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于轮回中见你
原以为,他既是魂入轮回以应天劫,我应该便能有一具可以自由控制的躯体了。
然现实却是,我仍旧与他捆绑于一起,一同开始了轮回之旅。
………(‵)………
但不得不说,这应劫仙人的重置人生的确是精彩纷呈!其每世的经历都堪称离奇跌宕的经典。
在我看来,他每一世的人生五味,尘世八苦,都像是被那司命之神成百倍、千倍的书写于他的命运之书上……
而我便同这样的他一起,历经劫难轮回,看遍沧海桑田。
不过我与他又是不同的。于他而言,每一世都是全新的开始;而我却是见证了他百世轮回。
我本以为,当年云澜山上,他说应劫百年,只是会离开一百年,之后我才知道,这“百”原来只是个虚数!
但也正因如此,这在些年里我了解到了许多天地秘辛,无论是王朝更迭始末,还是天道法则束缚……我都有所了解,而这些也很好印证了我在藏书阁中所看之书,所以我更坚信我见证到的都是这个世界中的真实之事!
不过其中,最让我惊讶的确实,当属轮回密辛!
原以为,轮回只能是转生后世。但我的亲身经历却是,轮回转生的凡物生灵,不但可以降生在将来,竟还可降生在过去!
这一发现,实属对我冲击不小,因为这不就意味着,天道早已将过去与将来的一切都安排好了!果然仙凡众生在天道之前皆为棋子、蝼蚁!
………
这一世,他转生成了一只杂毛狐狸。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转生成为动物了,所以我也没有太多不适应。
那一天,我和他又同往常一样,在林间寻觅着食物。突然,一支箭矢,不知从何处射来,直接将我们钉在了旁边的树上。
我没有任何慌张,因为百载的应劫转世已让我知道:既是应劫,不可能如此简单的便又入轮回。
果然没多久,一队衣着华贵的公子们,便纵马而来,将我们取走。
之后,我们便被带到了一处大宅院中,不出所料,当我们正要被宰杀时,一阵悠扬的铃声传来,接着,一个手系银铃的小姑娘便将我们救走了,并在房中为我们包扎了伤口。
这么多年了,我见证了他每一段可歌可泣,并且完全不重样的旷世虐恋。
所以,当见此情景时,我竟有些期待:这次又将是什么样的套路。
但当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时,我立刻呆住了!
眼前小姑娘,不正是幼年时候的钟溪吗!
“这没道理呀!按理说钟溪能活到我穿越的时代,那她一定不是凡人。而轮回法则中,仙灵若非兵解或应劫是绝对入不了轮回的,而且就算是最末流的小仙,亦不能窥见其尘世因果,更别说于轮回中再见!那为何会见到她?”我心中惊讶道。
“祖父总是念叨,我们长房没男娃,配不上个雍字,那今后,你便叫钟雍吧……”小钟溪对着桌上正仰头望着她的小狐狸说着话。
其实,这时的钟雍还未开灵智,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可能是生灵的天性使然,他竟也点了点头。
见他这般模样,小钟溪更高兴了,她竟将原本左手上系着的银铃解下后,绑在了钟雍的前爪之上。
“我们俩,一人一铃,亦步亦响(想),步步皆响,永不分离…”
之后的日子,他们无时无刻在一起。
世有万物,启灵智为者,生灵也。而凡间之灵,又无外乎:人、妖、鬼三种。
除人族天生便启灵外,其余万物皆须心有所念,方才可启心智,可成生灵。
可能,正是由于小钟溪的出现,使得钟雍在短短五年后便已有了灵智。
时光如水,静静淌过。昔日的小钟溪已然出落的婷婷玉立,然而随着她长大,她却越来越沉默少言,除了对着终日同她相伴的,那杂色狐狸,便很少对着活物说话了。
今日,钟溪大婚,对方是当今的少年天子,但她的脸上却丝毫没看出有何喜悦之色。
可能于她而言这不过只是,从一个笼子到另一个笼子里去的区别吧。
钟雍依旧还是当年的模样在,正静静的趴在她的怀中抬头望着她。
