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丁茜
我到达小义哥病房的时候,还不到8点。一进门就看到他俩正在聊天。我惊呼一声,一个热情的拥抱,眼泪情不自禁的夺眶而出。小义哥眼圈也红了,“得,就怕你们这煽情的,”他擦了擦眼角,埋怨的看了一眼大哥,“这一大早,折腾两回啦。”
我赶紧让他坐下询问病情,又迫不及待的打听大哥昨天的情况。
大哥拉着我的手,一边帮我戴表,一边说,“我触发成功了,很简单,戴着它超过十二个小时就可以。戴在手腕上的时长,就是灵魂回溯的时长,时间一到,自动返回现实。”
小义哥说,“准确的讲,应该是腕表与肌肤接触的时长。它只有贴在你身上才能完成充能。”
“充能?”
“哦…”小义哥挠挠头,“是我给它的一种叫法,很像是给手机充电,只不过给表充的是时间。”
“时间,不是灵魂么?”
小义哥撇撇嘴,“反正都是很虚幻的东西,也说不清是什么。横是得扒在你肉体上,依附于精神或者灵魂才能完成触发的。”
我看了大哥一眼,“我昨天也在想这个问题,难怪这东西在我们家放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家人从来没戴过它,拿出来看也都戴着手套,根本不会有肌肤接触。”
小义哥点点头,“没错。正常的灵魂回溯是不会吸取多少灵魂的,只有在梦境中,精神与肉体严重脱节的情况,才会有大量灵魂损失。”
“梦境?”
“对,我叫它梦境,因为就像是做了梦一样。正常做梦都是虚幻的,漂浮着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但这个不一样,它是真实的,当你受到外力的时候,会有真实的痛感或者触感。那是因为这个梦是有真实的肉身做载体的。那肉身,就是通过表盘选择的那个时间点的你自己。所以当你在梦境与自己的肉身发生严重脱离的时候——比如,死亡——灵魂就会被大量吸走。所以,你们尽量不要死在梦境里。”
听上去有点可怕,我看着小义哥说,“你死在里面了?”
“我死了很多次。头一次是意外。死后发现自己回到现实了,什么事都没有,然后就无所谓了,有时候还专门去作死。后来慢慢发现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好,甚至有时候行为已经不能受自己控制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着了道了,再后来,就成这样了。”
“哦,我还以为在梦境一死,现实中就成你这样了呢。”
“不会,一次两次的没什么大影响。”小义哥好像有点累了,他慢慢的躺回到病床上。“在梦境里,你可以为所欲为,做任何想做的事。”
为所欲为这四个字,让我的心着实颤动了一下,我激动的看了看大哥,“你昨晚触发成功了,去的哪一天啊?好玩吗?”
“哦…,忘了,小学时候吧,我随便选了一天,没太在意。”
“那你回去都干什么啦?”
“小学能干什么呀,写写作业就睡了呗。”
“噫,真没劲,我可不想浪费这次机会。我要好好体验一把。你刚才听到小义哥说了吧,可以为所欲为。”
“是啊,你的梦,你做主。”
“那我要重新计划一下了。”我能感到自己脸上露出表情有多邪恶。
大哥敲了敲我的脑门,“你已经很为所欲为了,别太乱来啊。”
他敢打我,我想回头喊小义哥帮我揍他,却发现小义哥已经睡着了。
我揉着脑门说,“知道啦,事事的。我先走了,拜拜。”
大哥用乞求的眼神想阻拦我,“茜茜,你不替我一下啊?哥好几天没回家了。”
“你喊超哥行吗?二婶叫我去找她,我都答应她了。中午吃完饭我差不多就回来了。”
“去吧去吧去吧。”大哥无奈的摆摆手,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有点心疼。
下楼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又跑回病房,“哥?”
他笑了,“哟,这么快就回来啦,还是舍不得哥对不?”
“不是,把你车给我呗。”
“那我怎么回啊?”
“你开我的。”我不容他反应,就把自己的钥匙放他手里,然后从他包里把他的钥匙拿上就跑了。
出门碰到隔壁的刘思络,我跟他挥挥手,“拜拜了老厎,有机会请你喝酒。”
吕大夫的研究所在东郊,二婶的农场在南郊,我行驶在郊外的高架上,一路畅通。路上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气温低的让人发颤,但明媚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还是让人的心情天然的愉悦。
为所欲为,这四个字萦绕在我的上空,我心潮澎湃,眼前浮现出许多英雄形象,格格巫、威震天、萨格拉斯、伊利丹,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起,我努力的去寻找自己的底线,那里竟深不可测。我仰头放声大笑,“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按着二婶给的定位,我走上了乡村的小路。坑坑洼洼的土路让我真为自己换车的明智之举感到骄傲。不愧是我料事如神,诸葛茜茜。
前方出现一个木质的门楼,上面还有个匾,四个大字“自力更生”。嗯,这腔调,应该就是这里没错。我一脚油开了进去,迎接我的是两只恶犬,我的妈呀,赶紧按喇嘛求援。门帘一挑,二婶走了出来。
她皱着眉,想看清我的脸,我把车窗摇下来,“二婶,是我。”
她一下子乐了,“嗐,我说呢,还以为小步来了。去去去!”
等她把狗赶回了窝,我才从车上下来,“您这也忒不好走了,幸亏我跟大哥换车了,不然我那小破车肯定散架。”
“对,那条路确实不好走,还是你聪明。来前我也是忘了跟你说了,西边有条路比这好走,我们一般都走那。”
“您快算了吧,我能找着就不错了,还挑路呢,反正大哥的车,坏了让他修去。”
“咯咯咯,你个小坏枣,快来。一会进屋啊,跟几个阿姨打声招呼,都是老朋友。”
“好嘞!”
