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观音节

    六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观音节。

    昨夜雨打芭蕉，今日艳阳初升。

    乡下的路满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总算是走到了镇里。

    此刻是八里镇最热闹的大日子，十里八乡所有的人，能走得动腿的就到场了。

    人挨着人，都快落不下脚来了。

    小贩卯足力气叫卖着，周边的商铺酒楼都扫的干干净净，挂着崭新的红灯笼。

    老人拖着两手满满当当的小孩，夫妻抱着时兴的彩灯，裹了一身新衣的姑娘们三五成团，年轻的小伙利落的搬着板凳争取最好的位置，等待着接下来的巡游。

    黎芝被阿妈紧紧拉着手，艰难的穿过了人群，拐了七八个小巷子，从一扇小门钻了进去，又穿过了一片长廊，方才到今天的目的地——厨房。

    因着是观音节，所以今天是要吃斋饭的。

    厨房里有七八个利落的女子，捞起袖子，有条不紊的烧火，切菜，专心的干着自己的事情，好不热闹。

    “白秀，你可算到了，就差你了。”

    一个胖胖的女人笑着迎了过来，拍着白秀的手臂，慈爱的看着黎芝。

    这时白秀才松开握着黎芝的手，和她们打了照面，又招呼黎芝过来认人。

    “这是王婶。”

    王婶是个苦命的，她丈夫走得早，儿子早年间也得了急病走了，就只留下她一个人。

    光守着前夫的薄产是活不成的，王婶在镇上拉了一群寡妇，逢年过节，红白喜事都接些洗碗做饭事儿。

    她人又活络，能吃苦，主家忙不过来，都乐意来找她，倒是成了一个好活路。

    白秀有一门好技艺，她做的青菜丸子，那是独家的方子，平常可不轻易拿出来。

    虽然远在乡下，但因着这个，王婶每次都愿意给她留个位置。

    调笑了两句，白秀给了黎芝五毛钱放她出去玩，就融入到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去了。

    这路虽然绕了些，但是却只有这一条，黎芝穿过了小巷子，又过了瓦舍，跑过了酒楼，越过熙攘的人群，直往前面冲去。

    观音巡演的路只有这一条，但黎芝不是每年都来，所以也只有些小时候的记忆。

    前面打锣吹鼓的声音越来越大，意味着巡游已经正式开始了，人群也逐渐往这边靠拢过来。

    黎芝人小，靠着巧劲儿挤在了最前面。

    最前面是敲锣打鼓的两个男人，后面跟着的是抬着莲花台的四个男人，做童子的打扮。

    坐在莲花上的男人卓然而立，一只手托着观音的玉瓶，双目静闭，一身白衣好似不在人间，眉间点了一颗红痣，赫然是邓洲礼。

    他睁开眼睛，和黎芝对视，嘴角轻轻勾起，眉眼柔和。

    周围的喧哗声一下子大了不少，有少女怀春小声的讨论，害羞又光明正大的看着莲花台上的菩萨。

    男子作辑默默许下心愿，老妪费力的弯膝下跪，大声的求菩萨保佑，家中多子多孙。

    莲花台靠近黎芝的时候，菩萨动了，他用新鲜的柳条儿沾了井水点在黎芝的额间。

    他温柔的说道，“所愿皆如愿，所行皆坦途。”

    莲花台渐渐远去，人群也随着离去了，黎芝站在原地，默念着这句话。

    老妪抓着走神的黎芝，舔了一口她的额头，嘴里神神叨叨的说着：”让俺也收受点儿菩萨的福气。”

    黎芝吓的一把推开了她，匆匆跑回阿妈的厨房，舀起一盆水脸就往里埋，给白秀吓了一跳。

    白秀问清原委后，当即指着门外破口大骂。

    吃完饷午饭，白秀就准备带着黎芝赶回家去。

    王婶从门外回来，刚好碰上了，知晓黎芝受了惊，却拦着白秀不让走。

    就明儿官老爷儿家有喜事，那位老太爷点了名的要吃白秀做的青菜丸子。

    官家的事儿，王婶早就应了下来，好说歹说让白秀多留几日。

    白秀又说家里猪没人喂，就算她不回去黎芝也要回去的，又不放心黎芝一个人，毕竟这个时节的山上，什么野物都有。

    王婶一拍大腿，说那邓洲礼不是你们村的嘛，正好巡游完了，我去瞧的时候，他大伯正给他收拾包袱呢，估计也是今天回去。

    让他带黎芝回去吧！

    白秀一想也想也可以，又说最迟她明天下午得回去了。

    两个人扯了几句就敲定好了，王婶喜笑颜开的叮嘱了黎芝一番，拿了两盒青菜丸子让她带着，又单找了个小姐儿送黎芝去邓家大伯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