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聪明人
一片漫山火海中，灰烬飘散，白猫静默移步到宋初寒身边。
师尊手臂上的伤，出血了…还有脖子上的……
白猫此刻已经彻底清醒，想起之前的那幕，心尖上都带着颤意。
“师尊……”
可惜宋初寒没等白猫问出口，就大致猜出，先行撩了衣袖遮挡，又扯了扯衣领。他嘴唇轻抬，也算是勉强笑了一笑，只是音调有些紧绷，“那个，没事。”
说完，他欲言又止，却也没说什么。
白猫猜，师尊大概是想问他身体如何了，不知什么原因，没问出口。只是随口说了句。
“走吧。”他说完，便抬腿走了。
白猫立在原地，被如此冷淡对待，浑身僵硬，已经不知该如何不知所措。面色是麻木的平静，只是又比之前白上了几分。
“嗯。”他眼睫缓慢眨动，抿唇答应着。
最后他们几人还是没去成骨窟，蓝殿的一把火，烧了大半的山，火势缭绕狠毒，浓烟直逼骨窟，最后还是被一举镇压了下去。
只不过，娇仙自高台向下看去，那光秃乌漆焦黑的一片，丑陋之至。她姣好的丹蔻不由紧紧攥起，心中阴暗泛滥。
这花，是她自来到这便种下的，究竟是谁？
于是连着花无皖大半月的阴晴不定，在她身边的谢知言算是遭了灾，承了难。被硬逼着承认，自己曾许诺给娇仙种漫山的红花，硬拉着从那还没趟过的安乐窝，踢进了焦黑一片的山地，修复土地去了。
他还被命令，在一月之内，要让娇仙看到漫山的红花嫩芽抽枝。要在这寒冷的冬天，打造一番春日美景。
谢知言：“……”
这该死的无理要求。
要让他知道是哪个龟孙子放的火，如此害他……老子要凿他祖坟!！
可惜，谢知言还没可能抓到罪魁祸首，就要哼哧着累死在这片山地上了。
宋初寒和白猫被蓝殿劝回了客栈，虽然大致猜测娇仙就是害黎词和楚狼之人，但为了莫打草惊蛇，阻碍他们找寻黎词灵魄，也就没再去探究。
先缓上一缓。
不过宋初寒倒是怀疑，在骨窟是否有黎词灵魄。蓝殿回答说，骨窟的灵魄她已经收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其他地方的，宋初寒也就只好点头转身回去。
灵魄的出现和找寻带有一定的偶然性，那请愿帖也是时好时坏，于是这当务之急也被暂缓放下，暂时休养生息。
无奈下，宋初寒就只好回了房间。
白猫小心在后面跟着，蓝殿在白猫的身侧瞟着他的一举一动。她还真是没想到，宋初寒居然养了一个“大孝徒”，连师尊都敢肖想。
才只是走了一时半刻的惑骨花海，就端不住了，执念也是可见一斑。
不过，宋初寒不也是肖想着那人吗？还真不愧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见宋初寒关上门，白猫也要回去。
“他生性凉薄，待人待物，不过是利用多于真情。”蓝殿拿着鞭子抱胸倚在柱子上，脸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心痒难奈地浇上一把火，“你又在期待什么？”
蓝殿这人冷归冷，却是个逍遥性子，之前被黎词的事当头一棒，恍如被拽入寒潭，性子也就被迫沉了下去。此刻路遇熟人，那被迫沉下去的心又冒了尖，觉得不妨成全一下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白猫从未认真看过这位姑娘，连话都不曾说过，此刻被她这么一刺，既是诧异又是阴沉，踩了尾巴的恼怒。
她看见了，也看出来了，那……师尊呢。
最后心绪里却只剩下害怕。
他盯着蓝殿冷厉看着，什么也不曾说，转身要走。
“你也不用期待什么，毕竟你的好师尊，可未曾看过你一眼。”蓝殿并不怕他，继续刺激道，“你信与不信？他接下来会当作这件事不曾发生，与你安安生生继续做师徒。可惜了，你的一腔情谊，喂了狗。”
这一番嘲讽说完，剑光一闪，走远了的白猫已经折回将剑举在蓝殿的脖颈上。
“若是再听到你诋毁他，……”白猫音调沉冷，仿佛浸了冰，眼神狠厉。
他手腕微动，蓝殿的白颈子立马出现了一道血痕，那未说完的话，也已经用行动表达了出来。
蓝殿一疼，倒先是笑了起来，红唇轻勾，丝毫不惧，“还真是好徒儿呢，这么维护。”
