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至亲的背叛

    大山里的人未经教化，愚昧又听话。

    除了满足最基本的衣食住行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繁衍后代。

    女子无为，到了一定年纪就得嫁出去。

    从父家交移到夫家，遵的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一个是娘家，家中多兄弟姊妹，成婚后再难回去。

    一个是婆家，你是外来者。若是遇上心善者，可平平安安度过一生。

    若是运气不好，就得任打任骂，任劳任怨的苦一辈子。

    当初在大舅村里的牛棚里，黎芝看到的那个疯女人，她也向大舅问过，能不能救她？

    却被一句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轻飘飘的挡回。

    她阿妈生前被换到黎家给白山娶妻，死后也为他们挣来一笔银钱供养他们。

    至于一个孤女永远的失去了她的母亲，重要吗？

    救不了，都救不了。她救不了那个栓在牛棚里的疯女人，也救不了自己阿妈，甚至连让仇人偿命都不能！

    黎芝的心像有一万根针扎进来，密密麻麻的疼。

    她说的话从来都不重要，没有人会听。

    就算是死的是她亲妈，别人也只是和娘家舅子谈，把她一声声控诉置若罔闻。

    大舅要哺育自己的孩子，跑去和仇人同桌饮茶，讨价还价。

    二舅已然迫不及待的等在屋外，仿佛下一秒就是洞房花烛夜，老婆孩子热炕头。

    小舅让她违背对文小草的承诺，她都不敢想象这个瘦弱的孩子回到家以后，会遭到什么样的磨难！

    在大山里，没有利益纠纷的时候，大家相安无事，是互帮互助的血脉至亲；一旦涉及到了利益，就如同一群豺狼虎豹，不留情面的将利益瓜分。

    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第一次，黎芝对自己生活里十来年的小山村产生恐慌。

    她阿妈死了，邓洲礼也走了，这里再也没有人会护着她。

    黎芝看着朝她走近的白木，眼神冷漠又凶狠。

    落在白木眼里，却显得可怜无比。

    他上前想拥抱她，安慰她，给予她温暖，却被无情的推开。

    “别碰我！”

    这只惶惶不安的小兽亮起尖牙利爪，试图威吓住别人。

    白木见她抗拒得厉害，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劝道，“芝芝，你别这样，你冷静下来。”

    黎芝不看他，偏过头去盯着阿妈紧闭着的房门，盼望着下一秒，她阿妈就从里面走出来，结束这场噩梦。

    两个人僵持着，又吵闹了几句，小舅冲出门去，黎芝趴在地上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大舅才回来，轻手轻脚的准备把黎芝抱回屋里睡。

    黎芝睁开眼睛，挡开他的手，看见桌上鼓囊囊的一个口袋，问道，“你们把我阿妈卖了多少钱？”

    这是连舅舅都不愿意喊一声了，白山眼里划过一抹顿痛，沉重道，“黎芝，你阿妈也是我亲妹妹，谁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是文老头给她偿命，人死不能复生，你阿妈也回不来。她肯定希望我们好好活着，希望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黎芝天真的看着他，抱着他的胳膊问道，“大舅，那钱，都是留给我的吗？”

    白山顿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在屋外数星星的白塔，语气更加沉重的说道，“芝芝啊，你还小，再说你现在一个人，拿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等你结婚了，大舅给你备齐六礼，送你出嫁！”

    虚伪！虚伪至极！

    在她面前磕头演戏求的原谅的文老头，和现在许下空口承诺的大舅一样虚伪！

    “你好好休息，舅舅们过两天再来看你。”

    白山不敢和她对视，将她扶了起来，大手一抓，就带着桌上的口袋朝屋外走去。

    “大舅！”

    黎芝叫住他，“我准备去我阿姐那里。”

    白山问，“什么时候去？”

    “明天就去寄信，等我阿妈过了头七就走。”

    白山有些惊讶，“这么着急？”

    黎芝走了过去，仰望着白山，眼泪蓄满了眼眶，“大舅，你能不能给我点路费？”

    白山被她一声声大舅叫的心都软了，沉默的拉开袋子，抽了几张递给黎芝。

    黎芝接过，乖巧道谢，又说，“我阿妈生前总是牵挂着大姐，本来说暑九过了就送我过去看她的。”

    白山又抽了几张给她，说道，“城里用钱的地方多，你要多听你阿姐的话。”

    黎芝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她关上门，将钱一把扔在地上，捂着脸沉默的蹲下，滚烫的眼泪从指缝里一粒粒的砸了下来。

    荒诞的闹剧，最后以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独她一个人的悲剧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