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颗苹果
温苏凌把周城约在酒店外的餐厅。
一是寻个清净的环境，酒店里很容易碰见同剧组的演员。
二是，酒店的餐厅奢侈到令人局促。
周城如果想要掏钱买单，估计会肉疼。于是她选了个人均一百的餐厅，就在平价商场里。
她记得，苏廉岳这个学弟家庭困难，经常吃不起饭，以前很瘦，苏廉岳总是帮他刷卡。
温苏凌对苏廉岳有极强的占有欲，连带着对周城没有好脸色。
他们俩讲话时，她在旁边不说话，默默在苏廉岳身上搞小动作，扣扣他的袖口，踩踩他的腿。
等对方忍耐到极限，她当着周围人的面，直接亲他一口，“啵”出声音，搞得苏廉岳、周城、连同路过的服务生，瞬间面红耳赤。
温苏凌便埋在他怀里笑。苏廉岳对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等苏廉岳搞清楚原因，以后带她出来吃饭，谈话间，总是偶尔问她两句，她才彻底安分下来。
回想起来，那时她太幼稚。也很任性。恃靓行凶第一人。
现在周城比以前成熟很多，外形上，已经是个令人靠得住的成熟警察。
温苏凌刚到，菜单都没摸着，他就已经开始给温苏凌讲解领养孩子的各种条件和手续。
“冒昧问一下，你经济条件可以？没有赌博和负债吧？”
周城不太了解娱乐圈，只知道他们应该很有钱，但不良嗜好也很多。
最近娱乐圈流行报警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一些在他眼里完全不算是个事的鸡毛蒜皮，都要闹到公安。
周城觉得，学长的这位过分貌美的女友可能不会碰那些触碰原则的东西，以防万一，该问还是要问。
温苏凌没怎么动过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她打开一看，上次退给段修岳的钱，他又原封不动给打了回来。
她不打算和他掰扯这事，他愿意给，她就收着。反正这笔钱她不会动。
“没有欠债，也没有赌博。”温苏凌如实说，“但我工作时间不太稳定。”
演戏、录综艺，经常是昼伏夜出的生物钟。
“这倒是个问题。”周城手指骨节在桌面敲敲打打，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你想要领养多大的孩子？”
“七岁以下。”
温苏凌想，上小学之前的孩子应该更容易和他们打交道。七岁以上的孩子，该叫她姐姐还是妈妈，是个问题。
周城点头：“我朋友说，一般情况下，领养评判标准很复杂，也很严格，你没结婚，比那些已经结婚的，少了一点优势，他们还是希望小孩子有个三口之家的生活环境。”
温苏凌蹙眉，她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有钱万事大吉。
见她陷入沉思，周城这才让服务生拿菜单过来，喝了口柠檬水，也给温苏凌倒满：“我能问一下，你怎么想要领养孩子？”
温苏凌看了眼周城，又迅速低下头，害怕自己那点自私的心思被发现。
为什么要领养孩子。
一方面，她当然想做苏廉岳做过的事，但她不可能跟苏明明一样，跑去当警察，只有多做一些有意义的公益行为。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自己，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周城和苏廉岳都是警察，还在一起生活工作过，他们的行事作风都有些类似。
与人对视时，像是审问嫌疑人。任何细枝末节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苏廉岳不常用这种眼神看她，但她还是觉得，很像很像。
这种像和岑晋那种表面的像不一样，像是某种神经元反射。
想到这里，温苏凌低头摆弄手指：“我还是再想想。”
周城收起目光，询问对方有无忌口，在菜单上点了自己的饭菜，递给温苏凌看一眼，她觉得可以后，再次按铃。