我四处打量着,这是一个扒满了干枯爬山虎的二层小破楼。楼左侧是用类似集装箱材质做屋顶的简易棚,棚里有水槽之类的清洁设施,还放了好几口巨大的缸,估计是腌菜用的,只是看看都能感觉到那股臭味。地上也没铺砖,看着就那么农村。楼的右侧是两个狗窝。那两只恶犬可能是看到本姑娘如天仙下凡,也不恶了,乖巧的像两个赤胆忠心的保镖。再往右看是几个车位,停了两三辆,一看就是低调的老富婆开的那种车。
掀开厚重的棉门帘,我迈了进去,嚯!这寒冬腊月的,屋内不如夏日般炎热,也似春天般温暖。橡木的地板打着蜡,反射的光芒照的我眼睛一阵酸楚。屋顶垂下来一组白色几何体吊灯,简约但很有格调。墙粉是淡绿色,清新而雅致。一张厚度约20公分的原木色大方桌,被四支同样厚重的桌腿吃力的支撑着,周围六七把椅子,那椅子一看就不是俗物,非国内家具厂所产。其他软装都是时尚简约,颇有北欧的情调,与屋外的世界完全脱节。
二婶从鞋柜拎出一双黑色的毛拖鞋扔给我,我一边脱外套一边换鞋,低头一瞅,鞋上绣着paris,下面一行小字balenciaga。
“二婶,这边都是这种拖鞋啊?”
“啊,这屋里不冷,不用穿那全包脚的。”二婶以为我嫌这鞋漏脚趾头。
“不是,这拖鞋好啊。”
“啊,是吗,你宋姨她们给的,我也不认得什么牌子,他们都嫌太黑了没人穿,你喜欢你拿走。”
“这合适吗?”我尽量让自己显得面露难色,但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
突然隔壁房门开了,走出几个可爱的阿姨。
“哟,这就你侄女,长的可真俊啊。”
“哎呦,看人这皮肤,到底是年轻啊。”
“可不,瞅着就这么招人疼。”
“多大啦?有对象了吗?”
“个头正好啊,不高不矮的。”
“怎么长的啊,这孩子,怎么这么好看哪。”
“哟,这小细胳膊,以后常来我们这啊,外面的菜都没营养。”
“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呀?警察行不?”
“法院的呢?我跟你说我哥家那孩子可帅了。”
二婶见我快招架不住了,赶紧过来,“停停停,先让孩子进来行不行?门口呢就围着。”
“对对对,赶紧进来。”
“欸,老贺,她穿这鞋好看嘿。”
“嗯,这小美女,穿啥都好看。”
“可不,咱可穿不了这黑的,小年轻穿着显得时尚。”
“得了吧,你是嫌那黑的影响你手气吧。”
“边er去,我哪er那么迷信。”
二婶笑着看着我,“茜茜,来,我给你介绍下,这个是你温阿姨,你二大爷老同事;这个是杨阿姨,我同学;这个也是杨阿姨,你可以叫大萍阿姨,是以前你二大爷他们师政委的老伴。”
我赶紧转圈行礼,孝子贤孙般乖巧。
跟着阿姨们进里间屋,中间一张麻桌,原来姐er四个正搓着呢。二婶指了指她旁边的空位,“茜茜,拿个凳子坐二婶边上,给我涨涨士气,还有一圈打完,二婶带你摘菜去。”
麻将我是完全不懂,实在不知道那玩意有什么意思。但二婶她们打的是真起劲。让我不停的帮她喊“开,开”,那几个阿姨挥着手喊“没有,没有”,欢乐的像一群孩子。其间我偷瞄阿姨们身上,真是珠光宝气,羡煞我等,只能一句“我操”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这杜秋娘根本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嘛。
她们终于打完,二婶好像赢了不少,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二婶,要去摘菜了吗?”
“嗯,外头有篮子,二婶带你去。”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护手霜,“这个给你,干农活伤皮肤。”
二婶接过来,摸了摸我的脸,笑着说,“你这小坏枣咋这么可人疼呢。”
没等阿姨们反应,我赶紧道歉,“温阿姨,杨阿姨,大萍阿姨,我不知道您三位在,这次我就给我二婶带了一个,下次你们再打牌我都给补齐了。这护手霜是我爸一老顾客家里自制的,祖传秘方,特别好用,我一直用,我妈也用,每次我二婶用完了都得再跟我要,是吧二婶。”
“嗯,我侄女推荐的东西我都试过,这抹手的确实不错。”
“是吗,哪买的呀?我也试试看。”
“您不用买,我不是说了么,下次您来了就有了。”
“得嘞,听你的。”
“行,这孩子知道疼人。”
二婶面露得意,把我拉过来,从后面柜子里拿出一个纸袋。拨开层层包装里面赫然是一个黑色的挎包,没瞅见什么牌子但看上去质感非常,那编织风格让我隐约的感到似曾相识。二婶把它塞到我手里,“上次田明他媳妇给我送来个包,我背着不合适,早就想着拿给你,这次正好。”
我看着掉在地上的包装袋,只看到bot三个字母,但足以确认我的猜测,我赶紧推辞,“哎呀二婶,这不合适。”但脸上却写满了对它强烈的渴望。
大萍阿姨笑了,“有什么不合适,这东西你二婶多呢,再说了,这种编织的根本不适合你二婶,她得背那整面皮的,你就拿着吧。”
温阿姨说,“对,你二婶不适合黑色,她喜欢红,喜欢火。”
杨阿姨也说,“给你你就拿着,别给她省,她今赢的够买好几个的啦。”
花开堪折直须折,杜秋娘,还是您说的对。
出门的时候,二婶又把那双巴黎世家的拖鞋给我塞到背包里。我亲了二婶一口,“爱死你了,二婶。”
东西扔到车上,二婶又拿了双雨靴给我,“把这个换上,再去那个彩钢棚子里拿个篮子,然后跟我走。”
一切就绪,我左手挎着篮子,右手搀着二婶,朝着最南边的几个塑料大棚走去。
