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未尝人世侥幸而已
卫嫔笑着将宵夜从火炉子上的小锅里盛入碗中,捧着递给北辰后又侧首掩唇轻咳。
不见其人但闻其声便叫人心生怜爱。
她踏入殿中,慢慢走近。
卫嫔率先注意到了她,施施然起身行礼,“娘娘。”
“嗯。”宛初走得近了才发现二人吃的是小汤圆。
圆润小巧,可爱精致。伴点点桂花和红糖,甜桂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增。
她可和不了这么好的酒米面,搓不了这么圆的小汤圆。
她拿勺子搅了搅卫嫔碗中的,“手艺不错。”
“娘娘谬赞。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宛初听她称呼前后变换,悠悠转眼看她,“睡不着。”
卫嫔又咳,唇角隐隐勾起,“娘娘为何睡不着呀,这天气虽冷,还有火炉子呢。”
宛初搁了勺子,瓷碗相碰,一声轻轻脆响。
“想男人了,火炉子哪有男人暖和。”
卫嫔哪知道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来这么一句,立马便涨红了脸不知作何回答,只好轻咳。
北辰动作一顿。
“你还未尝人世,自是不知心痒难耐是何滋味。”
卫嫔咳得更厉害了,这么些日子了,她竟然知道北辰没碰过她!为什么?
“快吃,别冷了,辜负了卫嫔一番好手艺。”她指尖轻敲他碗沿。
北辰勺子搅了搅,搁下了。
“吃呀。”
“太甜了。”
她便拿他的勺子舀了颗送入嘴里,“刚刚好,卫嫔这手艺是真不错。”
卫嫔暗暗深呼吸。
北辰将碗推给她,宛初一笑,伸手握了他手,“吃完再说。”
卫嫔在旁看着二人,气得把咳嗽都治好了。
她好不容易才让陛下来这儿歇息,她这临门一脚,太气人了。
片刻之后宛初搁下勺子,端碗喝完汤,抹了嘴道,“多谢卫嫔了。你快些睡吧,我们也走了。”
宛初拉了北辰,见他不动,她又晃了晃手,“走啦。”
北辰还是不动,只盯着她,眼里无甚情绪。
宛初另一手也拉了他,低声道:“我错了嘛。”
再一拉,他这才起了身。
瞧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远,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碗,卫嫔只觉心口阵痛,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随她一道进宫的禅玉看得直咬牙,“小姐,这初妃也太可恶了,哪有她这样的!还说那样的话,不知廉耻,不要脸!”
卫莹心口起伏,“陛下这年岁经历的不多,待他往后见识得人多了,知道的事多了,便也能分辨初妃是否真是好。”
禅玉捏拳,“可那也太久了!”
卫莹垂下眼帘,亲自将碗勺收了,“不久,快了。陛下如今有多袒护她,往后便会有多恨她。”
“可是她毕竟为北初拿回了那么多钱财,整整五百两黄金啊……”
“她只是图眼前好看好听罢了,却没想过这般做对北初有多大影响,摄政公主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这五百万两黄金又如何?你以为她真拿得到?还平白让北初成了大时敌国。陛下目前只是被蒙蔽了双眼,待往后他会明白的。”
禅玉这才好受了些,可这等的,也不知何时可行。
她拾掇好递给禅玉,“他会明白谁才是对他好的。去洗了罢。”
她能有摄政公主厉害么?显然不能。
卫莹攥手望着窗外,看满月盈窗,月光洒下,积雪莹光耀耀,孤冷寂寥。
听说此处宫殿之名便是来自这一景。
玉蟾宫,说书人嘴里的嫦娥总是孤寂的,唯有玉兔作伴。
卫莹倏而伸手合上木窗,大步入了内殿,躺倒在榻上,扯过棉被蒙了头。
殿外火炉子被门风一吹,噼啪作响,火星子四溅。
宛初伸手揽了他腰,钻进他斗篷里,抬眸看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极是好看。
她得快步才能跟上他脚步,“你走慢些啊,跟不上。”
北辰没停。
宛初坏笑,“这么急干嘛啊。”
北辰脚步停滞,伸手掰她手。
宛初急得蹦起,“好了好了我错了,你不开心么?”
“没有。”
“可是我不开心。”
“事多。”北辰目视前方,脸色冷凝。
宛初抬眸看他,忽而前进着踮了脚快速在他下巴处一啄,“别气了我错了。”
她又伸手扣了他手指,看他冷着脸假作不悦,她低低笑起。
她是做好了被北辰赶走,在卫嫔面前丢脸的准备的。
但是她没想过,他一哄便会好。
这次算侥幸。
俩人回到华安宫时,青螺青雅已然备好了水,宛初伺候着他洗漱,热气氤氲蒸腾得人令人浑身发热。
本来那一番想男人的话只是说辞,可没想到北辰却做了真。
显然,若她不说这番话,他也是不得跟她回来的。
他总是要先确定对方的意思了再行事。
宛初搓着他肩颈,感受着手下肌理传来的力道,心思却又飘到了阿爹那封信上。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走神,北辰伸手握了她手腕。
宛初回神,“怎了?”
他仰头,看她在热气下绯红的脸颊,手心是她湿漉漉的手腕,“喜欢。”
宛初不明所以,“啊?”
“上次,喜欢。”他说完便又立马回了头,只还攥着她手腕。
宛初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敢情说的是上次找宛瑜从刑部回来后她那一番玩笑话呢,“啊?你怎么还记得啊。”
“你不记得?”他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遂皱了眉。
宛初咳了声,“你不说都忘……忘了。”
这莫名心虚是怎么回事?
他垂眸,水汽凝了眼睫,看不清面容,猜不透情绪,“你喜欢么?”
宛初答不上来。
她当该笑嘻嘻地说“喜欢”的,可一种欺骗他带来的负罪感却让她开不了这口。
她换了另一手拿帕子,带水往他肩颈浇去,又听得他紧了紧她手腕道:“你不喜欢我么?”
“陛下,你知何为喜欢么?我不知道。”
他硬邦邦的反问,“你见我跟卫嫔待一块儿你不难受么?”
宛初搓了搓他,想起自己那次莫名冲去了玉蟾宫却在中途转道的事儿,“是挺难受的。”
“那你又想睡我,就是喜欢了。”
宛初无言以对,这坑挖得把自己埋了。
她埋头搓洗,只觉锢着她手腕的掌心火热滚烫,她试着收回,却带得北辰侧首抬眼看来。
他眼神极静,黑白分明的双眼就那般直直看着她,渐渐深邃犹如深渊,似要将她吸噬而进。
“想男人还是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