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卿愿随我再看这世间？”…… …“妾请同君赴九幽！”
听天殿中，死一般寂静。
“陛下，老臣一片赤心皆为我大柤，望陛下三思啊！”一长须老臣仍不顾一切的拼命死谏。
108道金阶之上，少年模样的天子脸上，此刻未曾浮现出些许怒容、惋惜抑或其他任何表情，因为那冕冠之后只有一张冰冷的死人面皮与一颗狐妖的心。
这时，只见那正端坐着的少年天子，平静地开口道：“那孤便遂了苏爱卿的愿。”
众人皆松了口气，以为这少年天子在这三朝老臣的劝谏下想终于通了。
就连此刻，正跪伏在地，拼命死谏的苏老大人，也稍微舒了一口气。
谁知，下一刻，从那龙椅上便轻飘飘地送来一句：“来人呀，替朕剖开苏卿的胸膛让朕也看看我大柤的肱骨赤心是何模样！”
此言，一出群臣惊诧，随后便是一个接一个地大臣，跪下求情，一时间，整座天听殿中十之六七的大臣都磕头求情，其中包括三名辅政大臣，冕冠下的少年这时，却一会儿紧蹙柳眉，一会儿又微微舒展，好像“玩儿”的不亦乐乎。
谁知下一刻却用愠怒的语气拍案道：“殿值参将何在！”
一披甲军士，慌忙向前叩首回道:“回禀陛下，末将在。”
“还不到动手！？莫非你要抗旨不尊！”
“哦，原来众位大人不愿苏爱卿的赤心独显，是想让朕也看看众卿的赤心。好，好，好，甚合朕意，朕这就拍案三次，若还是跪着的爱卿，便同苏爱卿一起，让朕看看你们那颗对我大柤的赤心。”那充满寒意的声音又悠悠地响起。
言毕，拍案声便立刻响起，众大臣皆被这响声一惊，还未等反应，第二次拍案声便接踵而至，刚才跪地的众大臣中大半都仓皇站起。
“还好，还有这么多赤心肱骨，你还不动手？！”少年天子指着正发颤的参将。
“末将，遵旨。”那参将领旨后忙叫人上殿拖拽着跪地大臣就往殿外行刑。
“大胆，你们怎敢如此对朕爱卿，即是观赤心便要让殿上众卿都瞧着，若真是赤心，便要见贤思齐，若是黑心也好让众卿共同量刑定罪，免得又宵小又去散播朕罔顾秦律嗜杀成性的谣言。众卿以为如何？”
“既然众卿都无异议那便开始吧。”说着龙椅上的他还正了正衣襟。
随着一声“诺”的回应后，天听殿中便仅剩下撕心裂肺地哀嚎，而那少年天子竟也就这样正襟端坐于高台之上。
这时，在那珠冕之后，无喜无悲。
只是没绷多久，那冕冠下的少年便又开始了，一会儿紧蹙柳眉，一会儿微微舒展，好像“玩儿”的不亦乐乎。
看着那十几颗整齐摆放着，还微微跳动着的心脏。天听殿中，一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可还有爱卿要阻谏寡人挥师东进？”高坐于上的“少年天子”再次开口道。
“既如此，那便拟旨，昭告天下，朕要顺天命伐不臣。”
于是乎，此间之后，天下震动，纷争乱世再临！
而那死人面皮，也逐渐开始真正变成死人的面皮。
…………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如此作为？”揽着钟溪的他缓缓说道。
“要问何事？我不信你是嗜杀之人，你如此作为必有用意；只要你以诚待我，我愿便已足矣，又为何要问？”怀中的她闭着眼享受着午后的阳光，漫不经心道。
“得卿如此，我之幸也。”
“嘻，嘻~想不到狐仙大人也会我们凡间情话………”
看着眼前，两人的午后的甜蜜，我的内心真的为他们惋惜。
若有仙人在旁必然喝道：这哪是什么狐仙大人，这分明就是个恶鬼！他分明便是想以万千生灵为祭，再次掀起凡间量劫，以此蒙蔽天机！再行化形之事！
可对此，我却没法指责钟雍做错了什么，因为于他而言钟溪便是他的一切。若钟溪没了，那他还要着尘世干嘛！
“等一切结束后，你愿陪我离开吗？”
“君之所在，妾影随行。”
暖阳的映照下，她澄澈的秋眸中，此刻只映着这他的模样，显得是如此的多娇柔、可爱。
“好！待此间事了，我定同卿共享这世间逍遥！”
……………