这便是人、妖的不同,人,灵智早开,然也因此寿元稀少;妖虽难启灵智,但一旦启灵便寿元增长……
我总觉得此刻的钟溪怪怪的,可以说若不是她脸,我都认为她们不是一个人。
从眼前的她眼中,我并未看到那一股熟悉的英气与干练;相反我更多看到的是一种忧郁的沉默与哀怨。
十里红妆,送家女。
龙车凤辇,迎新娘。
新婚之夜,花烛摇曳中,钟溪已在偌大龙床长坐了好久。那平日里,备受推崇的少年明君终于摇晃着,有些醺醺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自入了皇宫,那自此便是我皇家之人,太尉府之事还是少参与为好,钟楼那老小子可撑不住你钟家门楣几年了,否则也不至于将你送入宫来。”只见那刚刚还醺醺然的少年,此刻像换了个人一般对着红盖头下的钟溪正色说道。
我,准确的来说是钟雍,此时竟偷偷潜入了婚房之中,此刻他正趴在那巨大喜床对面的桌台下,死死的盯着那少年天子。
盖头下的钟溪,在听到前方少年直呼其父之名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点点头。
她前方的少年也随之诡秘一笑
下一刻,只见那翩翩少年,还未等,随侍左右的侍女拉开床前帷幕,就径直向前,冲入帷幕之中,一下子将钟溪扑倒,随后便开始撕扯起钟溪衣带。
被如此一惊的钟溪下意识开始地挣扎着求饶。
然而这却更加刺激了身上的少年,只见刚才还威严的天子,此刻却只像个畜生!
只见他,一边污言秽语的辱骂,一边更猛烈地撕扯身下钟溪的袍服。
听着床那头,钟溪的哀嚎,又看着前方地面上,那一件件被强行扯下的衣袍,纵使看过了百世轮回的我也再难抑制住心中怒火。
然而,任凭我如何愤怒,他却仍不动半分,只是因愤怒而始终剧烈颤抖着。
我真想不通,这已启灵智的钟雍到底在想些什么,虽说妖无法术神通力,但总归是要比人类在肉身上要强悍许多,为何此刻只是颤抖,却不冲上去阻止!
眼睁睁看着朝夕相伴,十数年的爱人,这般受辱,却丝毫不动!
我真的不忍再看,对面的场景,但那该死的钟雍却仍死死盯着。
我唯有暗在心中发誓:柤国,任你此刻是何光景,我将来必定尽屠尔族,尽焚尔庙!
我真的不忍再看,对面的场景。
但钟雍却仍死死盯着前方的惨剧!
此刻的钟溪已然晕厥!
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双腿淌下,浸染在那金黄的丝绸床单之上。
而那畜生,好像仍有些意犹未尽!
再她脸上吐了口唾沫后,后竟又将床边两个陪嫁媵女也拉了上来
终于,他转身离开了,他跑的非常快,但每次都重重的踏响地面,我不知这是他有意还是无意的。
不一会,他便已越出了宫墙,向着之前生活的密林奔去。
我大概知道,他要去哪儿了。密林深处有灵参生长,凡灵食之可延寿数十年!
这一路上,但凡是活物,都没能逃过他的利爪钢牙。
见他如此,我从心底里鄙夷他胆怯懦弱,只敢滥杀泄愤;却不敢于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直面皇宫守卫;再者说,这是给钟溪服用灵参便能解决之事吗?
这一世还真是窝囊!
他再次加速直接冲入密林深处,灵参之前。
只见他竟将那十几株灵参全部吞下!
一瞬间,一股烈焰灼烧般的剧痛便从腹中传来。
同他一起感受着,这绝望剧痛的我,此刻是真的看不懂他要干什么了。
剧痛,仍在继续,他的七窍也开始渗出了鲜血……
大约三个时辰后,他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开始朝着皇宫而去…
夜半十分,他终于又回到了淑德殿中,他没有再潜入婚房,只是跳上了院中最高的一棵桃树之上。
我能切身感到,他此刻身体的剧痛,他来到一颗尚未成熟的青色桃胎上方,咬破了自己舌尖,将自己的舌尖精血,一滴一滴的落到那青色果实之上。
这是?引血为咒!
只是不知它所引的是什么咒,不过毫无疑问,精血引咒必然霸道难解!
