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只是梦境吗
刘白转头一看,只见身旁一名削痩高挑的年轻女子背对着牢门倚靠着牢门而立。女子虽头发散乱,衣衫破烂,脸上也有些污泥,但是,一双明眸清澈纯净,鼻梁高挺,嘴唇虽无血色却精致娇美。
刘白不禁有些出神。
这女子,若是好好打扮打扮,一定是国色天香。
“保存点儿体力吧,明日去工地,你就能去寻找你想寻找的人了。”年轻女子淡淡的说。
“去工地?”刘白将自己的思绪从女子的美貌中抽离,疑惑的问。
“嗯。”女子说,“每日早晨天一亮,我们便要去工地干活儿。到那时,你想寻谁,便自行伺机而动吧。”
“原来如此。”刘白说着,冲女子挤出一个微笑,又艰难的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白文君。”
“张雨莲。”女子艰难的将指尖伸过来,浅浅的握了握刘白的手,道。
刘白这才发现,张雨莲的手有些无力,想必,是在这牢里挤得无法动弹所导致。
好容易到了翌日清晨,大伙儿终于到了工地。
这工地,正在修建机场,刘白因为刚来,业务还不熟练,凭白的挨了好几棍子,只觉背上有些湿哒哒的感觉。
张雨莲见状,忙来到刘白身旁,与刘白搭伙儿抬土,让刘白少受些罪。
刘白心下感激,连连道谢。
一边儿抬土,刘白也一边儿观察着四周。
“文君,你想寻的人,是名男子吧?”张雨莲艰难的抬起一筐土,问。
“嗯。”刘白回答道,“你怎么知道?”
“若是女子,何须如此费劲,女子都与我们一同前来,若要寻,早该寻到了。”张雨莲苦笑道。
刘白见张雨莲也同自己一样,一边干活儿,一边四处张望,便问:“雨莲,你是不是也在寻人?”
“嗯。”张雨莲道,“寻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也是。”刘白默默的说。
二人心事重重的干着活儿,终于在接近晌午时,寻到了时机。
午时,是狱卒们吃饭的时刻,刘白与张雨莲们却无饭可吃,只能继续干活儿。
不过,这倒是给了刘白一个寻找阿河的绝佳时机。
于是,刘白与张雨莲结伴去寻人。
终于,在工地西侧的一处土堆旁,刘白看到了阿河的身影。
正午时分,刺眼的日光肆无忌惮的照着空旷的工地,却并无一丝温暖,工地上尘土飞扬,即便是在日光的照耀下,也显得阴森可怖,气氛压抑。
刘白远远的看到土堆旁的阿河,在凛冽的日光下无力的倚靠在装满沙土的竹筐上,身影苍凉,不禁心无尽的下沉。
“快去吧。”张雨莲顺着刘白的目光,看到了阿河,知道她已经找到了要寻的人,便说,“千万记得抓紧时间。”
刘白这才回过神来,说:“好。”
然后,四下环顾,并无狱卒监视,忙飞奔到阿河身旁。
刘白的脚步停在阿河面前,尘土却并未停止飞扬。
阿河正倚靠着土筐休息,听见脚步声,神情紧张,猛地睁开眼。
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面目狰狞的狱卒,而是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阿河眼见着尘土中刘白的面庞,随着日光的照耀逐渐变得清晰。日光将刘白周身的轮廓勾勒出了一层如影似幻的光环,仿佛天女下凡,阿河只以为,是自己进入了幻境。
忙揉揉眼,再定定的看去。
的确是刘白。
“小……小白?”阿河的眼神里,顿时焕发出光彩,这光彩在阳光的照耀下,夺目灿烂,只是,未几,这夺目灿烂的目光便渐渐黯淡下来,变成惊惧和疑虑,于是,阿河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担忧的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尘土渐渐消散开来,随着阿河的起身,刘白这才拨云见雾般看清眼前的阿河。
眼前的阿河,与之前分离时相比,变得消瘦了许多,而且,更为骇人的是,他的身上,几乎是体无完肤,伤痕累累。
刘白不禁红了眼眶,还没来得及关心几句,却只听阿河满目关切的问:“你受伤了?疼不疼?”