此后几年里，她每日脸上都带着幸福，仿佛之前种种都仅是梦了一场；而他，也是辛福的，他们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一般，每日相伴，互诉衷肠，好不幸福，好不甜腻。
然，唯有我才知道，这幸福的代价有多么巨大！
之后某一天，他说，既已占了皇帝身份，便不能让人看出太多端倪，所以，他今后几年也要去处理政务，所以只有晚上才能相见。
她，并未多想什么便点了点头。
又是一日，他说，若她以后习惯了这具躯体样子，将来反而怕是不能习惯他真实模样了，所以就不要每日相见了。
她，并未多说什么，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又点了点头。
“娘娘，陛下今日有没来我们淑德殿，听小德子说，这几天陛下好像又开始翻牌子了………”
她依旧只是望着窗外的桃树，点了点头。
不过这次她却悄声自语道：“雍哥，一定是有苦衷的，他是没有变心的，要等他，一定能等到他说的那天……”
看着眼前的水幕幻影，他心痛不已，然又无任何办法！
化形之物，吞噬魂魄，强占躯体，必遭反噬！若无天谴五十年内必身腐魂散！要知道启灵之妖至少也是百年寿元。
更何况天谴随时将至。若至，顷刻间，肉身泯灭，魂逐九幽！
当第一块尸斑出现时，他便知晓这具躯体已然开始朽化了。
为了不然，钟溪看出端倪，他只能与她少聚多离。
他再次催促加快东征的进程，无论胜负都要挺进！因为杀戮不断，既能使无数生灵有意或无意的有悖天之行，吸引天谴；又能用百万亡灵，烦碌轮回。
如此，他便能多一些时间，多一点生的希望！
可不知为何，这才短短几年而已，这身体竟然就已经开始腐化了！
于是，他开始搜罗天下的长生秘法，又召来巫族、道门，讨要肉身长存之方。
众人皆以为年纪轻轻的少年天子是为了其母后才有着想法，皆赞其孝顺。
可谁又能想到，那慈懿宫中的太后早已被他给喂了狗。
在尝试了无数种方法后，他终于找到了一种可勉强维持阳身不腐的方法——渡阴术。以女子阴体为饵，引渡自身阴气，以减缓阴气侵入引起躯体朽化。
每每以渡阴之术，都必须冒着神魂动荡，强行裂气渡阴，那神魂的痛楚无法言喻。
而那被引渡女子，起初会因其阴体充盈了阴气，而更显幽柔妩媚，冷艳动人。
然，须知阴阳之道，实乃阴中有阳，阳中含阴的交融、调和之道。
阴满则必衰，阳盛则必溢！其为取死之道！
果然，不出一月，但凡被临幸的各宫佳人，纷纷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一时间宫中盛传有邪物作祟。
淑德殿中，他们仍旧那样轻松地在那棵老桃树下，相互依偎着闭着眼享受着午后暖阳。
“还有多久，才能离开这个地方？”终于她还是忍不住睁开眼问了出来。
“旭涓，你只需记住：任过万世千年，我也决不相负。”他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她的眼睛，极其郑重地说道。
“既有此言，余愿便已足矣！”
……………
竃庆十八年，诸国混战，流民四起，饿殍遍野。
“陛下，我大柤连年征战已有十年，民生疲敝，国力衰颓。万望陛下，为民计，为国计，为天下计，暂修戈矛呀！陛下！”
珠冕之后，他低着头，用手按着那已布满尸斑的大腿，面色平静道：“诸位以为如何。”
大殿上，众人沉默。
“既然诸位皆无异议，那便依林尚书所言，暂修甲兵，以待时机吧。”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随着殿值宦官尖利的嗓音。
正当众人准备跪伏齐拜，“恭送吾皇”时，他的冷冽的声音再次从高台上传来。
“朕欲巡视九边，体察民情，众卿可有异议？”
众臣面面相觑，大概是由于方才皇帝已允休兵之事，又加之近些年来皇帝的雷霆手段，并无人出列劝谏。
“既然皆无异议，便尽快呈个折子上来，退朝吧。”
百官拜服齐声：“万岁。”
……
“我可与你同去吗？”
“天下之大，娘子何处去不得！既已互诺此生，定当与娘子同往。”
……………
十日后，浩荡的车队自便京畿出发了。