进到这里我才看到那栋小破楼后面还有很长一截,楼的北边是锅炉房,屋里的暖气就是这里供给的。还有大棚里,也都有管道供暖。
与我去过的采摘园不同,二婶她们这的每个大棚里都种了多种蔬菜。看上去花花绿绿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对于植物,尚未结果实的我一律不认识,结了果实的也认识不多。远看一个红红的大果子,哇,那是西红柿。二婶直接拔下来,用手擦了擦就让我吃。我毫不犹豫的就是一口,唔,真甜,“嗯,好吃,跟超市里买的就是不一样啊,怎么这么甜。”二婶说,这就叫自然成熟,跟那些放红了的西红柿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前的西红柿又叫“隔夜愁”,因为过夜就会坏掉,现在从外面买的西红柿放多少天都没事。所以她们既然买不到好的,就干脆自己种,种熟了也不卖,无所谓产量,要的是品种多,品质好。吃不掉的,亲朋好友分分,还能当个人情。郊区空气又好,约上三两知己一起品茶搓麻,谈古论今,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
我羡慕的看着二婶,“好一个相逢秋月满。对了二婶,这么有诗意的地方,怎么门上怎么写个‘自力更生’啊?不该是叫什么什么居,什么什么园之类的么?”
二婶说,“你不懂,享受生活跟体验生活的性质是不一样的。你从政就明白了。”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自愧不如。
新鲜菜肴、现宰活禽,配上阿姨们的手艺,鼓腹含和;背上菜篮、拎上拖鞋,捧着二婶送的新包,满载而归!
我一路高歌,心情是说不出的蓬松。看看腕上的手表,复仇的火焰已经快要熄灭了。还没开始就未遂,这可不是我的方针。打开记忆的数据库,搜寻最深刻的讨厌鬼,选择如星斗般琳琅,我的索引小马达骤然红光频闪,一个猥琐的身影众星捧月般出离画面,我冷笑几声,寒气逼人,腊梅也蜷缩求暖。厄运专挑苦命人,对不起了,蓝老师。
我初中时的代数老师,姓蓝,外号蓝胖子。集所有缺点于一身的灵长类动物。肥胖,短腿,黝黑,油腻,口臭,近视,瘪鼻子,三角眼,脏兮兮,臭烘烘,不剪鼻毛,不修胡子,常年吸烟喝浓茶,牙齿像一排畸形的巧克力,最烦的是那浓重的口音,听他的课,我旁边得有人翻译。自从他来之后,我的代数成绩一落千丈。对于理科,我原本只是无趣,被他一教,直接升级为厌恶。这样也罢,可他竟然在课堂上公然让我出丑。我诸葛茜茜的才女人设几乎分崩离析。这还不够,还追到我家跟我爸说我是问题少女,幸亏我爸没上他的当。但也从此埋下祸根,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我的代数成绩差点没过会考。中考成绩也没能使我正常升学。家里花了大量人脉物力才勉强上了高中。这简直是我一生的耻辱。
不知不觉就到了吕大夫的研究所。把车停好,发现我的小车已经不在了,看来大哥是走了。我环顾四周,看到一辆惹眼的m3,嗯,超哥来了。
推门走进小义哥的病房,他正醒着,在跟超哥聊天。见我来了又是一阵感动,“还是我茜,是不是怕哥孤单又回来看哥?”
“对,就怕你没人陪,没想到超哥能来。”
超哥一个白眼甩过来,“什么呀?我怎么能不来呢?小义能醒过来还不全是我的功劳?”然后他又立刻转向小义哥,“接着说,赶紧给我们讲讲那个表的事er。”
小义哥慢慢翘起腿,“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鉴于我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长时间的交流,就捡重要的信息跟你们说,你们也挑重要的问题问。另外呢,大恩不言谢啊,自家人,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
超哥哼笑了一声,“什么叫大恩不言谢呀。我跟你说嘿,你得重点感谢哥们我,你问问茜茜,要不是那晚我灵机一动,感应到这手表有问题,冒着丢魂的风险,义无反顾的把它戴在手腕上,你,还,还能坐起来跟我们这白活?躺着吧你!从医学的角度说,你那叫深度昏迷,从生物学的角度说,你已经不在动物界了,知道吗?你应该属于被子植物,花柳科。”
我实在听不下去啦,赶紧打断他,“超哥,我是真佩服您老,知情人就在旁边,您还敢这么漫无边际的胡勒?您那是脸啊还是腚啊?”
超哥眯缝着眼,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他摸摸自己的脸,“欸,小义,听见了吗?腚,那是动物界的排泄器官。你们植物界没有吧?”
小义哥笑着看着他,“对,我们没有腚,只能靠晒太阳,进行光合作用之后,排泄出氧气,你们动物界赖以生存的氧气,都得靠我们排泄,包括这病房里的。哎呀,今天阳光不错啊。”
看着他俩斗嘴,我心里更踏实了,“小义哥,我看你这状态不错呀,是不是没事er了?”
小义哥挠挠头,“也不是,早上不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么。而且有些事已经想不起来了,我总感觉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超哥插了一句,“我刚才看你跟我这逗咳嗽,不像没精神的呀?”
