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送信
不过,也正因为感觉到了不适,刘白闷哼哼的摸了摸背,又面露紧张之色,汉奸并未对刘白起疑心,这也使得刘白能顺利入城。
进城后,为避免惹人怀疑,刘白并未径直前往城西拍马岭,也不与人言语,只是沿街乞讨。
此时楚都的天空灰暗阴沉,城中一片萧条。没有小贩沿街叫卖,没有谈笑风生的街坊,甚至没有心态平和的路人。
有的,是沿街乞讨的乞丐,是神情紧张的居民,是嚣张跋扈的汉奸。
于是,刘白的存在,便显得十分应景。
因为在这样人人自危的世界里,没人会在意一个聋哑乞丐。
刘白一路走来,看到一些老弱妇孺,皆是面黄肌瘦的模样,心生生的疼。
却也无法帮助他们,只能眼看着他们承受着这个世界的苦难。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刘白才领悟到,原来这世间,最令人无法承受的,便是直视苦难。
刘白于是努力的想要练就一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本领,因为当下的首要任务,便是将信送到石从利手中,让石从利乖乖放了集中营里的人,毕竟,此时此刻,集中营里的人,承受的苦难也许远比刘白现下看到的人多。
甚至,还有可能有人都已经失去了承受苦难的资格,因为,他们或许已经失去了生命。
而最令刘白胆寒的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阿河就在集中营里。
一想到这里,刘白便方寸大乱。
不,此时此刻,刘白只觉自己并无资格乱了方寸。
因为,还有许多人等着自己完成这艰巨的任务。
所以,不仅不能乱,还得设法留心周遭的一切动向。
在城里街道上借着乞讨的名义四处观察了许久,刘白发现,伪警察所在的伪警署里,并未见到石从利,也未曾听其他汉奸聊到姓石的其他人。而与石从利一起在城门口盘查过自己的汉奸如今也不再在城门口值守,这些人每每从伪警署出来,都会去往城西方向,刘白于是推断,石从利在城西的可能性比较大,想到拍马岭集中营也在城西,刘白在城里乞讨的时间也足够了,应该不会再引起注意,于是,便出发前往城西。
刚到城西拍马岭附近的街道不多时,刘白便如愿以偿的通过探听一些汉奸的谈话,打探到了石从利的消息。
原来,石从利因为在城门口盘查时抓到了重要的犯人,而受到了倭国人的赏识和提拔,被调到了城西拍马岭担任集中营监狱长。
刘白不禁想,倭国人此举,竟误打误撞恰如其分的为他们的营救行动提供了便利。
这样想着,刘白心中的恐惧也少了几分,当务之急,便是将信顺利送到石从利手中。
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送到石从利的面前并保证石从利能看见呢?
刘白犯了难。
若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自然得从长计议,但耽搁的时间越长,阿河与集中营里的其他人便越危险。
刘白不能拿他们的安危来冒险。
所以,只能自己涉险。
好在,这只是梦境一场。
如果遇到危险,自己失去的也只是梦中的性命。
可阿河他们不一样,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是真实存在的。
这样想着,刘白便打定主意,直接将信送到石从利手中。
待到晚饭时分,刘白也如愿打探到了石从利的住所,便坐在门口守株待兔。
终于,在日暮时分,兔子出现在了刘白的视野里。
刘白于是定了定神,又努力的告诉自己记住自己聋哑人的人设,然后,拿出鞋底的信件,一鼓作气的跑到石从利面前,闭上双眼,将信递出。
此时,石从利刚刚走到门前,眼见一乞丐跑过来,虽满心嫌恶,但已避之不及,只皱着眉警惕的后退几步,又呵斥道:“干什么的!来人,快来人!”
话音未落,便有几名小汉奸从石从利身后不远处跑过来,立马抓住了刘白。
刘白被几人抓住手臂,动弹不得,心下慌张,本想解释,却又想到自己假扮的身份,只咿咿呀呀的叫着。
“快说,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抓住刘白右臂的人厉声问。
刘白又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
“头儿,这臭乞丐好像还是个哑巴。”抓住刘白左臂的人见状,忙讨好的说。
“哑巴?”石从利斜睨刘白一眼,便打开信件,眼神逐渐由疑惑变成惊讶最后转变为恐惧,看完信后,抬眼看向刘白的眼神里,充满疑虑、探究和愤恨,于是,一把将信件捏成团,攥在手心,走到刘白跟前,冷冷的仔细端详刘白片刻,忽然用手狠狠的擦掉了刘白脸色的泥土,再认真的看了看,便一把抬起刘白的下巴,冷笑道,“哑巴?当真?”
