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颗苹果
钻戒，是段修岳让陈策买的订婚戒指，订婚宴不举办，但东西必须齐全，沈韵爱面子，自然不能少了这样的作秀道具。
陈策效率高，次日就将这个昂贵的巴掌大东西送到他办公桌上。
段修岳嫌它碍眼，直接扔到休息室的床上，眼不见为净。
他用浴巾擦拭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定格画面。
察觉到他的动静，温苏凌从钻戒上抬起视线。
段修岳没有猜透她在想什么，他应该告诉她实话，问她，想继续，还是想离开——在这方面，他从来没有骗过女人。
“挺漂亮的。”
她轻轻笑。
笑容有些淡。
事实上，温苏凌脑袋里还没有转过弯。
她只知道，这是一枚戒指，价值不菲的钻戒。
出现在段修岳休息室的床上，那就是段修岳的戒指。
买来做什么？送给谁？
她都没有想。她拒绝去想。
段修岳走到床边，坐下，属于他身上琥珀香混合着潮湿的洗发水，清清泠泠。
他从天鹅绒盒子中取出钻戒，另一只手抬起温苏凌的左手，铂金圈缓缓推进她的无名指。
正好合适。
也对，段修岳跟陈策说戒指尺寸时，用的是温苏凌的无名指大小。倒也不是特意记，而是，他对她的身体太熟悉了。
钻石趁得温苏凌的手指愈加白皙修长。手背还印有段修岳刚咬的牙印。半弧型，微红。
他抬起她的手，赞美道：“是挺漂亮的。一直戴着吧。”
温苏凌这才脑袋发蒙：“这是……送我的？”
“你拿着玩吧。”段修岳递给她一件衬衣，看她呆呆的，直接给她披上，“不是什么特殊的戒指。”
温苏凌听出他语气中的随意，但，即使不是求婚戒指，她也觉得很开心。
爬起床，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段修岳扣了一半的扣子，被迫停下，感到背脊湿润，他无声叹息：“不能再做了，等晚上回去再说，现在还是上班时间，乖一点，凌凌。”
温苏凌松开他的腰，“嗯”了一声，默默地穿衣服。
陈策送温苏凌回去的时候，注意到她手指上的钻戒，吃了一惊，但他面上不动声色。
工作时间没人敢议论老板的私事，段修岳和沈韵要结婚的事，不说公司所有员工，至少总裁办和法务部、财务部这几个部门的人都知道了。
陈策今天接温苏凌到总裁办公室，以为老板是和她提分手的。怕她把事情闹大，他还特意吩咐安保人员随时待机，谁知，等了半天，也没见门口有谁出来。
再一想温苏凌的性格，对他这个助理比段总的其他情人都恭敬，也不会闹得不愉快。他就放松警惕。
段总叫他送温苏凌回去时，陈策还觉得遗憾，这么个女孩，段总能说分就分。
果然，待他返回公司，段修岳便让他再准备一个订婚戒指，还最后交代一句：“把易卿给我叫来。”
温苏凌被送回品汇君庭。
一切比她预想的都要好，心情轻快地走进客厅，身上，周遭，都是她熟悉的属于段修岳的气息。
何姨来给她送晚餐时，当然也看到了她手上的大颗钻戒。
打趣地笑说：“太太的手很漂亮。”
温苏凌有点讪讪，收回左手不自觉捋头发的动作——原来高兴过头，是会有意无意地秀出来。
段修岳买的钻戒实在过大过闪，无形中，还多了一丝炫富的嫌疑。
待何姨走后，温苏凌才光明正大地张开左手五指，前后左右瞧瞧，拿远凑近，窝在沙发里，感到久违的幸福。
段修岳今晚回到品汇君庭，就看她正在研究钻石，好像每一道光芒中藏着一个秘境。
“这么喜欢吗？早知道就多送你几个。”
他其实不明白女人对钻石的执着，都是营销手段罢了，就像他把这枚戒指给了温苏凌，也不代表他会对她有什么承诺。
但温苏凌的笑容却是值得的。多买几块石头，也无可厚非。
温苏凌没客气，眼睛亮晶晶：“那你就多送我几个吧。凑满十个。颜色也要不一样的！”
段修岳哂笑，揉她头顶顺滑的发丝：“你要当灭霸啊。”
“那你还要多送我一只手套。”温苏凌配合地打了个响指，俏皮地可爱。
段修岳捉过她的手指，吻着她指尖：“行。”
温苏凌躬身吻他眼睛，“阿岳，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也可以给你买。”
