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伊丽莎白的秘密4
仵闻:“我送完病人,就想随便逛逛,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庞雨婷挥了挥手道:“那你逛吧,我记得南早早去教堂找段仪了——反正你也会去找她的。”
没想到庞雨婷还是个细心的人,仵闻向她道了声谢,然后就照着庞雨婷说的去了教堂,结果只在那里碰到了段仪,段仪说南早早有点事先走了。段仪的两个病人都进了教堂的一个小房间接受治疗,她一时也想不到自己要去哪里,于是两人干脆就在门口坐了下来。
仵闻就看着把自己抱成一团的段仪,慢慢挪到段仪旁边,道:“你那两个病人好照顾吗?”
段仪:“还好。”
仵闻把头靠在墙上:“你和早早是今晚去那栋楼是吗?”
“嗯。”
“我的一个病人今天去了治疗室,他似乎很害怕那里的样子,你们去的时候小心点。”仵闻道:“早早玩游戏有些喜欢冒险,今晚她要是有这个苗头,你可得把她拉住了。”
“噗嗤。”段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仵闻疑惑:“你笑什么?”
段仪道:“我本来以为是段仪这个老玩家带着你,结果现在发现,你和她更像是火苗和灭火器。”
“这算什么比喻。”仵闻也笑了。
段仪抬起头来看着仵闻,睫毛忽闪忽闪的,最后说了一句:“她是个好女孩。”
仵闻开心地笑了:“是啊,她是个好女孩,虽然性子直了些,但对谁都是真心的。”
段仪听着,低垂着视线。
两人一直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坐到了房间里面的治疗结束,段仪接了她的病人,仵闻也接了巴化。巴化看起来是要比进去前更有精神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有多少烦恼,所以仵闻也不能明确那些治疗有没有效果。
段仪的一名病人要在教堂正厅待一会儿,巴化听了也想留下,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拉住仵闻的衣摆说:“再过一会儿,邓邓会来。”但仵闻去接马卫的时间也快到了,段仪就让仵闻先去接马卫,她可以帮仵闻照顾巴化一会儿,于是仵闻就把巴化暂时交给了段仪。
仵闻到治疗室的时候,顾文刚带着杰西卡进去。贝芬拽着顾文的衣角,哭着喊:“不要,我不要进去,里面又冷又热,让人很难受,我不要进去!”
顾文抱着她,没把她推到治疗室里,却也没让她跑掉。
朱利安拉不动小女孩,从医务室里拿出一管装着乳白色液体的针筒,注射到了杰西卡的手臂里,她逐渐就不挣扎了,昏睡了过去。
朱利安从顾文怀里接过贝芬的时候,仵闻走了上去,他看了一眼睡颜纯真的贝芬,但他也只能问朱利安一句:“你给她注射了什么?”
顾文替朱利安回答了:“是丙泊酚,一种镇静剂。我知道是什么药才让她注射的,不然我会拦下来的。”
朱利安若有所思地盯了一眼顾文,到底什么也没说,抱过杰西卡就关上了门。不多久,她又把门打开了,神情恍惚、脚步虚浮的马卫走了出来。
虽然马卫的面色红润,嘴唇也有了血色,但是双眼无神,仵闻叫了几次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仵闻只好先把他扶到床位上坐着。等他缓过来了,也不吭声,只是低着头,紧紧抓着仵闻的手。
顾文走过来,坐到了他们对面的床铺上,他对仵闻道:“我可以问他几个问题吗?”
仵闻有些犹豫:“从我见到他起,他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顾文:“不用他开口,他只要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
仵闻叹了口气,轻轻拍打着马卫的脊背,一边安抚他一边道:“你都听见了吗?”
马卫点了点头。
仵闻:“那你现在可以吗?”
马卫顿了顿,慢慢地点了一个头。
“那我们开始吧,不用紧张,只有几个问题而已。”顾文道:“第一个问题,那是个地下室吗?”
马卫摇摇头。
“第二个问题,那里有其他和你一样的病人吗?”