当巡游銮驾行至河间道时，刹那间，寒风大作，冰雪漫天。
一时间数便有数千拱卫悍将，纷纷变为冰塑倒地碎裂，众人皆惊惧，急忙缩紧防线，将中心銮驾重重护住。
这时，一空灵的糯糯女声从风雪深处传来。
“尔等小妖，竟敢化形夺舍扰乱尘世，本座今日便替天行道，逐你入九幽！”
车驾之中，钟雍、钟溪面色皆大变；但我怎么总觉得这声音这么熟悉，不会是她吧。
“没事，我下去看看。”车中的钟雍道。
钟溪，没有任何迟疑，仍旧牢牢牵着他的手道：“今日，无论发生何事，你我夫妻二人都一同承担。”
种雍没有再多说任何煽情之语，只是片刻相拥后，便牵着她一同下了车。
“没想到你这小妖还是个情种？但你已悖逆天道，本座便留你不得。”
果然，无数次的猜想的师徒反目的狗血情节，还是让这一世的程首座给遇到了。
此刻，悬浮在空中的不正是程首座的小徒弟程灵吗？
只是此刻，她并不是以原形示人，而是幻化了人形。
幻化之术，虽是仙术，然亦只能随机幻化，此方天地的此刻时秩中已故凡人样貌，而其因果、记忆皆不可幻化继承。这也是天道时秩，维护天地秩序的一种手段。（时秩法则请参考本书第一卷《本源法则》）
虽说她换了样貌，但相伴百年，她的语气与神态与声调，早已熟悉。
“上仙，难道就毫无回旋余地了吗？”钟雍有些哀求的望着空中的程灵道。
“你是悖天之人，我乃天道之仙。不斩了你，我便要背负这悖天因果，所以你不必再说了。”程灵的脸上罕见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真不知道等我们程首座历完此劫后，会作何感想。
“贱妾，恳请上仙也送我同去九幽。”
“此事倒也不难，不过我可提醒你，九幽浩渺，迄今为止，就连仙人也对其知之甚少，我只能将尔等神魂一同送于九幽界口，但无法保证你们入九幽后还会在一起。”
”那便足矣，既为夫妻便当相随，叩谢上仙成全…”
“不可！”
言未必，钟雍一把揽住将声旁正准备下拜谢恩的钟溪道。
“雍哥，你可是忘了我们钟家也算是巫族的一支，其实在你以人形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便已经开始怀疑了。”
钟雍呆立当场。
“不过短短千年而已，难道千年之后雍哥儿就会忘了我？”怀中的钟溪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道。
“当然不会！定是生生相随，世世不忘。”钟雍即刻回道。
“那便连最后的顾虑也没有了。”
言罢她便挣脱了钟雍怀抱，朝着程灵拜了下去。
程灵微微动容后，点了点头。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只是红了眼眶，也跟着钟溪跪下。
而其身后众人也都是一脸呆滞的跪了下去。
程灵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开始结印颂诀。
不一会儿，只见其周围有淡金色光环流转，接着其外围又渐渐生出浅蓝色光晕，最后其身体表面覆盖上了一层纯白光华。
看着空中还在以云澜心法催动法力运转的程灵，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太上无情，这小雪狼还是仍需炼心。
只见，在空中霞光笼罩的她，朝着我们的方向一指，接着跪着的雍、溪两人身体便开始虚化。
他们就这样紧紧相拥着，一同化为碎片，随着那风雪飘散于天地间……………
我猛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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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老师，在这儿谢谢各位俏娘子、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