小义哥白了他一眼,“抻掇你,那是本能,肌肉记忆,不需要精神的。”
我又把话接过来,“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哪方面的?”
小义哥摇摇头,“真想不起来,就隐隐的感觉应该是有事要告诉你们。”
超哥一瞪眼,“你是不干什么亏心事啦?”
“肯定不是,亏心的事哥们不常做,做了也不会有欲望告诉你们。”
我点了点头,“听起来好像还真是件大事呢。”好奇心让我心里有了期待,“那是不是我今天再用一次你就能想起来了?”
“也许吧,这谁知道呢。”
我看了看时间,“早上差不多8点的时候给我戴上的,到晚上8点我就能用了是吧?还是说,我明天早上再用,来一剂猛的,二十四个小时的。”
小义哥思考片刻说,“我建议你就十二个小时够了。时间长了待着也没劲,梦境里到了晚上,就算你不困也没人跟你玩。除非有人白天陪你玩,晚上陪你睡。”
“你睡谁啦?”超哥追问。
小义哥皱了皱眉头,闭上眼睛,掐了掐印堂,一下子变得满脸倦意,“睡你妹。”
超哥看了看我,“我就这么一个妹啊。”
我踹了他一脚,“没正形,滚一边去。”
小义哥忽然靠在枕头上,“歇会啊。”就睡着了。
我跟超哥面面相觑,“这就着啦?”
我又踹了他一脚,“就是你,没正形,把他气的睡着啦。”
超哥一脸的嫌弃,“我懒得跟你争竞,你待着吧,我走了。”
“嘿,你干嘛去?”
“我妞还在楼下等我呢。”
“不行,让她接着等,我这还有事找你商量呢。”
“嘿呦喂,您这料事如神诸葛茜茜,还能有事跟我商量?”
“准确的说应该是请教。诸葛茜茜也不是在每个领域都能料事如神的。所以向您请教,就在您最擅长的领域。”
超哥很警惕的看着我,“我听着怎么不像是夸我呢,你别阴我啊。”
“不能够。”我把超哥按在椅子上,转身拿了两瓶水,递给他一瓶。
超哥更警惕了,愣是没敢接那瓶水,“你先说说我听听,别套瓷。”
我白了他一眼,“干嘛呀,我还能坑你啊?”
“哼哼,没少坑。”
我不理这茬,跟他说了我的复仇计划。
“还记得咱们初中那个代数老师么?应该也教过你们班吧?蓝胖子。”
超哥摇摇头,“没印象。”
“就是那又黑又胖的代数老师,男的。”
超哥又摇摇头,“咱们学校老师都黑呀,哪有白的呀。”
“就那个戴个特厚的眼镜,口音特重那个,姓蓝的。”
超哥一下子顿悟了,“噢,那不是爱死磕斯基么,怎么成蓝胖子啦?”
“姓蓝呗,我们都叫他蓝胖子。”
超哥很鄙视的看着我,“你们这几届的学生起外号就这水平?还特么蓝胖子,拿人家姓说事er,没品位。”
“又不是我起的,我是跟着叫,爱死磕斯基是怎么回事?”
“丫口音呗。有一回他讲一道什么题,激昂慷慨特亢奋,到了关键的时刻,那怯勺愣是把x读成了‘癌~死磕’,声音还特别宏亮,再配上那表情那动作,我操,盖啦。从此江湖贺号‘爱死磕斯基’,简称‘爱死磕’。”
我笑的直拍超哥的大腿,“敢情还有这么一出er呢,我们都不知道。看来你们那几届宣传力不行啊,都没把这事迹流传下来。”
超哥戒心慢慢放下,“你接着说,‘爱死磕’怎么了?”
“噢,我上学那会,他让我在班里出丑,严重打击我自信,让我对学习失去兴趣,以至于中考和高考的成绩那么差,导致我的人生从此走上打酱油的道路。”
超哥一拍大腿,“噢,我明白了,所以你想灵魂回溯到初中去,找爱死磕算账对么?”
我重重的点了下头。
超哥用手点指着天花板,“这是个好主意呀,我怎么没想到啊。我这仇人多呢,要是能再回去一次,我也得找几个爽一把,这个太有意义了。”超哥拧开盖子,喝了口水,“那你什么打算啊?大体上有个规划吧?”
“规划还没有,我就是想看着他倒霉,出丑,反正怎么出气怎么来。但是我璞玉浑金,又天性柔弱,实在是没有好手段。难得有机会能回去复仇,只怕对他的打击力度太弱,留下终身的遗憾。超哥你经验丰富,干这种事情一向从容,对蓝老师又有多维的了解,以你往日干的那些坏事,收拾他应该小菜一碟。我就想让你帮我想一个,我单独能完成的,十二个小时内能够实现的,这么个主意。”
超哥用嘴挤了挤鼻子,“我往日干的哪些坏事啊?”
“哎呀,你别废话,快帮我想。”
超哥陷入了沉思。
突然有人敲门,是吕大夫。
“哟,吕大夫您来啦。”
“啊,你们好。”他直奔小义哥,“刚才丁建给我打电话说刘义已经可以交流了?”
“对,我们刚还聊天来着,他说了一会就累了,现在休息呢。”
“奥,太好了,他神智各方面都怎么样?说话逻辑清晰吗?”
“我们交流的时间也不长,没看出什么大的异样,他对于一些熟悉的事情,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记忆方面好像有些吃力,他说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们,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吕大夫笑着问,“熟悉的事情是哪些?很重要的事情又是哪方面的?”
