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来自过去的幻境
“幻觉？”晏河清看向身旁的两个人，想确认他们还是不是他们本人。
“幻境吧。”乌木爻飞身下树，街边的行人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树上坐着三个憨憨。
“有区别吗？”莫殊也跳了下去。
“幻觉是你一个人脑内发疯，幻境是身处他人构造的巨大舞台上。”乌木爻言简意赅。
莫殊看向周遭的行人，他们说话的口音跟诺伦很多地方的都不太一样，服饰也有差别，这里应该不是诺伦。
“这里是……？”
“不出意外的话，是斯卡络吧。”乌木爻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这条街应该是斯卡络很有名的西十字街。”
“被诺伦吞并后又抛弃的那个国家？”晏河清依稀记得这么回事，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斯卡络国王好似疯魔了，攻向了原本与之相安无事的诺伦，并最终以失败告终。诺伦虽说是吞并了斯卡络，但是事实上斯卡络的土地就像是死去了一样，遍地都是瘟疫和死亡。最终诺伦王也放弃了那片没有光的地方，扔下了那些挣扎在饥饿和病痛里的人，斯卡络就此死去了。
传说之所以斯卡络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斯卡络的国王研究黑魔术。
“那么……不知名的某个人创造出这样的幻境，是想要做什么？”乌木爻不解地顺着街边行走，时不时看看街边商贩售卖的东西，真像是在逛街了。
“有事情想要告诉我们？”莫殊知道斯卡络这个国家，但不知道这地方如此繁华过。
“有可能哦。也许是……某些当面说不清的东西。”乌木爻无意中撞到了某个迎面走来的人，他回身望去，那人却已没入人海，不见踪影。
“看来这里面不是所有东西都是虚幻的。”乌木爻拍拍肩膀，这里的行人他们原本是触碰不到的。
晏河清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恶魔混在其中。”
“毕竟这样才符合恶魔的美学。”乌木爻的手指穿过街边路人的身体，毫无阻碍，就像穿过空气，“戏剧性、迷惑人心，他还能够混入其中，坐在距离舞台最近的地方观看。”
“往那边去吧。”晏河清看向那个撞到乌木爻的人走向的方向，“他是故意的。”
西十字街的尽头是王城。
很难想象现今荒芜的土地上曾有过如此雄伟的建筑，比起诺伦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城当然不是说进就能进去的，但他们身处幻境，城门也拦不住他们。
晏河清瞥见那个刚刚撞到乌木爻的人的身影，那人消失在了一个转角。
“跟过去看看？”乌木爻问道。
不然呢，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出去不是。
那个人影轻车熟路地拐过后花园，进入了宫殿。拐过几道弯，上了几层楼，然后彻底不见了。
宫殿相较于街市冷清了许多，守卫森严、侍女仆人皆行色匆匆，总叫人觉得有点古怪。
不远处突然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三个人从一扇门内走了出来，随即那扇门被最后走出来的半大少年狠狠地拍上了。
为首的男人头上和手上都绑着绷带，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把锋芒内敛的剑。尽管脸色看上去很糟糕，但他依旧把身体绷得很紧。
“注意礼节，阿亚。”他声音低沉地训斥，那个阿亚看上去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听了这话如果不是因为腿上的伤几乎要蹦起来：
“可是队长！他……”
“闭嘴！这里是王城不是十三街。”队长抬手欲打，他身旁的那个人却猛的拦下了他的手。
“队长，回家再说吧。”他把队长的手硬是扯了下来，把阿亚护在身后，语气里带着点倦怠，但声音放得很柔和，“回家吧，好不好？”
这人也是一身风尘，满身伤痕。幻镜里闻不见血腥气，但晏河清莫名就觉得快被血腥味淹没了。
“那个是你吧。”晏河清看向乌木爻，虽然那边那个人看上去比现在的乌木爻要青涩些，脸上没有疤，头发也干净利落地剪短，但他还没脸盲到人家换了个发型就认不出的地步。
“是。”乌木爻没否认。摆在眼前的东西再强行解释就有点没意思了。
“变化不大啊……”晏河清狐疑地来回看了几次，忍不住问道，“您今年贵庚？”
斯卡络灭亡是快十年前的事了，幻境里来自过去的乌木爻怎么说也是十年前的乌木爻，怎么感觉变化不大呢，该说不愧是非人类吗。
“当众问人家年龄不太礼貌哦。”乌木爻岔开了话题，“不想知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又不会说实话，问了有什么用？”晏河清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幻境，试图拼凑出一点点来自过去的故事。