俩人吃饭都很沉默，且迅速。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苏廉岳在的时候。气氛有些惆怅，但谁都没有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周城果然主动买单，走之前，温苏凌忽然问：“如果我假结婚，再离婚，会有什么影响吗？”
周城见多识广，也不禁被她的言论震惊到，“这个，你为什么不认真谈个恋爱？”
温苏凌抬眼反问：“你说呢？”
周城沉默不语，他不应该问出这句话，网上的事他也有看，因为爆点新闻会自动推送到手机里，想看不见都难。温苏凌和段修岳的事，他也知道事情的全貌。
他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这样吧，如果你还在犹豫，不如先去福利院当志愿者，试试照顾小朋友是什么样的感觉，累是累了点，比起自己瞎想，还是好很多。”
温苏凌觉得这主意不错，但是要等杀青之后。
自从和岑晋说开，他没有再来找她，也没有再见到她。
只是，她每天会收到酒店送来的一束玫瑰花。温苏凌将它们扔到垃圾桶里，并跟酒店的人说谢绝任何人打扰。
剧组分成两部分拍摄，a组拍摄女主这边向上举报的过程，b组拍摄男主回到组织内，继续捣毁核心成员的戏份。
几天内，剧组杀青的演员越来越多。
最后一天，温苏凌饰演的女主李来，在抓捕男主所在的组织时，找到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周岩，十几米之外，他靠在椅子上，没有看到她，但他感觉到她来了，紫青的嘴角拉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温苏凌在最后一场哭戏中，手劲极稳地扣下最后的板机，伴随砰的一声，电影宣告结束。
片场内，其他幕后工作人员集体欢呼，易卿亲自给温苏凌送来一大捧鲜花。
“亲爱的，恭喜杀青！”
温苏凌也用力回抱易卿：“我为了你，真是付出太多。不让我拿个大满贯，我下半辈子都赖上你了。”
易卿也有点想要哭，拉着她的胳膊，“走，吃饭去！”
温苏凌刚拍完戏，累的要死，“要去你们去。我要回去睡觉。”
易卿：“哎，太不够意思了吧，喝完再睡更爽啊！”
温苏凌现在酒量也见涨，但不想和其他人待在一处，拉着闵捷走了。
闵捷一边开车一边问：“明天顶回去的机票？”
“我要在这里多待一阵，你先回去吧？”
“干嘛呀？这里有什么好待的，这么冷。”
温苏凌如实说了。
闵捷差点又把车尾巴甩出去：“你还真打算去领养啊？”
这志愿者都给安排上了。
温苏凌靠在车窗，闭目养神：“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闵捷啧啧嘴巴：“我陪你吧。”
她可放心不下温苏凌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温苏凌没拒绝，随便她，只是让她定了另一家酒店。
杀青过后，她自然不会再住段修岳的地盘。
回到酒店的停车场，温苏凌却冷不丁看到了身后一辆车，有点像段修岳。
但，直到次日她退房，都没有人来找她，温苏凌也就不把这事放心上。
早几天前，周城给温苏凌发来一张登机预约电子表格。
温苏凌按照要求和建议，按时填报完整，正好在杀青的次日，周城通知她审核结束。
但不会直接接触儿童，在此之前，要接受培训。所以这次，是温苏凌以捐赠者的身份，到福利院进行慰问。
温苏凌到的时候，周城已经在和一个工作人员聊天。
周城看见她和经纪人坐着一辆出租车下来，在不远处招招手，快速跑过来，有点开玩笑地说：“挺准时啊。”
俩人约定是两点见面，现在正好差一分钟两点。
温苏凌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还行吧。”
周城给她介绍。
原来和他聊天的人是福利院的院长。
半个月前，温苏凌直接给福利院捐赠了一千万，所以，当她得知这个“温凌”就是娱乐圈里那个女明星“温苏凌”时，大吃一惊，并亲自过来表示感谢。
最后还说：“我女儿是你粉丝哎！”