马卫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把你放到水里了吗?”
本来一直都没什么反应的马卫在听到“水”这个字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又颤抖着缓缓坐下,他抬头看了一眼顾文,然后点了一下头。
仵闻看着马卫的异状,问顾文:“是和水有什么关系吗?”
顾文道:“17世纪有一种治疗精神病的方法,叫水疗。那时的的医生们相信,强烈的刺激可以使精神病人由狂躁变得平静,于是他们把病人塞进一个浴缸大小的桶里,轮流不断地朝桶里倾倒冷水和热水,短的几小时,长的几天都在浇水泡水。他们甚至会把病人的脑袋也塞进冷水里,想把他们发热的头脑变凉。”
仵闻能感觉到,顾文每多说一句,他牵着的马卫的手就冰凉一分,原先他脸颊上的那一点粉红色也消失殆尽。
仵闻做了一个没有过脑子的举动,他安慰似地抱住了马卫。马卫僵硬了一秒,随后他的手也缓缓摸上了仵闻的背,他回抱着仵闻,开始无声地啜泣。
顾文看着抱着马卫的仵闻,回忆起了一些画面。
看不清脸的年轻妇人坐在暖阳熏晒的翠绿草坪上,青草割断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而女人朝年幼的他张开了双臂,微笑着说了些什么。
那天她说了些什么,顾文已经完全忘记了。
等马卫哭够了,仵闻才带着他去教堂接巴化。
本来早上还是晴空,仵闻带着马卫到教堂的时候,天上鱼鳞似的白云却已经蒙上了一层铅灰色的阴影。为了节省,教堂里的蜡烛只有晚饭后才会点燃,此时的教堂里沉寂而萧瑟。
仵闻走进去,有三个人并排坐在左侧的观众席上,分别是邓方藤、巴化和段仪的女病人,坐在最右边邓方藤也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于是他转过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邓方藤朝仵闻露出一个微笑:“你好。”他的手里拿着一本英文书,刚才应该是在看书。
“你好。”仵闻礼貌性地回了一句。巴化沉迷于玩魔方,女病人昏昏欲睡,仵闻只好问看起来最为正常的邓方藤:“你在这里,那南早早也来了吗?”
“她们在忏悔室哦。”邓方藤轻声细语道:“不过,她们好像吵架了,你还要过去吗?”
“我为什么不能过去?”
邓方藤没有回答仵闻,他指了指讲台的幕布后,示意仵闻她们在那里,然后又打开了放在膝上的书。
仵闻走到幕布前,正准备掀开幕布的时候,南早早从里面冲了出来,看到仵闻在外面,她的脚步停了一秒,她快速地对仵闻说了一句:“我去接病人了。”然后就离开了。
仵闻走到幕布后面,段仪正站在她那个男病人面前不知所措,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病人的肩膀,却被那个神经质的病人给打开了,那个病人嘴里念念有词:“我太脏了,我太脏了……”
段仪安抚他道:“肯,你不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肯的怒吼打断了:“我太脏了!我的父母、朋友都嫌我脏,他们说同性恋是种脏病,死后耶稣都不会接受我!我太肮脏了!”
段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刚刚那个女人也是,她是个同性恋,我看得出来!她也是个……”
“啪——”清脆的打脸声响起。
巴化从听到肯的吼声开始就想过去看看了,可邓邓却堵着他不让他出去,他鼓起嘴巴质问邓邓为什么不让自己出去。邓方藤回答他的时候,目光甚至没有离开书页:“你不该过去。”
打肯的是段仪,肯被这毫不留情的一下打蒙了,嘴巴张了又合,他看着一直都表现得很温柔的段仪,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段仪道:“现在你冷静下来了吗?”
肯呆滞地点点头,然后他瘦的皮包骨头的脸就被段仪用双手轻轻地捧了起来:“肯,你要相信,喜欢上一个同性并不是什么需要羞耻的事情。如果这样是错误的,那你为什么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上帝没有阻止你来到人间,这就足以说明他不认为你是肮脏的、不该存在的。既然上帝都不认为你脏,那其他人凭什么认定你脏?”