我看看天花板,“啊,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也很想了解,但他表示毫无头绪。至于熟悉的事情,”我看了看超哥,“就是跟超哥斗嘴。语言犀利,逻辑清晰。”
吕大夫点点头,“嗯,那看来是恢复的不错,照这样的进度,那小灵腔再用一次,应该就可以通知他父母了。这次是轮到茜茜了吧?”
“是的,我已经戴好了。”
“嗯,注意安全。刘义再醒来记得通知我,我简单给他做个检查。你要多问问他,这小灵腔的使用方法,了解清楚了事半功倍。我先回办公室,你们有事随时找我。”
“好的,感谢,您先忙。”吕大夫要走,我看超哥也不起来打个招呼,很失礼。就见他目光空洞,呆若木鸡,我喊他,“超哥?丁超,迟登什么呢?吕大夫要走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噢,吕大夫慢走。”然后他又回头看着我,“我不是正帮你合计爱死磕的事呢么。”
“啊,合计出来了吗?”
“嗯,有一个雏形。”
“说说,我听听。”
“当年的爱死磕也就二十多岁,本是靠天吃饭的,后来刻苦读书改命。给我们上课的时候几乎是刚参加工作,可以说一穷二白。到你们上初中的时候,也不过才两三年的光景,就算能挺胸叠肚那也是穷人乍富。这种人最要面子,其他方面的打击都不能一针见血,唯有伤其自尊。以爱死磕的形象,槽点很多。所以伤其自尊再加言语辱骂补刀。一定很爽!”
我点点头。
超哥接着说,“重要攻击手段或者叫主要攻击手段,我认为让对方造成经济损失应该是最佳选择。爱死磕过的细呀,我就没见他在外面吃过饭,天天学校食堂。那时候都没什么硬资产,车,都是自行车;房,住的学校宿舍。砸他自行车?我估计你这小胳膊小腿也抡不动锤子。冬天回去砸他宿舍玻璃?十二个小时内效果出不来。综上所述,最可行的就是在他那身行头上下手。”
我一拍超哥的大腿,“我想起来了,爱死磕有一身西装,他特别爱惜,都是重要场合才穿。”
超哥揉揉大腿,“对,就毁了他这身西装。”
我的思路在超哥的带领下,豁然打开了,“我拿剪子给他剪了?”
“你怎么剪啊?偷偷进他宿舍?剪完通知他?看他啥反应?问题是你进不去呀。你也不能在他穿在身上的时候下手,就你,八成得让他夺过剪刀把你剪了。”
“那,泼脏水?”
“洗洗不就完事er啦?”
“泼屎呢?”
超哥愣了,“去哪弄屎?你自己拉?万一便秘呢?便秘的屎太硬,泼的身上挂不住,你还得用水稀释,过程太痛苦。另外,万一你不够多呢?去别人要?您好,能给点便便么?”
“那泼什么呀?硫酸?”
“多大仇啊,太狠了吧!真泼出去了,你一辈子都有阴影。况且你也弄不到硫酸。”
“那怎么办嘛?”我有点不耐烦了。
超哥眉毛一挑,“冬天泼油漆。”
我逐渐露出笑颜,竖起大拇指,“牛,打击力度适中。”
超哥奸笑着,“瞬间见效,没法洗掉,只能脱掉,肯定感冒。然后你再准备一套言语攻击来补刀,肯定能把他气死。”
我拍手叫好,“太棒了,那他要是打我怎么办?或者告诉我爸。”
“怕什么,打你就跑呗。十二个小时不就回来了么,再说了,三叔能把你怎么着?揍你一顿?我不信。而且,你可以去找我呀,我把你藏起来不就得了么。噢,对,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其实你可以去找我来帮你忙啊,你干嘛非得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怎么找你呀,跟你说我来自未来,让你帮我找蓝胖子报仇,你得把我送医院去,精神科。”
“能不能别叫蓝胖子?”
“噢,习惯了,爱死磕。”
“你得这么想,干这种事,我一定会帮你,那可是高中时代的我,整天就琢磨着干坏事。你看,首先,这种事我比较热衷;其次,我也讨厌爱死磕呀。所以,你完全可以去找我,也只有我。小义和丁建他们俩是初中的时候疯狂,一上高中就金盆洗手啦,只有你超哥我,依然漂泊在江湖上,直至今日。”
我有些激动,越来越觉得这事很有意思。超哥比我还激动,他让我等着,去车里拿ipad,说是要制定一个完美计划。
一会的工夫,他回来了,“丁建来了吗?我怎么看见他车啦。”
“没有,我跟他换车啦。”
“噢,我说呢,也没见着人,以为又有什么猫腻呢。他开你车走的?”
“啊,不然呢。”
超哥眨巴眨巴眼睛,“你把他车给我吧,你开我车。”
“你的m3?”我给了他一个“你舍得吗?”的眼神。
他一下犹豫了,“你晚上就是回家吧?不去哪吧?”
“我能去哪啊,直接回家呗,”看他那小气的样子,我又不想换给他了,毕竟换的不是我的车,“你换车干嘛?老实交待。”
“嗐,”超哥一脸的无奈,“泡妞呗。”
“m3泡不到妞?”
“妞哪懂车呀,就认得牌子,在她们眼里,路虎总比宝马贵。”
“那你跟大哥说一下吧。”
“不成,他肯定不同意,我又不是没跟他借过。”他露出哀求的表情,又晃了晃手里的ipad,“哥帮你,你也得帮哥呀,对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钥匙递给了他。他也把自己的钥匙递给了我,“茜,开慢点啊,哥这车就是全部家当了,它要是出点什么事,哥也就交待了。”
我一把夺过来,“能怎么着?我还给你撞了啊?”