温苏凌头一次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她的工作，除了制造幻想和收获大笔酬金，没有任何实际的价值。
而福利院的这些工作人员和老师们，才真正配得上尊重二字。
还好旁边有闵捷和周城给她解围，不至于让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温苏凌用了大半天的时间，看了这里的小孩子。
她发现，和未成年人沟通，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和成年人相处，另有一套法则，但小孩子……温苏凌搞不懂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福利院里的小孩，不是过分沉默，就是过分成熟，他们比普通小孩更加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所以大半天下来，温苏凌比拍戏还要累。
晚上，李院长请她们吃饭。
李院长实话实说：“苏凌想领养的话，确实有点困难，因为你未婚，我们评估的时候，还会考虑你的职业稳定性，以及对孩子隐私性的保护。”
温苏凌沉吟思索中，闵捷看了她一眼，接过话头：“她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工作确实挺忙的，不一定真的会领养。现在就是捐献一下自己的爱心，毕竟孩子也是挺可怜的。”
闵捷当然不希望温苏凌带个孩子，同时，她也认为温苏凌现在的状态，承担不了另一个人的前半段人生。
直到饭局结束，温苏凌都没有说太多话，她让闵捷帮忙提前买单，和李院长他们道别。
周城送她和闵捷一起回下榻的酒店。
温苏凌意识到他想单独和她谈话，于是支开闵捷，俩人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坐下。
“你真的想好了？”
周城长相周正，五官大气，比不上岑晋的痞帅，更比不上段修岳的风雅，但看起来就是给人安全感的长相。与人对视时，更显诚意。
温苏凌接过他递来的一次性纸杯，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算了。”
她抬头：“先等等吧。等我先攒够钱再说。”
周城诧异：“你还缺钱？”
明明才捐了一千万。
温苏凌笑了：“倒是不缺，但养孩子得有很多钱吧。我想先买个房。但是……”
周城扬眉，等她说下去：“？”
“但是我没有锦城的户口，买房也得要结婚……”
温苏凌已经觉得，她这辈子不会再结婚了。
锦城的户口怎么搞到，又是另一个问题。
养不成孩子，她心里有点沮丧。
但也没有什么遗憾。
温苏凌自己也同样认为，她这样的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哪个倒霉鬼生活在她身边，还不如在福利院正常长大。
“如果只是考虑这个……”周城的声音沉沉，停顿一下，“我可以和你假结婚。”
温苏凌蓦然抬起头。
“……我有锦城的户口。”他摸了摸鼻尖，盯着她手上的纸杯，没去和她对视。
温苏凌回了酒店套房。
这间套房的格局略小一些，两室一厅，也没有苏明明喜欢的双开门大冰箱，但足够她和经纪人两个人住。
她刚把门关上，闵捷就鬼鬼祟祟地凑过来：“苏凌，你怎么和那个警察认识的啊？”
她以为温苏凌在d市没有熟人。
“以前认识。”温苏凌却回她一句废话文学。
闵捷撇撇嘴巴，知道她不想说，“我感觉那个警察对你有意思哎。”
饭桌上，他很照顾温苏凌，这种照顾是介于礼貌和亲密之间，很难轻易定义，而他注视温苏凌的目光，显然比别人更多。
当然当然，温苏凌很漂亮，又是女明星，去哪里都是哪里的焦点。但这不妨碍闵捷怀疑周城的动机。
“是么。”温苏凌神色淡淡。
又是不想回答的问题。
闵捷放弃打探，瘫在沙发上吃薯片：“明天就回锦城吗？”
“后天吧。”温苏凌给俩人的纸杯里到了半杯雪碧。
闵捷问：“明天还有事？”
温苏凌说：“明天和周城出去逛逛。”
闵捷嚼薯片的动作停顿下来。