只见,那小小桃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成熟,接着他又艰难的挪到另一个桃胚上,继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翌日清晨,在一众宦官侍卫的簇拥下,那禽兽天子,离开了淑德殿。
他,一夜未曾合眼,死死盯着那婚房的方向,直至刚刚那少年离开,他方才从树上爬下,进入屋中。
只见眼前一众宫女,真忙碌着收拾着房中乱局,而正前方浮雕着龙凤呈祥的大床之上,钟溪正一手将被褥抓挡在身前,一手掩面,神色恐惧的不断地抽泣。
当他缓缓靠近床边,我可以清晰看到,她右侧脸颊上的鲜红的五指印!
而就在钟溪的正前方,昨晚的那两个陪嫁媵女,正满身伤痕,就这样赤条条的,被挂在床对面的横梁之上,气绝已久!
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跳上了床,来到她的身旁。
当钟溪,在看到我们的一瞬间,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放开手中被子,将我们抱在怀中,放声而哭。
同她相伴十年,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看着那双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狰狞的疤痕,我能感到钟雍的心此刻挣扎狂颤,那是愤怒的冲击!
而她,此刻只有痛哭!
好久之后,钟溪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这时钟雍缓缓将头转过,缓缓将口中衔着的粉桃放到她的手中,她没有多想,径直将桃送到嘴边,轻轻的咬了下去……
果然,淑德殿中,桃树一夜间花开果熟的传言,没多久便在宫中传开,这也又引得圣驾前来。
他站在屋檐之上,睁睁看着那禽兽,拿起托盘上的鲜红咒桃,故作淡然的送到嘴边吃了起来。
之后,又一挥袖,示意将树上的桃子统统带走。
房檐上的他,再看到这一切后,便转身离去,重新回到屋中,等待前去见驾到钟溪归来……
此后,那少年皇帝再也没来过淑德殿中,大概是由于近来秀女入宫的原因吧。
……
时间一晃而过,此时已是金秋时节,宫中都在猜测着,今年秋狩到底哪位娘娘能有幸随驾同行,显然一直被冷落的淑德殿是不在讨论之列的。
也正是秋狩那日傍晚,传来了天子坠马失踪的消息,一时间宫中大乱。
而此刻的,我方才开始知道一些钟雍的谋划。
此刻,我正同他在密林中的一个山洞之中,而那坠马天子,便在我们身旁。
只见他,先是用獠牙,咬开那正昏厥天子的四肢筋脉,那疼痛很快便让那天子惊醒,他的脸因疼痛而扭曲。
“你是何方妖物,为何要害寡人!你可知如此做的后果!”他一边扭曲挣扎着,一边对着我们吼道。
我很意外,他为何会知道我们是妖?
在我目前的认知中,在这个世上,妖和人应该不会有太多交集,甚至于除巫族、道门可能稍微知道一点密辛外,其余人族大多都只认为妖仅是话本演义中的故事。
因为凡物在寿元殆尽前,能启灵智的便已是少数,且启灵以后也只是能够自悟天机、增强体魄、延长寿元,并不可口吐人言,施展百般变化,除非是仙灵抑或仙器,否则无人可分辨出我是否已启灵智。
“朕乃大柤天子,任你有何种手段,也定抵不过我大柤百万铁骑!”
他仍在咆哮着。
钟雍,好像并未听到他的吼叫,仍旧扭头过去,将自己的前爪咬破,接着他将滴血的前爪,依次放在刚才,他咬破的天子筋脉之上…
当最后一次,鲜血交融时,他们双双晕厥,而我也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果然,再次醒来时,我已同钟雍一起寄居在那天子的身体之中,并全盘接收了其的所有记忆,而那天子神魂已然被吞噬。
这便是天道禁忌——化形!
想来其不被天道所容,大概是由于其会将宿主神魂泯灭,扰乱轮回秩序。
我与钟雍双魂一体却各自独立,甚至我完全便只是以第一视角旁观他的过去。
但化形之后,我也能全盘感知到那禽兽天子的记忆。
这时,我才算知道了他心中所想,钟溪不过是钟家示弱妥协皇权的朝堂明示而已。
而那小皇帝之所以如此对钟溪,一是本性癖好使然,但更重要却是他想以此,发泄这么些年来,她祖父钟山,因他年幼,把持朝政对他百般的忤逆与刁难!
