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夜醉
“你……不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
“和谁?”顾斯墨涮好一片肉,非常自然地放进林弃的碗里。
林弃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就是,就是和楚今河他们啊……”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楚今河在了,所以他才躲到边上去的。
“嗯,没有,”看出他的疑惑,顾斯墨继续解释道,“他考试前突然肚子疼,严钧就把他送医院了,后来好像就先回来了吧。”
“哦……”林弃无意识地咬筷子。
原来,出现的偏差在这里。
林弃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你……你为什么……当时你没在场吗?”
“在场。”
在场,为什么你没有选择送他去医院呢?
林弃不确定自己心里的那个感觉对不对,好在顾斯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晚饭过后,两个人没过多停留,很快就分头回家了。
林弃走着走着就走岔了路,虽然这条路也能到家,但是它黑啊。
“嗯……”巷道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林弃不动声色,暗自放轻脚步,一点一点朝着声源处走去。
借助昏暗的路灯,林弃看清了那个躺在角落里的人。
——严钧。
怎么会是他?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严钧把楚今河强硬地拖走。有一段距离后,楚今河突然挣开他,满脸泪水,看着他的眼神愤怒且不满。
“你满意了吧!看到我这幅样子,很好笑吧!”
严钧眉头微皱,语气不安,“没有,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哈哈,我从小到大,喜欢了他这么久,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忘记过他,就连他走了,我也天天跟应婆婆打探他的消息。”楚今河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笑,“呵呵,你知道我在知道他要回来的时候有多开心吗?我们明明以前那么好,我是他小时候唯一的玩伴,我以为,至少我是不同的,可是……”
楚今河的脊背好似骤然被压弯了一样。
“我以为我在他那里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我以为……可是他……他,居然和林奕之在一起了!”
严钧跑过去抱住他安慰道:“不是的,不是的,他们,他们没有在一起的。”
他有意靠近楚今河,却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
“没在一起?哈哈,有用吗?!”
没用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纵使他再迟钝,再怎么自欺欺人,他也不能否认,顾斯墨对林奕之与对他,真的很不一样,那是一种他在梦里才能渴望的温柔。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偏偏是林奕之!那个从高一开始就一直跟他作对,一直恶心他的林奕之!
“楚今河……”严钧喉咙干涩,他也是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在对方眼里真的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而已。他也想问凭什么,凭什么顾斯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夺走对方的所有关注。
“喂,严钧,你喜欢我是吧。”
严钧猛地抬头看他,却发现——对方的眼里满是戏谑和无所谓,他所期待的情绪没有一丝一毫出现在他的脸上。
“你说,你喜欢我什么呢?”楚今河主动走到他面前,眼神直视,语气凉薄地道,“难道真是因为曾经那次帮忙的话?”
——出生又不是他可以选择的,你们凭什么拿这么大的恶意对他!
“哈哈,你的喜欢怎么这么肤浅啊,是个有同情心的人都会这么做的,你怎么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就说是喜欢呢?”
楚今河还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可惜,我怎么半点看不出来呢?”楚今河侧身走过他,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你的喜欢,在我这里可真廉价。”
严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着对方离开的,又是怎么自己一个人离开的。
他虽身为私生子,但也算出身京城豪门,虽然在豪门豪门当中被看不起,但是也不会有人明面上让他过不去,更何况,他早早的就出了国,他也有他的骄傲是不容践踏的。
对楚今河,严钧可以说自己付出了迄今为止最宽容的善意和诚意,他是真的以为楚今河对他是不同的,可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对方什么都知道,却放任自己一个人唱着独角戏,原来自己的感情在对方那里这么……廉价。
虽然不是很疼,但是也不好受,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一束光,他以为自己只要努力追赶就能抓到的,可到头来,这束光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原来他从不曾拥有过。
严钧选择在酒吧里买醉,为自己的愚蠢买醉。
喝得烂醉如泥了,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不知道走到哪,脚下一歪就跌倒了,他所以就耍赖似的不起来了,一个人烂在角落里也挺好。
好在这个地方没什么人来,即使有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严钧自嘲地笑了笑。
有一个人路过了,还是半点没有停顿地走了。
果然吧,他就是这么一个不知道注意的人——
等等!
