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颗苹果
温苏凌和段修岳分开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她都换了两个男友，一个实际上的，一个名义上的。
按照段修岳换女友的频率，更是换了七八九个。
其中上了热搜新闻的，她不小心看到的推送，就有三个，真假不知，但绝不会空穴来风。
除了除夕那晚，他来找她，间接搞坏了她和岑晋的关系，段修岳算是彻底离开她的世界。
他穿着风衣，头发剪短一些，衬着五官更英俊立体。
只是，大半个月没见，他好像变了一点。少了点戾气，多了点沉着。
他看见她进来，眼神探究地扫过来，好像多天未见，不认识她了。
闵捷在旁边，脸被吓得僵硬，勉强打起精神：“苏凌，段总刚来的。”
她以为温苏凌回来没带房卡，听见门铃声，直接给开门了，一抬头，嚯！差点就地归西。
温苏凌把门关上，“段总还有事？”
段修岳沉沉地看着她，说：“恭喜杀青。”
温苏凌不说话。戏份结束，他也不算她的甲方爸爸了。
反而是闵捷缓解尴尬：“谢谢段总哈。这么远来一趟，哈哈。”
空气静默，没人回应她。
温苏凌蹙眉：“小捷在谢你。”
段修岳这才看了闵捷一眼：“您客气了。不用谢。”
闵捷嘴角僵硬，什么都不想说了，想跳楼。
片刻后，他问：“跟岑晋分了？”
温苏凌靠在椅背，只轻轻“嗯”一声。
她最近没工作，心情还不错。每一部戏拍完之后，她都会有两天时间比较快乐，就像交上试卷，及不及格先不说，总之填满答题卡。
她认为自己内心是不喜欢演戏的，但她很感谢这个工作，能让自己变成别人，也能让她忙碌起来。
“比我想得早一些。”
段修岳坐在沙发上，摆弄桌上一个钻石魔方，那是闵捷准备给小侄子买的，各异的颜色在他手中玩转。魔方轴块的声音清脆撞响。
温苏凌微眯起眼睛：“是么。”
他像是老友闲聊一般：“因为什么分手？”
温苏凌不打算回答他，和他有什么关系？
段修岳的存在，只是加速了分手这个过程。
她认为，岑晋想和她在一起，就要清楚一个事实——段修岳就是她前任，段修岳就是会可能给他家里人添堵，岑晋把这事全丢给她，让她感到特别好笑。
段修岳：“我猜猜，因为他怀疑你。”
倒是猜对了一半。
“还是因为……”
他稍微停下手里的魔方，抬头笑问，“他不像苏廉岳了？”
闻言，温苏凌徒然瞠大眼睛，段修岳淡淡微笑，“果然是因为他不像苏廉岳了。”
温苏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以及怎么知道的，但最初的意外过后，她也没觉得怎样。
这件事不难猜到，只是，他猜到的时间有点快。
温苏凌视线没动，紧盯着段修岳，却是跟闵捷说话：“小捷，我和段总单独谈话。”
闵捷犹豫片刻，拿着房卡走出门，小心翼翼地关上。
“你来这里就是想问清这件事？”
他轻轻摇头：“我来，是想问你别的。”
“你问吧。”
他问：“你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
“没有。”
没有一丝犹豫，就像回答她饿不饿，冷不冷，是轻松判断的事。
段修岳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温苏凌莫名觉得不耐烦起来，段修岳不是个好摆脱的人，他也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她忍不住问：“你还有事吗？”
段修岳说：“你还会找其他人当苏廉岳的替身？”
“可能吧。”
“那你不如选择我。”
“什么？”
这是温苏凌没想到的答案。
她以为，段修岳知道了苏廉岳的事，肯定不会继续纠缠。
段修岳的情绪控制力是超群的，他和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岑晋不同，岑晋生气了，会很直接的爆发，但段修岳，即使内心已经很生气了，他也会微笑讲出来。
温苏凌：“我说过，我不会再回头了。”
“为什么？”
“苏廉岳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和别人结婚。在他还爱着我的时候。”
温苏凌笑着说，“所以算了吧。何必呢？外面有大把女生等着你去追。还有……”
温苏凌想了想，还是说：“我快要结婚了，和我的现男友。不是岑晋。”
段修岳听到结婚这个词，有点吃惊地扬起眉梢：“和那个警察？”
温苏凌就知道，他调查过她，这几天也在让人跟踪她。
“对。”
“闪婚啊。才认识几天，你就和他结婚？”
“和段总比，我还是不太行。而且，我和周城以前也认识。”
温苏凌认为，在闪婚上，段修岳还是她的前辈呢。
段修岳静静地看着她，这家酒店的隔音不太好，有一辆重型车叫嚣着刺耳的鸣笛从道路划过。
他反而笑了：“所以，你想让我用苏廉岳的眼睛，看到你和他曾经的师弟，一起结婚生孩子，可以这样理解吗？”
段修岳和岑晋完全不同，他每次谈判的声音都是娓娓道来的。再想发火，也隐藏在漆黑的瞳孔之下。
如果段修岳是个杀手，他一定能一边用最温柔的嗓音跟你说情话，一边用最锐利的刀刺向你的胸膛。
他平缓地说出这些，却瞬间激怒了温苏凌。
不知为何，她非常，极其地，不愿意，听到段修岳提到那个人的名字。
这仿佛提醒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无可救药的蠢事。
她沉下脸色，这个表情很少出现在她脸上，好像最后那一层伪装也被撕破。
“段修岳，你给我听好，你是你，苏廉岳是苏廉岳，你只是有他的眼角膜，这不代表你就是他。”
“不是他，是么……”
段修岳手里的魔方已经从被完全打乱的形态，恢复成每个边型都是同一种颜色，他放下手里的钻石魔方，转而拿起水晶盘里的水果刀。
温苏凌是见识过他眼睛不眨，就把刀刃刺向别人大腿的场面，瞬时间警觉起来。