段仪的眼神温柔,语气却无比坚定。
肯又进了忏悔室,只是这次表情平静了许多。仵闻才走到段仪旁边,问道:“你生气了,是因为他提了早早吗?”
“嗯。”段仪应了一声,脸上也露出些许疲色:“早早来的时候,肯正在里面做祷告,那些话被早早听见后,她就直接把肯从忏悔室里拉了出来,试图让肯接受自己的性向,可肯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那些话,两人就吵起来了。”
仵闻忍俊不禁:“早早也真是的,居然试图和一名被洗脑已久的受害者讲道理。”
段仪看见仵闻笑,自己也笑了起来:“是啊,就和小孩儿一样。”
仵闻对段仪道:“她以前可不像现在,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初中的时候,我和她一个班级,她那会儿不爱说话,也很少笑。那时候班上的小团体很多,她无法融入,就被排挤了。”
“有一次学校举办艺术节,每个班只有一个节目的名额,由班委和老师投票选出来。她似乎很喜欢得奖,每次学校有什么比赛她都会参加,所以那次她也报名了。她学过芭蕾,所以她在班上表演了一段芭蕾舞,她就像一只真正的天鹅一样在教室里飞舞——虽然我不是很懂舞蹈,但我可以认真地说,她跳的芭蕾绝对比其他同学表演的节目都要好。可是,没有一个班委给她投票,她只有老师投给她的一票,当然就被刷了下来。第二天我再看见她的时候,她的脚似乎崴了,走路一高一低,有些女生还故意走到她的面前叫她‘小鸭子’。可是桩桩件件事情加起来,她都没有在众人面前表现过愤怒、哀伤,甚至怨恨,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老师。”
“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欺负你的事情告诉老师呢?”仵闻在体育课上问南早早。他发烧了,戴着口罩,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而南早早的脚崴了,也不能跑步,他们两个就一起坐在花坛边上。
南早早看着那些一边跑步一边嬉笑打闹的学生,道:“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老师最多让他们写个检讨,而我还是得天天面对他们。”
“你是怕他们变本加厉地报复你吗?”
“不是,我只是懒得应付他们而已。”南早早转头看着仵闻:“你呢?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也没见他们有谁喜欢你啊?”
……
仵闻对段仪道:“不过她在弄清楚自己的性向后倒是想开了不少,性子也变了,活得更真实、更直率了。”
段仪:“她现在这样挺好的。”
仵闻:“我也这么觉得。”
之后的下午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晚饭和晚饭后护士长的讲话也十分平淡地过去了。
仵闻在晚饭时和大家说了医务室的事,南早早也早就忘记了下午的不愉快,一起商讨关于治疗室的事。
翌日,玩家们都起的比较早,也就早一些把病人们带到了食堂。虽然病人们就挨着他们坐,但玩家们谈论游戏相关内容时他们都会选择性耳聋。
扈一帆迫不及待地询问段仪:“医务室里怎么样?”
段仪眼底带点青黑,虽然她和南早早昨晚探查得很顺利,但她的精神始终很紧绷,生怕突然就遇见一个npc,回到床上之后她还是很紧张,以至于久久不能入睡:“禁闭室里没有什么,都是空荡荡的,倒是治疗室……”
南早早道:“治疗室里面有几个带木盖子的浴缸,一个电椅,一个转轮一样的东西,几杆烙铁和其它一些我不认识的东西。与其说是治疗室,那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进行刑讯逼供的地方。”
“我本来还想再仔细看看,但听到了轮子滚动的声音,就和段仪躲在了浴缸里。”
段仪道:“幸好早早地动作快,我们刚把盖子盖上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有人推着像是带轮子的小车进来了,但我们不清楚具体是谁。我们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那人开门出去的声音,早早就探出头看了看,结果治疗室里的人不见了。”
“应该是有密道。”南早早道:“昨晚没时间细看,今晚我和段仪再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