面前的光被遮挡住了,严钧艰难地抬头,朦胧的灯光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
——这个人,他为什么去而复返?
“还好吧?”林弃伸手搀扶他,“先喝点水吧。”
林奕之,怎么……会是他。
“喂,严钧,醒醒,喝点水。”林弃又把水凑近了他的嘴。
久逢甘霖,严钧几乎像是濒死的人一般,就着林弃的手咕嘟咕嘟把水喝完了。
“林…奕之……”
“呼——还好,是清醒的。”林弃把他扶着走出角落,“喂,你还好吧,你家在哪儿啊?”
“不,不知道……在,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严钧就不说话了,无论林弃怎么问他就是不开口。
“唉……”林弃长叹一口气,搞不懂自己是个什么运气,回个家都能碰上个酒鬼。
恰是这时,顾斯墨发了消息过来了。
「我到家了,你到了吗?」
林弃艰难地撑着严钧,开始发语音。
「没呢,我遇上点事……哎哎哎!」
手机被严钧一把抢走了。
估计是开始发疯了吧!
顾斯墨听着那段戛然而止的语音,眉头一皱,立即打了电话过来。
争夺间按下了接听键。
“林奕之?”
“啊——?顾斯墨!”
“你怎么了?在哪里?”
“啊!我遇到严钧了,他喝醉了,在……在这个叫‘南酒吧’这里!”
“等……”
等我,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严钧掐断了。
顾斯墨掩下心中的烦躁,抓起外套就出门。
“哎!去哪啊?!不是才刚回来?”
“外婆,晚上您就别等我了!”声音逐渐远去,应婆婆无奈摇头。
林弃还在和严钧做斗争,好不容易抢回了手机,正打算看看还有没有顾斯墨发来的消息,前方路口突然闪过一道灯光,同时还有刺耳的喇叭声。
下意识的,林弃就要带着严钧让道。
“我来。”
林弃猛地一看,是顾斯墨!
林弃止不住惊喜地问道:“你怎么来啦!”
“给我吧。”
“嗯!”
“他家在哪儿,问到了吗?”
“没呢,啥都没说。”
“嗯,”顾斯墨沉默地接过严钧的胳膊,顺势搭在自己肩上,“剩下的我来吧,你先回去。”
“啊?哦,好,好吧。”林弃三步一回头地走,“那你到家后记得告诉我啊!”
“嗯。”
顾斯墨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才维持不住脸色温和的表情,瞬间黑了下来。
严钧。
再一次,顾斯墨恨不得碾碎这两个字。
“给我查查,严家有个叫严钧的儿子,在俞城的住址是哪。”
顾斯墨放下手机,看着坐在身边烂醉如泥的人,脸色更差了。好在那边的效率高,很快就把地址发了过来,顾斯墨这才脸色好看了些。
“师傅走吧。”
出租车重新载着人,奔跑在俞城夜色当中。
幸亏严钧安装的是指纹锁,不然开门又是一个问题。
顾斯墨强硬地把严钧的手按在门锁上,昏睡当中的人不满地反抗,然而当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顾斯墨把人往沙发上随意一丢,满脸晦气的就想走人,走到门口处又不得不返回来。
就这样走的话,如果他明早起来感冒了,估计林弃知道了就得良心不安了。
顾斯墨低头看着眼前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人,内心嗤笑一声:麻烦。
随便抓了一条毛毯,随意一搭,再不留恋转身就走了。
要是这样还能感冒的话,就不能算他的错了吧,只能算他太弱了。
顾斯墨这会儿毫无负担,神清气爽地回到家,安安心心的给林弃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终于舒舒服服地入睡了。
第二天严钧醒来,头疼欲裂。
恍恍惚惚他想起一点昨晚醉后的事,整个人如一尊石像僵在原地。
他记得,他倒在地上,后来好像……遇见了林奕之!