乌木爻语塞了一瞬间，但旋即继续说道：“这没什么不可说的，雇佣兵嘛，接点大生意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那是你在永安的队友？”晏河清眼看着幻境里的那三个人走了过来。那个年轻一点点的乌木爻还在安抚阿亚，他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颗糖，塞进了对方的嘴里。然后牵着阿亚的手，跟在队长的身后。
“是。前面的那个是队长。后面的那个是队伍里一个小孩。”
“他看起来还未成年。”
“生活所迫。”
晏河清不说话了。他知道这简短几个字背后的苦涩。
他记得利泰尔说，乌木爻和自己经历很像。自己是幸存者，那么乌木爻……很可能也是永安唯一的幸存者。
“去看看吧，门里面是什么。”晏河清朝着幻境中的三人走出的那扇门走去，乌木爻让莫殊走在了前面，自己坠在最后。
一瞬间他有那么点恍惚，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来自过去的幻影中，同行的也是三人。
有点搞笑。那可是永安。现在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两个陌生人。
“应该是国王工作的地方。”乌木爻轻声道，“我记得应该是因为报酬问题，我们和国王产生了一点矛盾。”
晏河清看了他一眼，不做评论。
这个人，说十句话有五句半是假的，三句半是废话，剩下的一句将真相藏于谜语，旁人猜不猜得出还是未知数。
他们穿过了门，国王坐在桌子后面，对着桌面上的文件正在沉思。
这位国王看上去年纪不小了，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身体也硬朗，只是眼神中带着点莫名的神经质，或许能够当上国王的人多少都有点不寻常吧。
他们想要去看看国王正在思考的文件内容，下一刻他却突然抬起了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三个，露出了笑容。
然后，画面突然变了。
他们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人已经站在了夜晚的暴雨中，身旁是步履匆匆的人们。
如果没记错，这里应该是后花园。
“怎么偏偏在王要祭祀的这天下起了雨，真晦气！”
“嘘……小声一点，不要被有心人听见了。我总觉得，最近的王有点……”
“你才是要小声一点！快，快把器具都给王送去，别误了时辰。”
“怎么这次祭祀不由祭司来执行？王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
“嘘！所以我才说王不太正常……”
“你闭嘴啦！还要不要命了？昨天又有两个人下了大狱，今天其中一个就只剩下半口气，被拖去埋尸坑了……”
“真可怕呀……王城里为什么会……”
“这次也不算是王一个人祭祀吧，不是还有大王子了吗……”
“哎，国王明明一直看不上他的，怎么……”
“大概是突然回心转意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而且你怎么就知道王看不上他啦？只是严厉了一点也说不定。”
“可他很少见他，还放任自己的另外两个孩子欺负他……”
“别说啦，快赶不上了！”
声音越来越远，斯卡络的口音听起来跟诺伦的不太一样，但总归还是能听得懂的。
“王子？”晏河清捕捉到一个词，“斯卡络的王子是谁来着？”
“不知道呢，听说本来国王有一儿一女，后来又从外面接回了一个儿子。”
他们向着刚刚侍女跑去的方向跟过去，
侍女们已经不见了，他们视线的尽头是一扇门，他们穿过了门，站在昏暗的地道里。地道里有光，但极暗。火光摇曳，隔很远才有一盏灯。
他们顺着地道走下去，尽头是一个小房间。国王在那里面，他的对面有一个孩子，那孩子穿着身洁白的长袍，乖乖地站在那儿，听国王说话。
“自从你回来以后，爸爸一直没有好好跟你聊过，搞得人家以为我不喜欢你，让你受委屈了。”
孩子摇了摇头。因为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他们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有一头阳光般的金发。
“爸爸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关乎这个国家的存亡。你的弟弟和妹妹没有你出色，我希望你能够陪我一起完成。好不好？”
孩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国王笑了。他看起来非常开心。
“来，坐在这儿，爸爸给你详细地讲一讲……”国王坐在石台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孩子于是也跳了上去坐下，仰头看着国王。一旁的一只黑猫跳到了孩子的腿上。
晏河清一瞬间觉得有点惊悚。
那孩子……怎么长得那么像斗南？虽然看起来比斗南年龄要小一点，这可至少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世界上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吗？
十年前啊……
所以斗南果然也不是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