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谢幕
他们到电影院的时候，顾帆已经买好了票。
司悦原本以为会是一大群人坐在一起，结果顾帆大老远的看见那边沙发上热热闹闹的一群人，飞快地就带着司悦往旁边走，直接去了自助取票机的位置。
回头对上司悦的目光，笑着解释：“你想过去被围观？”
司悦疯狂摇头。
顾帆在自助取票机上取了他们的票，“我们坐最后一排，可以吧？”
“我都行。”司悦很随意，“你可以过去跟他们一起，我没事。”
顾帆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口罩递给司悦，闻言笑了，“我是无所谓，打不打招呼都行，只是你。”
司悦看见他戴了口罩以后露出的一双眼睛笑起来，“我没有带过女生出现在他们面前，你想去试试看是什么待遇吗？”然后他带着司悦在旁边背对他们的位置坐下，“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过去说一声就行。”
她被他安放在一个安全位置，他就朝着大厅一边沙发的位置走过去。
电影院人来人往，司悦不受控制的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听觉位置，在电影院背景钢琴曲中间敏感的接收着关于他的讯息。
“帆哥来啦？”
“帆哥，你一个人？”
“你一个人为什么还要自己去坐后面，看不起我们？”
“不是，”顾帆的声音在司悦这里格外清晰，“我带了一个朋友过来，她在那边等我，等下我跟她一起。”
“朋友？一起呗？女的？窝草。”
顾帆笑，“你们看你们的，我就不带人过来给你们围观了，顾好自己吧各位。”
司悦没回头，却在他们的起哄声中能感觉到他走过来了。
顾帆手上拿了两瓶从朋友们那边拿过来的气泡水，放了一瓶在司悦面前，在她旁边坐下，“你看过之前的007电影吗？”
司悦点点头，“看过，不过不全，零零散散的看过几部。”
“之前我们在大学里一起做一个项目，跟着教授出国，晚上没什么事情就大家聚在一起，把所有的007电影看了一遍，所以这次才说一起聚聚。”顾帆笑着解释，“他们说看完晚上吃宵夜，你想去吗？”
司悦摇摇头，“太饱了。”
晚饭的时候越是辣越是吃，越吃越开胃。
不知不觉的就把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司悦现在都还记得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抬头，顾帆就在对面笑着看她。
这还吃什么宵夜，又不是猪。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顾帆看看表说。
司悦站起来回头看的时候，原本那边热闹的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
顾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走吧。”
司悦把自己的口罩往上拉了拉，跟在他后面往影厅的方向去。
屏幕上正在放广告，前几排已经坐了很多人，顾帆带着她往最后一排的方向去。
司悦坐下来的时候，明显看见前面几个人时不时转头看后面，顾帆正在安静的玩手机。
电影开始，白雪皑皑之间的木屋，女孩子本来一个人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她的母亲正在睡觉。突然间女孩子像是看见了什么，想要叫醒睡觉的母亲，结果画面再次转向落地窗的时候，窗外有一个戴着惨白面具的人冷冷的站在那里。
司悦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靠了一下。
顾帆小声说：“你害怕？”
司悦摇摇头：“没有，就是太突然了。”
画面转换，成年以后的玛德琳穿着泳装从水里钻出来，詹姆斯就站在岸边。小时候的变故影响了玛德琳一生。
司悦很懂玛德琳的那种感觉，就好像她，直到现在也很怕被人丢下。
顾帆看电影的时候很专注，也不怎么说话。司悦默默记下主题曲的名字。
顾帆的手指无意识的微微打着节奏，司悦能感觉到这首歌他也喜欢。
电影最后，詹姆斯因为被感染了纳米机器人，再也不能拥抱触碰自己的爱人。
司悦想起了剪刀手爱德华。
屏幕上正是死别。
司悦想，或许邦德只是累了，有谁愿意这辈子只能孤家寡人，永远当一个超人呢。
她偷偷用口罩擦眼泪。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沉默。上了商场的玻璃电梯，司悦回头看见城市夜景，“下雨了。”
顾帆说：“本来还想走一走的。”
出了电梯到了停车场上车，司悦说：“总以为詹姆斯邦德永远不会死。”
“他只是超人当得太久了，”顾帆搜到了电影主题曲，直接播放，“知道了结局以后再听这首歌，我是真么想的。”
他们居然有一样的想法。
司悦看着顾帆的侧脸，那一瞬间居然下意识的对他有了一点点很心痒的感觉。
然后她飞快地回神，“我要帮你开导航吗？”
“不用，我记得路了。”顾帆把车开出了车库，他开了一点点窗，只是为了听外面的雨声。
司悦回到家，苏萌萌还没回来。
她往沙发上一倒就不想动了。
心像是被闷在外面的大雨里，透不过气来。
在院长的教育引导下，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自卑过，这一刻却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顾帆和她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偏偏老天开玩笑，两个世界对撞了。
顾帆好到她只能仰望。
司悦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到窗边，本想开窗，却看见顾帆的车还在楼下。