再后来……对方给他喂了水,再后来……他好像把对方的手机给抢了!
天啊,他这是做了些什么蠢事啊!
他本来不是跟林奕之不对付吗?接下来叫他要怎么跟对方相处。
严钧揉着额头,不知道是宿醉后的头疼还是因为这件事头疼。
总之——
唉——!
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幕——
14班门外,严钧踌躇不前,犹豫半天才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让人叫林弃出来。
“你——找我有事?”
“那个……昨天,谢,谢谢你啊……”
“哦,你说昨晚啊,谈不上谢谢,要谢你就谢谢顾斯墨吧!”
“什么?!”
“哦,忘了你醉了,昨天是顾斯墨送你回去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事吗?没事我回了啊。”
“没……”严钧浑浑噩噩,搞不懂状况了,他还想再问什么,发现人家已经进去了。
顾斯墨!怎么会是他?!!
他想起来了!
严钧再一次石化在原地,头重脚轻地回到班上。
“喂,他干嘛来找你啊,你跟他说了什么啊,他这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周阳再次开启了他的八卦天赋,林弃前后左右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显然对他们两个的事非常好奇。
开玩笑,还有好多人等着他俩的后续发展呢!有人说林奕之追了这么久,不可能真的放弃,有人说,林奕之也许是发现他真的捂不热严钧的心,伤心过度打算就此放手了,还有人说林奕之就是矫情,故意玩的欲情故纵。
如此云云,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两位主角再一次聚首,而且还是破天荒的严钧来找人,叫他们吃瓜群众怎么能不激动!
林弃看着那一双双求知若渴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林弃叹气,“你们要是能把这份热情留在学习上,就不至于考这么点分了。”
“快说!”周阳他们才不管这些,一心求八卦。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来感谢我,结果他发现谢错人了。”
“感谢什么?什么感谢?!”
“什么都没有,快写你的作业吧!”林弃强制把他们从八卦中带出来。
不过很快,关于林奕之放弃严钧,严钧回头求合惨遭拒的八卦以极其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年级。
至于后来,顾斯墨知道这个八卦后,又是怎么在心里记上严钧一笔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现在,严钧正堵在顾斯墨面前,欲说不说,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斯墨面对严钧一向缺乏耐心,甚至可以说是压根儿没有。
“就是……那个……”
“要说就说。”不说滚蛋!顾斯墨的脸色已经极其不耐烦了。
严钧几乎是自暴自弃式的说道:“我想说谢谢你!谢谢你昨天晚上送我回家!”
“呵,”顾斯墨意味不明地,笑,很快他说道,“不用谢我,也不需要,要不是因为林奕之,你以为谁乐意管你。”
说完,顾斯墨就要走,趁着严钧还没彻底怒火攻心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特意回来说,“对了,如果你真心想谢,记得以后离林奕之远点,最好再也别接触,我这个对你伸出援手的人希望你能做到。”
这次,顾斯墨是真的走了,而严钧也真的是被气得不行。他冲着顾斯墨离开的方向大喊:“我去你md,我就是谢头猪都不谢你!你不让我跟他接触,我偏要接触给你看!”
严钧只觉得肺都快气炸了。
他就不该对顾斯墨这样的人抱有感激之心,感谢个屁!他就该趁着醉了,把顾斯墨一拳呼地上去!
不知道远去的顾斯墨听见没有,就算听见了,顾斯墨也只是会一笑而过,他当然不指望严钧能乖乖听话。
呵,他那种人天生反骨,可他偏要故意这么说,只要严钧不痛快了,有一点算一点,他都会感觉身心舒畅!
谁叫他之前是林奕之“喜欢”的人呢?
他就是这么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