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面见单爷
光绪七年九月二十七。
随着生意逐步进入正轨刘思甫也逐渐忙的不可开交,每天的任务就是搅和材料,从自家薅的原材料再次降低了造价,利润重新回到六个子左右,刘思甫的财产也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增长起来,而且,用自己的钱买自己家的东西,四舍五入等于全部白嫖,最多是换了个地方保存,这敛财手段,只怕是资本家看了都得落泪。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和探索,刘思甫对于商业经营也逐渐驾轻就熟,起初刘思甫的目标是建立直接与客户对接的商店,但随后根据田季澜的的建议刘思甫很快就认识到了这样的风险很大,而且更加危险,几次不大不小的事件让刘思甫明白自己的力量太过薄弱,能力也远远不足。
经过多次与田季澜的讨论和实地考察,刘思甫最终果断决定从销售商转变为供货商,如果让刘思甫自己经营一家商铺,一是没有稳定的货源,二是人手不足,三是资金投入就是一个无底洞,四是关于货币贬值问题,这是刘思甫亲自走了几次后才发现的问题。
经过刘思甫计算,虽然现在铜币贬值并不严重,但速度依然不容乐观。白银的大量外流导致铜币一天比一天不值钱,至少在山东地方,铜币贬值速度已经接近百分之七,这个速度虽说没到经济危机的程度,但也相当不容乐观,放在后世绝对是能上新闻的数字。
因此如果刘思甫的收入组成大部分都是由铜币组成,那么就相当于刘思甫的资产在不断缩水,而如果是白银,刘思甫的资产就等于在不断升值,从长远来看,刘思甫如果想要做大做强就必须以白银做为主要资产组成。
这也是让刘思甫想定决心转变的关键因素,因为只有大宗交易才会使用银元,平头老百姓可不会一买就是几十上百,只有与商家合作才能改变财政组成。
而且成为供货商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能规避风险,不用担心各种各样的麻烦,提供给商铺后钱就直接到手了,根本不用搞售后服务,只要在产品质量上把关就可,极大的节省了宝贵的劳动力!
这也让刘思甫明白为何后世的生产厂家不直接干销售了,感情都是怕麻烦!
在心中默默鄙视了几句偷懒的后世生产商们,刘思甫继续搞自己的供货商道路。
……
但今天的刘思甫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拜访胶县的一位地头蛇,生意大起来后无可避免的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也是刘思甫为什么如此着急的薅自家羊毛的原因,官府的盘剥、地头蛇的盘剥、各种各样的开销让刘思甫本就不高的利润举步维艰,不解决真的会赔钱的!
胶县的黑色势力大致分为三股,分别是占据北边几条街和重要运输路线的火头帮,占据南边的李家拳馆,以及没有固定势力,以放高利贷和为人讨债为主要营生的孙记钱行。
三股势力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关系不好,但也差不到哪去,大家都有各自的来钱项目,平时也都以维护自己地盘上的秩序为主,三股势力通力合作,牢牢把握住胶县所有非官方的产业命脉。
任何人想要在胶县搞买卖都得经过至少一股势力的同意,三方势力都是有默契的,既不会过度勒索,有不会让别人赚的太多,对于外来的商人来此经营他们是持欢迎态度的而且也不会派人来骚扰。
但他们终究是灰色势力,不可能当公民卫士,不来骚扰只是让你放心做生意,但保护费还是要交的,做生意的前半年他们可以让你知道安安静静做生意有多好,等你赚到了些钱他们就会开始收钱,这就叫先体验后收费。
这一套路被三股势力广泛应用,既不贪得无厌也不让商人赚的太舒坦,在三股势力的监管下,胶县的生产贸易大体上保持着较为稳定的状态。
对此刘思甫倒是没有什么太过意外的感觉,毕竟能当上黑社会老大的都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家伙,至少对于一顿饱还是顿顿饱还是能分清的,刘思甫也没有什么和黑社会斗争到底的决心,以自己那点能力在他们眼里只怕连当对手都不配,老老实实赚自己的小钱钱在刘思甫眼里比什么都重要,花点钱就能保护自己生意那真是再好不过。
刘思甫要拜访的就是火头帮的掌舵,为了见这家伙一面刘思甫整整花了十两银子的买路钱,并且额外准备了三十两银子的红包,这可是刘思甫目前所有能动用的流动资产,接下来几个月刘思甫不出意外恐怕都要至少减产三成以上!