但我可不管朝堂上,他们的那些的蝇营狗苟。
我只知道,让他就这么死了,可远远不够,终有一日,我必:焚尽其庙,屠尽其族!
但接着,我又从他留下的记忆惊讶地发现,这小皇帝竟还真有仙家背景!
我此刻有些担心了,仙凡有别,仙人插手凡间事,定然难缠。
我不知道,钟雍感知到了那小皇帝的记忆后,此时在想些什么。
他并没有在那山洞中久留,只是再将原来躯体掩埋后,便离开了山洞,前去与寻他的众人汇合。
不一会儿,他便在一众护卫队重重保护下,回了猎宫。
“郑都、昇伏、左孟乐一干人等,拱卫渎职,致使圣体有损,夷尽三族,九族流放………”
不断有内侍手捧圣旨从猎宫中走出,毫无疑问,每个太监的现身都意味着,上百口人命将重入轮回。
果然,钟雍还是开始报复了。
于是乎,那一天,天狩山成了行刑场;那一夜,天狩山上群兽盛宴狂欢!
………
终于,我可以用人类的视角看看钟溪了。
她仍旧是独坐在,那偏殿书房中,那样拿着书静静地对着窗外发呆,就和我昨日离开时一样。
“娘娘,到处都找遍了也没看到那只杂毛狐狸…”一个宫女平视着钟溪有些不耐烦道。
这么些天,她早已习惯了这淑德殿中宫女、太监们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
她也不恼,仍旧看着窗外,只是面无表情点点头。
我和他就这样站在拐角处,从那虚掩着的门中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而那个宫女,刚一转身推门出来,便与我怒容眼神交汇。
她慌忙地跪地请安。
钟雍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只是把脚踩在她头上,接着便是直接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他推门进屋,一把扶起正跪拜请安的钟溪,看着眼前神色恐惧,眼神躲闪的钟溪。
一时间,他竟泪流满面!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将钟溪揽入怀中,紧紧抱着她。
怀中的钟溪虽没有反抗,但我能清晰感到她正在发抖!
“别怕!旭涓,是我,钟雍!”
他堪堪止住了泪,就连忙对着怀中的钟溪说道。
说着还摊开了手掌,摇了摇那串银色铃铛。
听着那熟悉的清脆铃声,怀中的她,明显有了反应。
她急忙挣脱了他的手,紧张且狐疑地望着我们。
但当她看到我手中的银铃时,便再也忍不住了。
只见她直接冲入了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钟雍这个名字,除了我们三人外是没人知道的,在外人看来她只是终日抱着只杂毛狐狸。
更不用说我还拿出了那串银铃。
……
“你真是神仙吗?”桃树之下,她倚在他的肩上问道。
“算是吧,今后只要有我在,便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听了他的话,身旁的钟溪像是下了极大勇气一般,对着他正色道:“你可知我,已被……”
他直接揽她入怀,打断道:“一切都让它过去,我现在只想同过去般日日陪着你。”
我心中不免腹诽:“她之所以能被伤害,还不是你造成的。”
“你能重新幻化副模样吗?我实在是不想再看见这个人。”听了他的话后,双颊微红的她,又说道。
“好,你再等些时日,待我以此贱躯,了解此间之事后,便换副躯体。”
“你是,狐仙吗?”
他微微点头。
“那你应该很好看吧,为什么要变化他人样貌,就以自己样貌不可吗?”
易容、驻颜乃为仙术,他一小小狐妖,曾能习得。
妖,除非化形否则怎能得人身?
“好,那便依你所言。”钟雍直接答应道。
我直接怔住,难道他还想再次化形?!
化形之物,悖违天道,寿元大损,必遭天谴横死,死后魂坠九幽,放逐千年!
而若是多次化形,则更闻所未闻!
翌日清晨,柔和的阳光还未普洒大地,钟雍便已然起身,看着身边的正熟睡的爱人,他嘴角微微露出幸福的笑。
昨晚,他们秉烛夜话,一同回忆昔日相伴中种种趣事,直至天边微白,她才悻悻地和衣而眠,而他就在旁边一直守着她就像之前一样。
他没有惊醒她,只是悄悄出了淑德殿。
殿外一众护卫侍从早已恭候已久,他没有停留径直上了步撵,在众人簇拥中,朝着天听殿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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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老师,在这儿谢谢各位俏娘子、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