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销户
小孩哭泣，总是有大人来做靠山。
等发现哭泣解决不了问题，自己便要努力成为了自己的依仗。
黎芝给阿姐写了信，只简短的说了阿妈的事情，又讲自己要过来。
她将信折了起来，放进口袋，打开门准备出去。
一个面熟的男人就站在她家门口，瞧见她出来了，便大步走了过来。
这是村长的大孙子文西，比邓洲礼大个两岁。听说现在在城里做工，昨天去文家的时候他没来，不知道怎么今天上门来了。
黎芝将门一关，却被男人的大手挡住。
黎芝瞪着他，问，“你想做什么？”
文西拉开门，冷淡的说，“把户口本带上，我带你去给你阿妈销户。”
见她不应，他又说道，“我赶时间，你最好快点。”
文西长的高，两条眉毛一皱，把脸一板，阴沉沉的，跟门神似的。
黎芝回屋拿好户口本，又被他一把抢过，率先走在前面，黎芝只得小跑着跟上。
两个人走了新路，这条路快修缮完了，宽敞又平坦，他们很快就到了镇上。
早市还正热闹，一路上卖菜的，卖糕点馍馍的，还有面条店儿，隔一阵儿就飘来香味。
昨天从下午闹到大半夜，黎芝晚饭和早饭都没吃，此刻肚子里早已唱了一出空城计，咕噜咕噜的叫嚣着。
前面的男人停下，买了四个馍馍，回头扔了两个给她，然后就又继续往前走着。
这个时候闹脾气显然是和自己过不去，黎芝捧着两个滚烫的馍馍，一口扯了一大坨下来，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吞咽困难。
男人回头见了，骂道，“真是饿死鬼投胎的。”
说完，又去给她拿了一瓶水。
不知转了几圈，黎芝头都要绕晕了。
进了一个大院，爬了四层楼，终于看见前面蓝底白字的牌子上写着户籍室三个字。
户籍室里三个男人喝着茶，瞧见他们进来，问要办什么事儿，文西说来销户口的。
他们又叫了一个更年轻些的男人进来，让文西跟着他走流程。
文西跑上跑下忙了大半天，见黎芝还呆在原地不动，就把她拎了过去，让年轻男人带着她进门去办。
他点了一根烟，又被喝茶的三个男人赶到门外去抽了。
“来，你把这个表填一下，然后签字确认就可以了。”
年轻男人递给黎芝一张纸，目露怜悯，语气温和的说。
可怜的女娃，小小年纪就无父无母了。
黎芝按照他说的一一填好，然后签好字递给他。
年轻男人专心的弄着资料，黎芝往门口看，文西的一根烟就快燃尽了。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我想报警。”
年轻男人听了，惊讶道，“咋了？”
“我阿妈不是自然死亡的，是被人打死的。”
而年轻男人的印章刚盖了下去，程序已经走完了。
文西灭了烟，将烟头丢进过道狭缝里，推门问，“办好了吗？”
他看着年轻男人手底户口本上鲜红的印章，准备去拿，年轻男人却压着不给。
他正欲开口骂人，黎芝抢先说道，“我阿妈就是被他家的亲戚给打死的。”
文西面色一变，“你在胡说什么！”
他一手夺过户口本，另外一只手就把着黎芝的腰将她提起往门外走去。
年轻男人见状，急忙上前拦着。
黎芝的力气也不小，很快就挣脱开了，往前面跑去。
三个人你追我赶的，黎芝把端着茶出来的男人茶给带倒了，文西跟在后面，又差点将男人绊倒。
男人拉住最后一个，指着门上的招牌，骂道，“看清楚，这里是公家，这是你们嬉戏玩闹的地盘吗？还不给我滚回去。”
年轻男人见了领导，哆嗦了一下，小声说道，“刚才那个小女孩说要报警。”
话还没说完，领导就更生气了，“她要报警不知道去派出所吗？你是做什么职位的？要是再多说一个字，你今天就给我收拾铺盖滚回去种地！”
年轻男人瑟抖着，他爹妈好不容易托了关系送了礼，才给他求来这份工作的，又怎么敢反抗。
他低着头回去了，在门口回头看到瞧见了满脸通红的领导，而那个小女孩和男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你是真有本事。”
三楼的尽头，文西脸上被抓了几条血痕，右手手臂上鲜红清晰的一个牙印，他握着黎芝的下巴，额头青筋暴起。
从来没见过这么野的小孩，他真后悔答应爷爷来做这档子混事。
“你们文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黎芝口齿不清，却坚定的谩骂着，“咱们走着瞧，我一定会给我阿妈报仇的。”
文西松开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给气笑了。
“刚吃了我的东西，就骂我是吧？”
黎芝朝他吐了一口口水，“还给你！”
然后就朝着楼下跑去。
“小畜生。”
文西紧接着追了上去，将她扛起来，一路哭喊，惹人注目。
文西将她丢在回家的班车上，付了钱，“乖乖回家去小屁孩，我没空和你闹。”
“我不回去，我还没给阿姐寄信。”
文西皱着眉头，这死小孩怎么那么烦人呢。
“信给我，我去寄。”
黎芝捂着口袋，摇头说不。
“你要是不给我，就别寄了。”
黎芝怕信去了他那儿就到不了阿姐手上，她知道文西就是老村长派来盯着她的，不让她报警，可她总会找到机会的。
文西拿到信，将户口本丢给她，说这个地址不远，四天就能到了。
他走到车头和司机说了几句就下车了。
他前脚下车，司机后脚就起步开走了。
黎芝往车后看，已经瞧不见文西了。她跑到车前给司机讲她要下车，司机头也没回，说你哥讲不到地方不让你下来。
黎芝不依，站在车前和他理论，只吵着要下车。司机头都大了，差点撞上对面开过来的车，惹得一车人都不满。
他拗不过，只好说下车可以，但钱他可不退了。
黎芝下了车，就往户籍室跑去。
这时户籍室里的人三三两两都出来了，年轻男人正锁了门准备出去吃饭。
黎芝撞见了个眼熟的，就跑了过去。
过道上人来人往的，两个人站在那儿挡了路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年轻男人知道她是来报警的，只好简短的说自己不是警察，她如果要报警的话就出门右转，往前走一条街，然后穿过巷子往左转，看到一棵大槐树就朝前面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黎芝睁大了眼，努力记着他说的地址。
她还未道谢，男人就像条鱼一般融入这潮水似的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