但刘思甫认为这是值得的,虽然四十两银子很多,但在火头帮老大那里刘思甫这三十两可是中高档的孝敬钱了,一般的小商铺最多都只能掏出十两,三十两已经能得到火头帮掌舵的几句好话,以后在胶县做生意也能受到些照顾,这可是用银子都难买的商业机会啊!
为了见火头帮掌舵,刘思甫特意给自己做了些伪装,相比田季澜临阵磨枪,刘思甫可是哪怕耽误练武都仔仔细细的学习了如何让自己扮演更加自然,虽然以前的感觉都忘的差不多了,但经过一个月的练习,哪怕是田季澜都无法从面部以外的特征认出刘思甫。
直到这时刘思甫才放心的前去拜访火头帮掌舵,这不仅仅是伪装,更是对自己的保护,毕竟刘思甫可不会是那么老老实实的人,刘思甫十分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和火头帮等必然难以共存!
……
“就这了,刘掌柜,掌舵的等着您呢!”一名膀大腰圆的汉子引着伪装过的刘思甫进到了一间……总体来看还能称得上古色古香的酒楼雅间之中,总之刘思甫并不是非常能理解这样破破烂烂的木头楼怎么能称典雅二字。
随着年久失修的木门如同老头磨牙一般的吱呀声,刘思甫总算看见那位统治者整个胶县北方的黑社会老大——被称为胶北虎的单爷——翘着兰花指端着茶碗喝茶。
刘思甫看到单爷的第一眼就判断——这个单爷竟然是个太监!这个时候的男性都以留着长长的胡子为荣,那怕修剪也只是为了更好看,全部剪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没有胡子大多是因为被烧掉或者其他事故,但刘思甫很确认单爷不是——因为他没有喉结!
刘思甫此时十分尴尬,拎着礼物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刘思甫实在有些不知所措,谁能知道统治胶县北边的竟然是个太监?刘思甫为了夸赞单爷准备的那些个漂亮话被堵在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刘思甫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怎么就不提前打听一下单爷的事情,突然整出个这么大的乌龙,天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李威驰或许不敢让刘思甫消失,但这个叫单爷的太监绝对做得到!
“第一回见着咱家?”单爷喝着茶,完全不看着刘思甫问道。
刘思甫顿时一阵冷汗,和这种人说话时刻都要注意,只相当于蚂蚁的刘思甫只要说错一句话,那怕单爷绕过刘思甫,刘思甫也不可能在这里混下去了。
“回单爷的话,小人倒是没想到……”刘思甫坑吧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直接说他是个太监鬼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把刘思甫拖出去砍了,直接夸他刘思甫脑子卡壳也不知道改怎么表扬一个太监,刘思甫真是如同油锅里的蚂蚁急得只想蹦起来。
“咱家知道刘掌柜想道个嘛,咱家不就是阉人吗?又何不敢说的?”单爷翘着二郎腿坐在大椅上摸着如同枯树枝的手指头淡定的说道。
刘思甫知道这时候再不接话八成就得被抬出去了,于是脑筋疯狂旋转,一下、两下、三下,有了。
“单爷能掌舵火头帮那自然不是凡夫俗子,能有如此手段更是令刘某佩服不已!纵使九尺大汉不也得给单爷鞍前马后?”刘思甫迅速一个马屁拍过去,生怕惹得这位爷不高兴。
单福安听后哈哈一笑,指着刘思甫笑道:“咱家这走地十多年,汝倒是第一个敢说佩服咱家的,汝难不成要学咱家阉掉把否?”