刘白努力想要藏起心中的紧张,却藏不住眼神里的慌张,只不做回答。
“哼,装得还挺像。”石从利冷笑道,“可惜啊,你这张脸出卖了你自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兄长还关押在我这里,对吧?”
刘白没料到石从利竟还记得自己,反而放下了些慌乱,毕竟,对刘白来说,做真实的自己比演戏还是容易许多,于是,闭眼调整了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这才冷静的开口道:“石长官好记性,没错,就是因为我兄长被关在这里,所以我才愿意来送这封信。”
石从利听罢,给了身后的小汉奸们一个手势,小汉奸们会意,立刻将刘白押往石从利府上,又将她绑在后院柴房里。
随后,石从利又带了些人,拿着各色刑具,戾气十足的走进柴房,站在刘白面前。
“小丫头,看看,这些东西都认识吗?”石从利眼神阴鸷凛冽,阴阳怪气的说。
“不认识。”刘白冷静的如实回答。
之所以冷静,是因为刘白知道,在梦境里被用刑,虽然还是会害怕,但是,不会太疼,顶多就是会感觉不适。
“呦,这样啊,来,小崔,给她介绍介绍这些东西都是干嘛用的。”石从利朝身后一个瘦弱的汉奸道。
小崔看着眼前的刘白,想到自己家中也有个一般大的妹妹,心下有些不忍,一时失了神。
“怎么,没听见吗?”石从利狠狠的瞪一眼小崔。
“啊……是……”小崔努力定了定神,这才犹犹豫豫的慢吞吞向石从利走去。
石从利见状,不耐烦的走过去,给了小崔臀部一脚,小崔这才趔趄的站到了刑具旁。
“这……这个是……荆条……”小崔支支吾吾的介绍着。
“行了。”刘白听得费劲,也并无兴趣,便说,“我对这些没兴趣,石长官,我只是想救我无辜的兄长,正好这写信之人的亲友也被你关在了集中营,所以才让我来给您送信,我想,您想要知道的,也就是这些吧。”
“呦,倒是个爽快人,比你那兄长爽快多了。”石从利阴阳怪气的说着,却忽然脸色一变,道,“不过,我凭什么信你?就凭这来历不明的信?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是否有什么猫腻。”
刘白见石从利虽嘴上说着不信,眉头却是紧锁着,一刻也没松开过,眼神里,也有藏不住的慌张。
想必,吴睿霖威震八方的名声,对他的震慑力着实不小。
若没几分相信,石从利断然不会如此紧张。
“您也可以选择不信。”刘白见石从利紧张的踱步,心下忽然变得轻松,反正,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怕也无用,这样想着,心底生出了英雄般的气概,举重若轻的说,“反正,我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乞丐,现下也已经落在了您的手中,您大不了将我一同送往集中营与我阿哥团聚吧,至于这信上所说,您就权当未曾见过,我如今落到如此境地,也不过就是个将死之人,您又何必如此在意呢,是吧?”
“哼!好一个口齿伶俐的丫头,只不过可惜了,我还真就不在意。”石从利冷笑道,“来人,将这丫头送到集中营去,与她兄长团聚。”
刘白见石从利虽如此说,但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丝毫松动,心想,这石从利还真是城府极深,明明就是害怕吴睿霖的,却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也罢,想必他也定然不敢轻举妄动,或许,自己在集中营也待不了几天便会被释放,去集中营也好,正好能与看看阿河,看看他是否安好。
这样想着,刘白竟完全轻松下来,不再恐惧,也不再慌张。
甚至,心底竟生出一些痛快。
给坏人添堵的痛快。
此时此刻,刘白忽然想,若能在梦里体验一把将坏人干翻的感受,也是极好的。
这样想着,便昂首挺胸起来。
石从利见状,心中愈发忐忑起来,于是,亲自抓着被绑住的刘白,将她送往拍马岭集中营。
一路上,刘白昂首阔步的走着,石从利则忧心忡忡。
及至来到拍马岭集中营,石从利只交待看管集中营的伪警察好生看管刘白,便急急回去。
一到集中营,刘白便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无法言语。
集中营里的人们,几乎个个儿都是遍体鳞伤,骨瘦嶙峋。五六十人紧紧的挤在十三四平米的牢房里,只能或站立或勉强蹲下,牢房的角落里,有一个小木槽做厕所,却根本不够用,于是,汗味、屎尿味都夹杂在一起,令许多人捂住了口鼻。
好在,刘白闻不到这些气味。
只是,刚被关进牢里,刘白便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去寻找阿河。
于是,刘白满心慌乱的站在拥挤的牢房门前,努力的想要向外看。
“没用的。”刘白身旁,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