刘白忙摇摇头,道:“我还好,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金刚不坏之身。”
阿河却一瘸一拐的绕着刘白走了一圈,只见刘白的后背上,隐隐可见血水。
“他们打你了,他们竟然连你都敢打!”阿河气得满面通红,攥紧了拳头,虽浑身乏力,却气势汹汹。
“没事儿,我真的没事儿。我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人,他们当然敢打。”刘白见阿河一怒之下,身体更添了颤抖,似乎都将要站立不稳了,忙一把搀扶住阿河,鼻子一酸,担心的说,“倒是你,遭了这么久的罪,一定很难过吧。”
“我是男子,不碍事儿。”阿河努力想要挤出一丝微笑,用以宽慰刘白,可由于担心、疼痛、乏力、愤怒交织在一起,只挤出了一个奇怪而尴尬的笑,阿河也意识到了这个笑容很尴尬,忙收起笑容,又关切的问,“他们为何又抓了你,你为何不去谷川,为何还要返回楚都,你可知……”
刘白四下里看看,并无人注意,便低声说:“我是来救你……还有其他人的。”
“这里的人没什么人性的,你怎么这么傻,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阿河说。
“你忘了,我在这里,没什么危险可言,这里于我而言,只是一场梦,所以,即便在这里丢了性命,我还会回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个世界,所以……你不必担心。”刘白低声道。
“只是……梦境吗?”阿河满目萧条,失落的说,“所以……我对你而言,也只是梦里的朋友,对吗?可是明明,我的一切感知都是真实的,你于我而言,就是真实的,你失去的生命,我会伤心。还有,如果你回到了你的世界,你还会记得我吗?”
“我会。”刘白坚定的说,“至少,我会记住你的……”
刘白本想说,我会记住你的名字。
可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清楚他的名字怎么写,正准备问,却听到女子劳动场所一阵骚动。
“快回去吧,别叫人发现你来到了这里,会挨打。”阿河担心的说。
刘白虽然不怕挨打,却远远的看见似乎是张雨莲与一名狱卒起了争执,忙说:“你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及至将要来到女子劳动场的人群中,只见一名倭国兵用右手手臂勒住张雨莲的脖颈,咿咿呀呀的气急败坏的说着倭国语,左手拿着刺刀,穷凶极恶的四处乱刺。
张雨莲尽力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毕竟,她饱受饥饿与劳累的折磨,并无气力与倭国兵对抗。
没人敢靠近他们。
却又不忍远离。
刘白正要跑上前去,却见一名男子从人群之中站出来,对倭国兵怒吼道:“欺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枉为男人!”
倭国兵见状,怒吼一声,一刀刺向那男子,鲜血随之喷薄而出。
男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人们都攥紧了拳头,怒目而视,却无人敢再挺身而出。
刘白刚要站出来,却被人拉住。
刘白回头,是阿河。
“别冲动。”阿河气喘吁吁而焦急的劝道,“这倭国兵叫龟田,最是残暴,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滥杀无辜,你若冲动行事,只能白白送死,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不如暂且保存实力,我们一起想办法。”
阿河的话,一字一句的敲打在刘白的心上,压制住刘白的冲动,幻化成刘白眼里的红色血丝。
“好……我听你的。”刘白咬牙切齿的声音颤抖道,“若有机会,我一定让这个龟田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落地,刘白不禁心中一颤。
原来,面对这样残暴的人,自己心中也会有残暴的想法。
以往,刘白不认为自己会是以暴制暴的人,可这一刻,刘白只想老天开眼,降下一道惊雷,劈在龟田身上,叫他死无全尸!
大伙儿眼睁睁看着张雨莲被龟田拖走,却无计可施,只能将满腔怒火化作悲痛。
好在,龟田走后,刘白迅速来到被龟田刺倒在地的男子旁边,俯下身,探了探他的气息,低声对阿河:“他还活着……”
刘白环顾四周,见人群已散开,便悄声对男子说:“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男子无力的点点头,艰难的发出一声回应:“我叫……张……承志……”
“承志大哥,现在你的伤很重,不必多说。”刘白担心的看着虚弱的张承志,忽然心生一计,道,“承志大哥,此时此刻,大家都以为你已经伤重身亡了,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计就计,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如……你就假死,我观察过了,这里会将死去的人抬到集中营外,那里应该没有人看守,待会儿我们会跟狱卒说你已经去世了,他们定然会将你抬出去,到时候,你若有机会,便逃出去吧。我有一群朋友,他们在城外的芦苇荡,你若能顺利逃到城外,便去寻他们,他们会帮助你。如果你听清楚了我说的话,就请你点点头,好吗?”
张承志艰难的点点头,而后,便虚弱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阿河见一名汉奸迎面走来,忙一瘸一拐的走向汉奸。
“这儿有人被杀了,今日天儿热,时间长了怕是会传播疾病,您看……”阿河对那汉奸说。
刘白没想到,几日不见,阿河竟也变得机智许多,不禁转身惊讶的看去,只见那汉奸便是前一日自己见过的小崔。
刘白知道,小崔最是胆小怕事,忙添油加醋道:“此人是因对龟田不敬而被龟田所杀,若石长官知道,怕是要怪罪你们看管不力,竟然有人敢冒犯龟田,只怕,你们得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倒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人处理了吧。”
小崔听罢,忙喊来几名同伙,将张承志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