“对对对,你开车,哥放心。咱们赶紧合计爱死磕的事吧。”
超哥打开平板电脑,在上面写写画画。时间定在我初二上半学期的年底,全校师生期末联欢以及教职工的述职大会那天。一张简易的地图标明了四个重要地点,我家,学校,装饰城和超哥所在的高中,还附上了距离的长短和时段路况分析,以及各种交通工具通行的时长,虽然不知道这些是否用的到,但看上去非常靠谱。实施的步骤是:我早上从家里出来,先去超哥的学校,因为那时候我们都没有手机,所以只能尽早赶过去当面说明。然后超哥会带我去装饰城买油漆,油漆不能直接用,所以我得提前准备一个大桶,把纯油漆稀释,这样才能泼的出去,泼完之后我开始骂街,随后我俩扬长而去,超哥还给我准备了逃亡路线。看着这张图,我心里不得不佩服丁超同学在这方面表现出来的素质是专业的。
做完之后,超哥要我模拟一下操作过程,再用逆向的思维查找计划的漏洞。步骤倒是很简单,操作下来并无大碍,但是我们的确发现一个不可预估的问题,那就是,我们是否有钱去买那桶油漆。平时手头肯定是宽裕,但是年底,又有联欢会,在我记忆中,那时应该是处于透支状态。在这个问题上,超哥表示自己一定是无能为力,别说年底了,月中他就开始到处借钱了。而且,以他的性格,别的可以,钱,他是不会出的。
一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我们沉默了片刻,突然“为所欲为”这四个字响彻整个病房。超哥大声叫着,我们的思路也随之打开。
“去偷你爸钱包!反正也不是真的。”
“不行,我爸你还不知道么,兜比脸干净。”
“几十块钱不至于吧。”
“真至于,别说几十块了,几块他都没有。”
超哥突然思路又打开了,“等会,咱们为什么非得要找几十块钱去买油漆呀?这灵魂回溯,在梦境里钱都不是真钱啊。花钱的感觉是真的,但不会真的花掉啊。”
我点点头,“是吧?”
“去偷二叔的钱包,他有钱。不对,他平时身上根本不放钱。偷二婶的,最好去她家里,她家里大把的现金,连她车钥匙也偷走!我操,你一定得带上我,完事之后咱俩去花钱,疯狂消费十二个小时,以前没吃过的,都去尝个遍。”
我心跳突然砰砰的加速,超哥简直就是个亡命徒啊,我有点不敢,“偷二婶的?我可下不了手,还偷车,我初二还没考驾照呢!”
超哥鄙视的摇着头,“你这,到底是没回去过。哥可是经历过的。你灵魂回溯之后就会发现,里面的人,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欸,就像游戏里的npc一样。你不能把她当成是现实中的二婶,她只能是一个长的跟二婶一模一样的实体。灵魂穿越,是你现在的灵魂,开车的技术就是你现在的技术,绝对没问题呀。警察来查驾照你就跑,十二个小时后就回来了,一切都根没发生一样。我要是早知道可以这样操作,我回溯那次就应该大闹演唱会现场。”
我想象着,脑子里已经开始出现画面,“好像gta啊。”
超哥一拍大腿,“对对对,我操,沉浸式体验,太特么刺激了。不行,你这次用完了,我还得再回去一次,这比游戏机可爽太多了。”
我接过超哥手里的ipad,一个新的路线,在我脑中浮现。整个计划的可行性又增强了,而且更简单了。先去二婶家,等她们上班之后去,我有她家钥匙,当初假期为了方便帮她遛狗,专门给我的。二大爷家两辆车,他平时上班是单位车接车送,二婶上班自己开一辆小飞度。还有一辆a4闲着,是他们休息日的代步工具。他这套房里虽然不会放太多现金,但是搜个千把块钱还是没问题的。有了车,有了钱,我突然觉得复仇就是个前菜,似乎复仇之后的消遣才是更让人期待的。
计划已经近乎完美,超哥看看时间,说他的妞要下班了,就急匆匆的走了。我拿着他的ipad,开始填补细节,从骂街开始准备,整整写了四张a4纸。写完之后,我有感情的朗读了一遍,很完美。我简直就是个骂街表演艺术家。
眼瞅着快7点了,电话响起,是外卖到了。
我一边玩手机一边吃着,小义哥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精神好像恢复了不少。他做了一个闻到香味的动作,然后像只小狗一样伸着舌头看看我,又坐到桌子前。我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笑,我今er就吃了个早点,小步给买的。中午什么也没吃,快十个小时了,做梦都是肘子,哪哪都龙虾味er。”
“哟,那我可大意了,看您这状态这点量怕是不够。”
“足矣,天天睡觉,消耗不大。”
“嗯,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怕你不消化,所以没多点。”
“嗐,够够的。”
我们两个独自吃着自己碗里的饭,一时都不说话了,屋里的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想问他近期过的怎么样,可他刚从昏迷中醒来,能怎么样呢?想问他关于表的事情,又怕他会像中午一样头疼,然后又睡去。把话题拉远一点,聊些高兴的事,又觉得有点不适时宜。
“他们都走啦?”他突然问了一句。
“啊,嗯,对,”总算打破的沉默,“大哥说晚上他要过来陪你。”
“今是周几啊?”