她不慎在意地伸手将剑推开。
白猫沉沉盯着她。
剑被推开后，蓝殿慢踏到白猫身侧，轻微歪头，语气带着淡淡的诡异平静，“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应该夺过来，否则，他永远都看不到你的存在。”
蓝殿说完，不再言语，悠悠离开了。
白猫留在原地，听到这话瞳孔一震，握剑的手陡然一紧，转眸盯向宋初寒紧闭的房门，久久不能回神。
最后他垂下目光，收了剑，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间房间挨在宋初寒房间的旁边，地势阴潮，没了烛火照耀，更是阴暗。他背身关了门，修长的身体逐渐滑落，仿佛被抽去了力气。一腿微曲，倚在门框低垂着头。
师尊，我想把你抢过来，箍在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
白猫偏执地想。
蓝殿之前的话生了毒刺一般扎着他的心。
——未曾看过你一眼。
——你信与不信？他接下来会当作这件事不曾发生，与你安安生生继续做师徒。
白猫不觉指尖攥起，攥得青筋凸起。
师尊他知道了……
白猫眼珠黑沉沉的有些吓人，他知道了…
白猫重复地想，若不是知道，我受了伤，他怎会不看我一眼……还是我之前的模样吓到他了。
白猫抿唇，咬着牙让自己尽量平息情绪。
蓝殿说得不错，师尊这人，颜面上的事情做的比谁都要漂亮，适当装傻的事也向来不需他人来提点，是个绝对的聪明人。
聪明人，
聪明人就是，他如果知道了，下一步，大概就是要和我这个徒弟撇清关系，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依旧是师徒。
最后，再一点点疏离我，远离我。
白猫越是想，越是猜测，就越觉得窒息，觉得伤心。
师尊，您又要打算抛弃我了吗？
也对，也不止这一次了。
白猫想到这些，忍不住哽咽，他突然有些恨起宋初寒了。
师尊愿意继续骗自己，可他不想了！
纸包不住火，他喜欢师尊，总有一天会被知道的。
这层窗户纸总有一天会被捅破，他早不想和宋初寒演什么师徒情深的戏码。他想宋初寒知晓他的心意，以别的身份去看待他。
这些日子，他温水养青蛙的方式对师尊好。就是希望总有那么一天，师尊能回头看到他，也能在看到他的同时，有那么一瞬间喜欢上他。
这样，哪怕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也愿意。就算最后师尊依旧不喜欢他，一直陪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可现实不然。这些日子，他渐渐发现，他在师尊身边呆着，师尊渐渐习惯他，也渐渐忘却了他。师尊，只是把他当作那个长不大，护在身后的孩子，哄着。
可他早就不是了！
他是个觊觎师尊的男人！
宋初寒，是不是只有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就能看到我了。
……
白猫眼圈发红，缓缓仰头，心道自己还是变贪心了，以前，我只是渴求在你的身边，陪着你，伴着你。
可现在，我又忍不住想得到你。
……
我本以为，我还有许多时间伴在你身边，就算有别的女子找你，我也可以将你身边的女子都打发走。可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事，我也做了，想必，你会厌弃我的吧。
……
趁着现在没人在您身边，我是不是可以，擅自将你抢走呢？
白猫眼神逐渐幽暗，之前的恐慌转化成了别的东西，他忍不住去想，也许被师尊发现也是好的，他不可能一直愿意安安静静只是做他的徒弟。
——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应该夺过来，否则，他永远都看不到你的存在。
师尊，趁着现在没人在您身边，我是不是可以，擅自将您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