今天下雨，他送她到门口了。
他们一路谈论电影，快下车的时候，她说：“大概对于詹姆斯来说，永远不能触碰自己的家人才是世界的终结。”
顾帆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一瞬间眼神有点苍凉，“或许是吧。”
司悦扭头看他，只记得那一瞬间他垂下眼眸，看着方向盘上的车标，侧脸只有一半，被外面的路灯照亮了。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发微信，“你没走吗？”
顾帆说：“发了个呆，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司悦赶紧回神，找了个借口，“喝酸奶吗？帮助消化的。”
然后她冲进厨房打开冰箱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酸奶，结果发现只有苏萌萌喜欢的养乐多，摸了两瓶就下楼了。
这时候还下着毛毛雨，顾帆坐在车上，听见楼梯口关门的声音转头看，就见司悦正走过来。
他开了车门锁。
司悦上了车，把一瓶养乐多递给他，“酸奶没有了，将就一下。”
顾帆已经很久没喝过这种东西了。
接过来的时候很自然的就会想起来，小时候还没有什么养乐多，妹妹不爱喝纯牛奶，反而喜欢ad钙，妈妈说了几次没用，就由着她了。
这时候司悦正看着自己手上的小瓶子，“你喝过ad钙奶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
顾帆说：“喝过，但是我妈总觉得纯奶更好，所以只能偷偷喝。”
那时候，妹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喜欢，每次都偷偷拿给他喝。
妈妈看在眼里，但是只要看见他乖乖把牛奶喝了，就不说什么。
直到妹妹走了以后，家里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都被收拾干净，顾帆也被送到国际学校，他的童年就是这么仓惶的结束，等到再回家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司悦从倒车镜看见了苏萌萌，她身边站着阮泽明，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正冒着小雨走过来。
阮泽明双手放在苏萌萌头顶，苏萌萌把自己的包护在怀里，两个人笑嘻嘻的。
“你朋友回来啦？”顾帆说。
司悦点点头。
“你现在下车不好吧？”
后视镜里，两个人正在拥吻。
司悦收回视线，不再看外面。
顾帆启动了车，往前面开，“反正你现在下车也很尴尬，跟我走吧。”
司悦系上了安全带。
“你那个朋友，“你那个朋友，她男朋友你也认识啊？”
“认识，”司悦想想，“萌萌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后来我们也见过。”
顾帆似乎也没打算问什么，“我们转一圈，等你朋友上去了，你再回家。”然后他又像是无意间提起来，“你朋友那个男朋友，好像不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不怎么样？”
顾帆笑，“我会看面相。”
“黑漆漆的看什么面相。”司悦看着窗外，车上还放着《no time to die 》，好像比起萌萌，他们更像是仓皇逃跑的情侣，司悦忍不住笑，“奇了怪了我们为什么要走？”
“你要是想现在我就能给你送回去，车就停他们面前。”顾帆笑着问，“你要回去吗？”
司悦想想那个画面简直太美了，疯狂摇头，“跑都跑了。”
她听见顾帆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然后他说：“我们去江边走走吧。”车子一路开到江边，雨停了，空气里带着植物舒展的香气。
他们顺着江边漂亮的绿化带慢悠悠的往前走。
“说点什么呢？”顾帆想了想，“要不然，聊聊关于你？”
“你想听什么？”
“为什么会在孤儿院，还记得吗？”
司悦看着夜里黑色的江面，“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跟所有的孩子一样，被丢下了，就被孤儿院收留了，所以我到现在还是很怕被人丢在什么地方。”
“那你这个有点难啊，什么样的离开才不算丢下你？”顾帆问。
司悦其实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时候才开始想，然后就说：“起码，要好好的说再见吧。”
顾帆点点头，“我记住了。”
“其实我还行了解一下，你不是研究ai嘛，假如我想在家里装语音控制的中控系统，你觉得怎么样？之前我倒是买了一个中控机器人，但是还是发现其实没有那么特别好用，你看过《生化危机》么。我想要一个redqueen。”
司悦笑：“但是这个放在家里，就会窥探你全部的生活，我不建议。”
“我以为你们自己做这个的才会更有信心。”
“并不是。”司悦想，完全把自己的生活交给网络，不亚于在网络世界裸奔。
这么想着，她一下就笑起来，一开始是自己一个人闷闷的笑，后来实在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顾帆问。
“没什么。”
司悦没好意思说我脑补了实体化的你在网络线程上裸奔的全过程。
“你看，流星！”顾帆突然说。
司悦抬头，就只看见了流星长长的尾巴。
“其实换一个方向想，没有家庭的束缚，是不是更自由了？”
司悦趴在旁边的栏杆上，“是，但是偶尔也想被管着。”
顾帆扭头看着她的侧脸。
那一瞬间，司悦眼里的向往让他想起了父母刚去世时他那种漂浮无力的感觉。
就像是风筝的线断了，自由的同时，也没有了飞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