但她不认为，他会伤害她——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段修岳也确实没有将刀尖冲向她这边，而是手指将白色陶瓷水果刀灵巧一横，刀尖抵在他的手背上。
青色凸出的血管，白皙的皮肤，趁得那滴血更加鲜红。
温苏凌心里不禁吃惊，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段修岳却只是笑：“我其实是对自己挺狠的人。以前那么喜欢你，我说和别人结婚，我就结了。”
刀尖用力。
一滴血，两滴血，争先恐后地渗出。
他像一个耐心冷酷、身经百战的解剖学老师，对着自己的身体像是对待教科书一样。
“看，尤其是身体上的疼痛，我的忍耐度很强。”段修岳像是在回忆，“以前玩滑雪，玩赛车，摔成骨折，我都没有表现出多痛苦。”
温苏凌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身上多少有点手术过后的疤痕，膝盖，腿上，手臂，胸前，背脊。
苏廉岳身上同样也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痕，尽管他们的疤痕形状不同，来源也不同。这是她一直沉迷和段修岳做爱的原因之一，这很像苏廉岳。
但是，她眯起眼睛。
温苏凌可不会认为，段修岳是那种，前女友不和他复合，他就要用自杀威胁的矫情逼。他也不至于蠢到这么做。
“你想说什么？如果你觉得，我会心疼你，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温苏凌说的是真心话，她已经见过心上人大滩大滩的鲜血，段修岳这点小打小闹，完全不被她放在眼里。
还有，段修岳是她的谁啊？也就多睡了那么些次，他和路人甲的区别也就是她多见过几次他的luo体。
水果刀在他手腕处拉出了一厘米的口子。
但他没有割破血管，血流的速度还算慢。
段修岳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手，我想要的人，付出点代价，也要拿下。”
温苏凌开始觉得好笑了：“您可真够自信的哈。那你可以试试，我会不会跟你走。”
“当然。我想让你看看别的。”段修岳用陶瓷刀尖点了点手上那段口子，“这个，只是个示范。”
在温苏凌疑惑且充满不耐的目光中，段修岳摘下眼镜，将那把刀缓缓抬起，直到，刀尖正对着的位置，是他左眼球的正前方，才稳稳停下。
“你说我不是苏廉岳，对，太对了，但你要和别人结婚，就代表你完全不在乎苏廉岳的东西，一个没用的东西，我也不想要。”
温苏凌嘴角没来得及收回的嘲讽的弧度，整个人就彻底僵硬下来，猜到他想做什么，脸色瞬间煞白：“你，要做什么。”
段修岳左眼下的那条疤痕像是在猖狂昭示着他话里的真实性：“一个眼角膜而已，捐赠的人很多，不必配型，我完全可以换一个。”
她的嘴唇在发抖，牙齿在打颤：“这、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
段修岳的声音更加幽然，就像俩人在做前戏。
他上身微微前倾，手中的刀也随着他的身体往前移动，他的手稳极了，宛如顶级外科大夫正在切割肿瘤。
但看在温苏凌眼睛里，却开始发颤，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大脑在晕眩。
“温凌，跟我结婚，离开你的男朋友们，和我重新在一起。否则……”
段修岳声音极轻，但温苏凌听到了，“否则，我就让苏廉岳的眼睛，立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疯了，你不要太过分！”温苏凌想要阻止他，但想不到任何办法。
“我过分吗？”
段修岳手中的刀尖又往眼前挪动细微的毫米。
他手背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流血，鲜红的印迹也随时提醒温苏凌，他绝对能干出这事。
“……段修岳，你、你冷静一点。”
温苏凌完全懵了，她像个被挟持的人质，歹徒要挖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她想要抵抗，但她知道，她最后还是会顺从。
段修岳这次真的笑出了声音：“温凌，我很冷静，你才是应该冷静的那个。”
温苏凌不敢轻举妄动，她往前一步，段修岳的刀就往眼球更近一点。
她又想起了失去苏廉岳的那晚。雪地中，她抱着他残破的身体，就是这只眼睛，紧紧地望着她，隐藏了那么多想说的话，那么多想做的事，就在他的不甘和遗憾中，渐渐失去光芒。
“你不要这样！你，你放过他，你放过我。”
她已经濒临失控，脸色前所未有的恐惧，段修岳却没有给她一点考虑的时间：“温凌，这个选择很简单，嫁给我，你就嫁给了苏廉岳，嫁给别人，苏廉岳就彻底死了，还需要考虑？你快一点，我没有很多耐心。给你三秒钟。三，二……”
随着那个“一”字的出声，她看到刀尖上汇集下来的血珠掉落在段修岳的眼角里，将他本来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染得更红。
她忽然尖叫一声：“我答应你！”
段修岳停下手中的刀。像是预知了一切结果，他没有感到意外。
温苏凌捂住自己的耳朵，缓缓蹲下身体，不断重复着：“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段修岳怔了下，扔下陶瓷刀，弯身抱住她颤抖得不成样子的身体。
目的达到，他在笑着，眼中却没有更多的喜悦，落到左眼里的那滴血，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下。
“温凌，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