段修岳看不上她手里那点钱，虽然对于普通人来讲，已经是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巨款。
也有女孩送给他各种奢侈品，或者自己精心准备的小礼物，但他从小什么都不缺，很难有东西真正入他的眼。
他还是想了想，“你也送我戒指吧。”
“好啊！”
段修岳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心情愉悦，深深吻她。
翌日，温苏凌去公司，不得不摘下这枚戒指。被媒体拍到就糟了。这种体量的钻石戒指，买主的信息很轻易就能被查到。
会议室一见到闵捷，她有点垂头丧气。
温苏凌直接问她：“易导找我了？”
闵捷往天花板白了一眼，啪地把一份合同摔桌子上：“你说这些人是不是有病？遛我们玩呢！易导让人给我送来这个。你真想演就签了吧。”
温苏凌没怎么翻，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闵捷还是不满意这个结果：“八千万和八百万，哎……”
温苏凌拍她肩膀安慰：“好啦，我要是真的能拿奖，不止八千万。”
闵捷撮了撮自己脸颊：“好吧，只能这么想。”
闵捷带她去和易卿见面。
距离真正开机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温苏凌饰演角色的职业是警察，要进行为期至少一个月的培训。细节形体必须达到警察的标准，才能开拍。
见面地点是一家清净的咖啡店。
再见易卿，她还是那副随性的打扮，风格中性，头发在后脑勺揪了个散乱的丸子，碎发从太阳穴耷拉下来。
她的模样却是有点喝多了，一脸怒气。
易卿身边坐着她的助理，和一位女健身教练。
温苏凌到时，她正在挥舞手臂：“他妈的！段修岳是不是故意针对我？我要苏凌当女主，他特么的不同意，现在朱黛的通稿都发出去了，他又同意把苏凌给我。但是他特么的又抽哪门子风，让我把床戏吻戏都删了，全部借位和替身！我真是上辈子挖他祖坟了！”
温苏凌脚步停顿。
也就这个时候，易卿看到温苏凌和她经纪人的身影。
“嗨，苏凌——”
温苏凌同几人打招呼，又把经纪人介绍一圈，坐在易卿身边。
“电影怎么了？”
易卿啐了一声，同样的抱怨不厌其烦地讲两遍，言辞更加激烈：“段修岳那个傻逼，说最近管的严，电影不能出现一点少儿不宜的镜头，否则分分钟不过审。”
温苏凌问：“不是还能在国外上映？”
“对啊，我这么说，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你是不是少了亲密戏就不会拍电影了？’我他妈真想把我奖杯砸他脸上！”
易卿模仿段修岳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温苏凌忍不住笑出声。
易卿拉扯嘴角：“你不用担心床戏这块了，是不是很安心？”
温苏凌举手投降：“大人，我可是站在您这边的。”
易卿眯起眼睛：“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温苏凌眼睛一眨，“是这样吗？”
闵捷反应更大：“不会吧！”
易卿摆摆手，接着说：“你别慌，我就随口一说。但是好奇怪啊，段修岳是从来不会为了私人感情插手创作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签了舜禹传媒。谁知道昨天……”
昨天，段修岳的助理把她叫到办公室，俩人关于这个大吵一架——主要是易卿单方面吵，段修岳仍是坐在他的老板椅上，冷静且固执地和疯狂且固执的易卿表达他的意思。
对于易卿这样的才气导演，电影里的每一帧，都代表着特殊意义。
易卿向来看不起有些男导演为了自己某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拍摄露骨戏份，但亲密戏份作为《苹果》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万万是不能大删的。