“今周四啦。”
“嗯,那他明天肯定是来不了。其实也不用来了,我这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噢,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吕大夫说你一醒来,就让我喊他过来。”
我拨通了吕大夫的电话,“吕大夫,刘义醒啦,您要过来吗?……嗯,好的。”我放下手机,“他马上来。”
五分钟左右,门外脚步声响起,随着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吕大夫笑着走了进来,“你好。”
“您好。”小义哥站了起来,主动伸手要跟吕大夫握手。
我赶紧把他的手压下去,“吕大夫不握手,别客气了。”
“哟,冒昧了。”小义哥合掌作了个揖。
吕大夫也作揖还礼,“不好意思,多年的毛病了,见谅。”
“您客气。”
吕大夫做了个自我介绍,“你是周二来的,但今天我们才真正见面,我叫吕青。”
“我叫刘义。您可以叫我小义。”
吕大夫笑着说,“好的小义。”
“小义哥,你运气是真好,如果不是遇到吕大夫,你这病我们是真没辙。”我帮着强调了一下吕大夫的重要。
小义哥又双手作揖,“感谢吕大夫,早上小步都跟我说啦,包括厎,包括器,小魂腔,还有你们给我治疗的方法。听的我是瞠目结舌,感慨连连。我感觉自己真的太幸运了,能遇到您,不仅是把我从晕迷中唤醒,更是让我找到了组织。”
吕大夫摆摆手,“言重了,对于平常的我来说,这是我的工作。对于圈里的人来说,这又是我的义务。我很欣慰你能说出‘找到组织’这样的话。帮助是相互的,你们今后也会面临老厎们的求助,无需倾囊而赠,但求尽力而为。隔壁有厎下的朋友,你们可以多接触,他们在外面走动更多,规矩也更了解,我一直追求技术上的功绩,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
小义哥和我一起点点头,“明白。”
吕大夫也点点头,“说说你的感觉吧,精神上,精力上,下午我来听茜茜说你在记忆方面还有些力不从心?”
“是的,心里总感觉有事,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且我能肯定是件很重要的事。其他方面么,身上没劲,说多了就累,想多的就困,别的都还行。”
吕大夫笑了笑,“嗯。身上没劲是因为你这几天没怎么运动,累和困都是正常的,不用在意。想不起来的事也不用太急,慢慢来。我看你遇到事情还是很乐观的,这很好,保持住。觉得自己精神好的时候,可以出去走走。饮食方面,多吃些绿叶蔬菜和水果,多吃鱼虾,少吃猪牛羊类,忌咖啡浓茶和碳酸饮料,果汁多喝。就这些,好了,你们聊吧,我还有事。”
送走了吕大夫,我拿起手机给大哥打了个电话,让他来的时候带点水果。小义哥温柔的看着我,脸上表现出足足的歉意,“哎,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茜茜,你是怎么掺和进来的?这事有危险啊?小步怎么能同意呢?”
我抱怨道,“你可别这么说啊,这事我怎么不能参与了,这么好玩的事er,我能参与我乐死了。得亏我当时死缠烂打非要把事情弄明白,不然真让大哥把我给撇开了。你们呀,从小就什么都不带着我,我都不知道自己错过多少好玩的事,我现在都这么大了,你们还当我是小孩。”
“这跟小时候的事他不挨着,这是有危险的才不带你。而且,小时候不带你那都是你哥的主意。”
“你赶紧我给交代交代,都有什么事啊?”
“小时候能有什么大事,哎哟,我头疼,又犯困了。”
“切,装吧你。”我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但我还真的不敢再逼问了。“欸,小义哥,你猜我一会灵魂回溯,我要干什么?”想到一会要去完成的壮举,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我想想啊,”小义哥摸了摸下巴,又瞟了我一眼,“看你乐的这么阴森,不会是去找谁茬架吧?”
“嘿,你怎么知道的?”我一下跳起来了。
“哥是过来人,除了泡妞就是找谁报仇呗。我把我们公司领导揍了个遍。”
“你不觉得兴奋么?”
“一开始很兴奋,后来也就那样了,没什么意思了。”
我听了有点泄气了,“那没什么意思你还总是回去?魂都给抽干了。”
小义哥叹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天花板,“是呀,复仇是没什么意思。越是往后,越寻求更大的刺激。知道成为世界的主宰是什么感觉吗?尤其是当你发现生命都不需要珍惜的时候,你会去体验现实中根本不敢想的事情,你会觉得活在现实中,就是为了能够进入那个世界。人生不会再有别的追求,只想着到那里去,为所欲为。”
突然觉得好可怕,“你别吓唬我啊,我都不敢用它了。”
“一次两次没问题的,别陷进去。像吸毒一样,带给你的满足感和快感太强烈了,我到后面连班都不想上了。”突然他抓住我的手,“茜茜,答应哥,不要被自己的欲望支配,不然会成为下一个我。”
这些话像一阵寒风,直刺我心中的邪念。细思极恐,小义哥这样定力的人都沉沦了,我能把持的住吗?“哎呀,真讨厌,本来计划好的回初中大闹一番,找爱死磕复仇的,让你说的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去了。”
小义哥听了坏笑几声,“你该去去啊,也别光听我说,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是不一样的,也许你远比自己想象的强大。而且,找爱死磕复仇这计划听上去很不错。”
“什么计划不错啊?”门一开,大哥走了进来。
“哥。”我赶紧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小义哥说的我都不敢用那表了,太恐怖了。”
“怎么会恐怖呢?我都用过了啊,什么事也没有啊。”大哥很轻松的看着我,又回头对着小义哥,“你丫这刚活过来就祸害别人,亏我还为你担惊受怕好几天。就应该让你多躺几个月。”
“嘿,我能够吗?祸害自己妹妹?我是惩前毖后,怕茜茜迷途不知返,一个纯粹的经验分享,怎么还想让我多躺几个月呢?”
大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是啊。”
大哥撇撇嘴,打开手里的拎袋,“来来来,吃水果,吃水果。”
小义哥看着袋子里的水果,阴阳怪气的说,“是洗了的吗?怎么还有皮啊?怎么办事er的?谁教你的?”