刘思甫瞬间卡住,本以为能蒙混过关,但看来还是想多了,单福安显然不太吃这一套,一个更大的麻烦再次扔过来,刘思甫这下真的有点理屈词穷了,这个问题真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小人……单爷,小人从西洋人那听过一个消息,不知单爷可否赏耳一听?”刘思甫无法只得使起转移话题大法。
“是何消息?说来听听。”单爷再次端起茶杯,他当然知道刘思甫在转移话题,但单福安却不在意,反正刘思甫早晚要回答,问与不问都在单福安手中。
“俺听说在西洋有个国家也是阉人众多,很多西洋人主动求人阉割,有个西洋医生说,这阉完啊,人就能活的更久,还不会犯肝病、生气也少,好多阉人比寻常人能多活十多年,就为这多活十多年几十万西洋人争先恐后的求人阉割,不少都死了,活下来的都是福大命大能多活十几年哪!”刘思甫声情并茂的随意的胡编乱造着,一半真一半假的说着,反正刘思甫就欺负单福安没见识,就算是假的单福安也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单福安砰的一声放下茶水放声大笑,刘思甫这一席话单福安可真是闻所未闻,而且还隐秘的夸单福安有福气还能活得久,最后还说西洋人想被阉都得求人,表达了一下政治正确。
“汝真是……罢了!饶过汝罢。”单福安也算刘思甫勉强通过了考察,这两段话也算说的凑合,还算个有眼色的小子。
刘思甫听完如得大赦,赶忙一溜烟的小跑到单福安身边,递上自己用红纸包好的三十两银子:“晚辈的一点孝敬钱,单爷莫要嫌弃。”
单福安接过刘思甫手中三十两银子的红包颠了颠,多年的经验立马就能判断出来里面是整整三十两银子,至少在刘思甫这些人眼中算是不小的财产了。
单福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在这白银越发值钱的世道,三十两银子的孝敬钱也是很少有商户出的起了,刘思甫能下这么重的孝敬钱也算有诚意。
“咱家也听闻刘掌柜的奇味饼卖的极好,没想到刘掌柜的这人情也是作的挺好,刘掌柜果然也非凡人也。”单福安语气平静的夸奖道。
“不敢不敢,俺家的生意还不是得仰仗单爷的关照,有单爷在俺家这生意才干的下去啊!”刘思甫十分谦虚的摆手道。刘思甫在心里暗骂道:要不给你钱劳资能赚的了钱吗?
“还得是刘掌柜东西做得好,咱家照顾刘掌柜也是应该的。”单福安也难得的谦虚了一下。
“单爷若是喜欢俺过两天便送些与单爷尝尝?”刘思甫当然知道单福安不需要吃这难吃的压缩饼干,这东西虽然吃着还可以,但也只是和大饼馒头比而已,跟单福安每天吃的比起来显然就是垃圾,虽然刘思甫知道,但多少还是要意思一下的。
“免了吧,汝家小本买卖,赚点钱不容易,真有诚意就送点给咱家的苦家人尝尝。”单福安果不其然的拒绝了。
刘思甫也是随便的答应了,两个人一个只顾捧,一个只顾打发时间,整整聊了快半个时辰单福安才把刘思甫放走。
刘思甫心有余悸的离开了小小的酒楼,这半个时辰真是刘思甫自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最累最提心吊胆的半个时辰,哪怕这次说错一句话,刘思甫就很可能做不出这座酒楼了。
刘思甫走后,单福安并未离开大椅,而是端着茶杯晃动着问道:“那学拳的李家后生多少年没跟咱家说过话了,这回竟然为了这么个小子来求咱家,也真是难得一见了!”
雅间后边转出一个老翁扶着窗户看着远去的刘思甫斟酌着说道:“也许这小子确实不同寻常。”
“可不是吗!就拿那西洋人阉割之说,荒谬归荒谬,但也确实说到咱家心坎里,咱家就是听着好听。”
“这小子不像是小地主家的,竟然连西洋人都敢说,还说佩服你这个阉人。”
“哼,汝这是妒忌咱家,咱家看人可是准的很,这小东西是真佩服咱家。”
“佩服你是个阉人?”
“他是佩服咱家御下的手段,也真是个野心不小的家伙。”
“还是个小子,谁知道呢?”
“咱家要不是提前知道也难看出是个小子。”
“确实不简单,但不简单的多了去了,能成事的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