温苏凌静静地听着易卿的抱怨，手心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他不让你拍，你可以偷着拍嘛，不让他知道就行。”
易卿骂累了，靠在椅子上，点了支烟：“他妈的，我也想啊，但段修岳这次特别坚决，警告我如果这样做了，我以后不会在国内拍片……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我当初怎么就签了舜禹。”
易卿又讲，她不是怕他，也不怕被封杀，而是，她只想拍好《苹果》。
有些电影题材，必须选用国内的演员，在国内上映，否则没有意义。
末了，易卿结束抱怨，跟温苏凌讲了开拍前的注意事项。
她和健身教练交换联系方式，当即就到一家健身房里做各项指标的测试。
温苏凌过于消瘦了，167的个子，不到90斤——虽然这是娱乐圈女艺人的常态。
教练让她先增脂，给她列了健康餐。一日三餐，按照标准严格执行。既不能多，也不能少，否则一个月后，温苏凌体形不是原地踏步，就是在镜头前变成个虚胖。
与此同时，温苏凌还见到了动作指导。
他是退役军人，闲着无聊转行做这个。姓李。
李指给温苏凌指导了几套拳法，和拿枪姿势，发现温苏凌没怎么经过指导，就已经相当熟练。
“小姑娘，可以啊！”
“有人教过我。”温苏凌收了仿,真,枪，低垂眼眸，长长的眼睫毛遮盖黑亮的瞳仁。
李指说：“你可比之前那些演员牛逼多了。尤其是那个岑晋！”
剧组其他演员都已经差不多定了，比温苏凌早十多天开始培训。
能让李指记住名字，说明他不是一般地差。
温苏凌想到那个熟悉的面孔，没有搭腔。
李指这时“哎”一声，“说曹操曹操到！”
温苏凌蓦然循声往过去，岑晋一边将一次性口罩摘下，一边伸展双臂，已经开始做热身动作。
他似是十分无聊，打着哈欠，和动指打招呼：“老李，早啊。”
其他人对李指或多或少有点怕，因为他体形健壮，一拳都能打死一个的样子，称呼他为“李老师”，在剧组，叫老师总是不出错的，只有岑晋叫他老李。
岑晋注意到李指旁边的温苏凌，正是试镜那几天，为数不多能让他印象深刻的女演员。
他记得名字。
“温苏凌，对吧？”
温苏凌抬眉，握了他伸过来的手，皮肤仅仅轻轻一碰，她察觉到他手里的薄茧，那是长期握枪所致：“你好。”
岑晋不是个内向的人，“你演技真不错，那天面试，好像你真的认识我一样。”
温苏凌继续摆弄健身器材：“还行。”
“你是前辈，肯定比我好，我就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被易导拐过来逐梦演艺圈。以后就叫你温老师了。麻烦多带带我！”
“易导看中的人，不会有错的。你按她说的去做就行。”
这部电影对男主的演技要求很高，易卿不知道看中了岑晋什么，但她不会搞砸自己的电影。
每个演员，在不同导演手下，都会发挥不截然不同的效果，正巧，易卿就是非常会指导演员的导演。
李指拍了一下岑晋的脑袋：“别闲聊了，赶紧的。”
岑晋对着拳击挥拳，李指无奈地摇摇头，让温苏凌过来，“你来教教他。正确姿势怎么摆。”
温苏凌看了眼耸肩的岑晋，他态度恭敬地抱拳作揖：“请温老师指教。”
温苏凌给他做了个示范，他跟着做。“这样？”
她看了看他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虚握住他手腕，往上抬了抬。
岑晋按着她说的，做了一遍正确的。
李指在旁边抱着保温杯：“岑晋你小子，合着只有在美女面前才会表现良好呗？”
温苏凌冷不丁和他对视，发现岑晋也在看着她，俩人均愣了下。
岑晋回头冲李指喊：“不然呢！老李，我对你真的没兴趣。”
李指放下保温杯，骂骂咧咧朝岑晋挥拳，俩人假装扭打起来。
温苏凌对这种程度的玩笑话不甚在意，只是再也不敢去看岑晋的脸。
第一次训练结束后，岑晋加了她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