温苏凌被她的傻样逗笑，摸摸她的头：“放心吧，结婚了会最先通知你。”
等她回卧室准备洗洗睡了，才听到门外，闵捷一声嘹亮的“卧槽”，然后是接连的“卧槽”“卧槽”。
温苏凌并不打算投入新的恋情。
周城喜不喜欢她，对她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但，他那个提议可以考虑。
温苏凌还是没有放弃养孩子的打算，所以，当周城说出那句话后，她只考虑了几秒，就同意了。
她说：“不过，你父母同意吗？”
见她答应得这么快，周城愣了下，“他们不管我和谁结婚。”
温苏凌又问：“还有，你将来遇见喜欢的女孩子，她不会介意你结过婚？”
周城靠在沙发椅背，笑了，她发现，他真心笑的时候，嘴角有个小小的酒窝：“我不会为未来没发生的事烦恼。而且，我目前也没有其他喜欢的女生。”
总而言之，他的意思表示得很清楚，他不介意用婚姻帮温苏凌这个小忙，也不会用婚姻利用她。
俩人又聊了几句，周城听说了温苏凌经纪人养宠物的意见，觉得可行，主动提出明天可以去宠物店逛逛，顺便尽地主之谊，带她们出来玩玩。
温苏凌答应了。
次日，她穿戴好，原本想带上闵捷，但她突然说肚子疼，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温苏凌不管她肚子是不是真的疼，带好口罩和墨镜，到了约定的时间，坐上了周城的车。
周城沉默，温苏凌也是个想不说话就绝不提起话题的人，她专注在座位上玩手机。
不可避免地刷到自己。
有人把她和岑晋恋爱的事隐晦地发在论坛上，同时还“爆料”，温苏凌在剧组，不甘寂寞，不仅和段修岳岑晋睡过，在剧组里几乎来者不拒，和她以往在偶像剧展示的清纯人设天差地别。
温苏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人如何骂她是鸡，几个清朝僵尸如何唾弃她不知检点。
正刷新着，帖子突然没了。
温苏凌扫兴地撇嘴巴。正要闭目睡会儿，周城开口道：“你看前面，是d市的警察学院。”
温苏凌望去，看建筑物的特色，还真的是。有几个学生在操场跑圈。
她记得，苏廉岳每天都坚持跑步，温苏凌当时体力弱，大早上被他拉起来，让她跟着跑。
温苏凌耍赖，趴在他背上，不管他怎么威逼利诱，她都绝不跑步。
最后，他只能背着她，在清晨的跑道上负重练习。
温苏凌睡也睡不好，赌气在他脖子上啃咬。苏廉岳经常受不了她捣乱，以后便不再逼她跑步。
周城也想起来什么，不由说了一句：“以前岳哥经常是我们班第一名，还有个记录来着，现在……”
他话说一半，不再往下说下去。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但周城打开了车上的电台。主播吵闹的声音填补了中间的空缺。
不久后，他们来到一家宠物店。
小猫咪的毛茸茸给人安逸的感觉。
温苏凌喜欢猫，不太粘着自己。
老板没有认出她，但能从她的衣着上看出她不差钱，满脸笑容地贴心应付着。
温苏凌最近经常想起苏廉岳，有点心不在焉，她好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不知什么时候能走出去。
周城看出她不开心，懊恼自己说错话，但也不知如何安慰，只默默地当一个跟班。
温苏凌没有买任何一只喜欢的猫猫，因为她发现，宠物和孩子一样，都是需要责任心这个东西，而她现在自己的生活一团糟。
原来，帮助人的决心很容易，但付出行动还是需要更多的考量。
俩人回到车上，有突兀的震动声从口袋里响起。
温苏凌接到了闵捷的电话。
闵捷有点结巴：“那个，苏凌，你快点回来吧。”
“怎么了？你被绑架了？被绑架你就眨眨眼。”
“总之你回来吧！”
温苏凌不认为她有急事，有急事当场就会说明，现在说不定是在整蛊她。
反正她也要回去了，跟周城说一声，慢悠悠地回到酒店房间。
这家酒店虽然也是星级，但终究还是没有上一家酒店好，客厅很小，以至于，看到段修岳挺拔的身形出现这里，略显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