她大惊失色，捂着下巴在抠嗓子。
“你敢开口我的事，你吃了这老头内丹的事也暴露了。星云军团的人可不是善男信女，保准杀了你！所以你最好嘴巴严实一些！至于怎么圆谎，你自己看着办吧。真走投无路了，我再来接你。”妲己说完，笑吟吟地下了楼。
“咔嚓！&34;
楼七七单手扶地，一只手卡着下巴，将颚骨复了位。她再抬眼时，走廊里只剩下四具残缺的尸体。
她拼尽全力去抠嗓子，想把劳什子内丹吐出来，但于事无补，只吐出一些苦水而已。正在苦闷时，小腹升起了一股凉冰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