大哥也不拾这茬,“欸,你们吃饭了吗?”
小义哥拉高了调门,“废话嘛,等你,现在都过了头七啦。”
大哥笑着骂他,“滚,谁问你啦,问我妹呢。”
“问你妹呀?…”
两个人笑着就打起来了,我看着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熟悉的社区里。
真是令人怀念啊,不过没关系,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看看时间,马上就8点了,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本想回家之后再触发的,可是小义哥非要我留下,说想看看别人触发时的样子。于是我决定吃完水果再说。
“我怎么没看见我车呀,你停哪啦?”大哥问我。
“超哥开走了,他说他女朋友喜欢路虎。”
“我操,这禽兽。”他俩眼神一对,然后都笑着摇摇头。
他们这种默契让我很生气,“什么意思啊你们?”
“小屁孩别瞎打听。”大哥说。
气的我狠狠的锤了他好几拳。然后又看向小义哥。
他一怔,“我可是病人啊,你不能这样。”
我恶狠狠的瞪着他,“不说,一会你睡着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义哥无奈的说,“什么路虎宝马奔驰的,对女孩来说,都无所谓,关键是小步那个车,空间大。”
“空间大怎么啦?”我好奇的问。
小义哥用手比划着,“空间大,后排一放下,就像一张床啊。”
我一下子懂了,“我操,这禽兽。”又一想,不好,我二婶送我的鞋和包还在那后备箱呢,可别给我弄脏了,弄脏哪怕一点,我不扒他层皮才怪。想想就后悔,真不该把钥匙给他。
大哥接着问,“你刚才说什么计划呢?里头有我吗?”
我说,“没你,我一会灵魂回溯到初中去收拾我们代数老师去,就这个计划。”
“哦?你们代数老师谁呀?”
“姓蓝的,爱死磕斯基。”
“蓝老师很好啊,他怎么你了?”
竟然敢跟我仇人站一队,我瞪了大哥一眼,“他坑死我啦。”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把时间调好,牙关一咬,“我走了!”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脑仁像是被火筷子给夹了一下那么生疼。眼前模糊的影像慢慢清晰,周围一片隆隆的声音也逐渐变细,我定了定神,看到老爸正把书包递给我,“嘿,拿着呀,干嘛呢挤眉弄眼的?”
我笑出了声,“爸,你好年轻啊!怎么这么帅啊你?”
老爸警惕的看着我,“不会又要钱吧?这个月几回啦?”
“哈哈哈,没跟你要钱,吓的,那样。我妈呢?”
“你妈刚走啊,怎么啦你?”
我摸了摸身上的钥匙,“没事,走了,拜拜。”
出门的时候我照了照镜子,啧啧,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漂亮的人啊,穿着校服都这么惹眼。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发育,但翘臀已足够让我自信满满。我细看一番,不禁感慨岁月的无情,初中时候的皮肤真好。
老爸又从他房间转出来,“赶紧走吧,迟到啦都,还臭美上啦,这孩子。”
按照定好的计划,我甩着钥匙,吹着口哨,溜溜达达往二大爷家走。我们都住在一个小区,没几步就到。看了看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去上班了,又不太敢确定,就下到地库,找了几圈没看到二婶的车,这才晃晃悠悠往他家走。
钥匙一拧,门开了。鞋柜上放着车钥匙,我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先把钥匙揣兜里,又从电视柜里翻出几百块现金,感觉有点少,就朝他们卧室走去。推开卧室的门,我突然感到心慌,一种做贼的愧疚感遍布全身。我努力的告诉自己,这不是二大爷家,他这就是个普通npc,我是来找通关道具的。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一个帆布包,里面竟有一捆整十万还没拆的现金。我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拆开了封条,拿了两个。我再次告诉自己那不能算是真的二大爷家的钱,我这也不能算偷,只是来取任务道具。
整两个,应该够了。
我迅速逃离作案现场,砰砰的心跳声吵得我心慌,脸是滚烫的。二大爷平时对我太好了,换自己家我也不会有这么强的负罪感。
跑到地库,我熟练的把车开到地面。门房的大爷使劲的挤着眼睛往我这看,吓得我赶紧把脸转过去。开到街上,驶过几个路口,又经过几名交警,我这才慢慢的缓过神来。
我笑了,笑自己刚才那一系列操作真是够瞧的,不知道有多难看。我又笑了,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再笑,因为这简直是他妈太刺激了!
开到超哥他们学校附近,我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按计划我应该是拉他一起去买油漆。意外发生了,他们学校那个门卫死活不让我进,我说我找我哥给他送个东西,马上就出来。他却指了指门口的桌子,让我放那,等下课了他去喊我哥来拿。我灵机一动,从书包里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在他眼前晃晃,丫竟然铁面无私,毫不为之所动。我真是没辙了,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
只能自己去买油漆了,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面对商人,有钱自然顺利。我挑了一桶蓝色漆,开盖,换桶,稀释,搅拌,我一个手指头都没动,给了老板两百块钱,人家全帮我弄好,最后还千恩万谢。我又跟他要了个小桶,按着我能拎得动的份量装好。一切就绪,直奔学校。谁知,出门收停车费的大叔又跟我纠缠了半天,说要看我驾照,你特么一收停车费的有什么权力看我驾照,长得面嫩就一定是未成年吗?后来想想是这一身校服的问题。驱车前往最近的商场,随便挑了几件衣服换上,根本不看价格,那感觉,爽!眼瞅着一上午的光景就快过去了,我真是又急又恨,本想好好饱餐一顿却没了心情,草草的充饥后,直奔学校。
车没有停到停车场,而是按我们事先计划的逃跑路线,停在离校门不远的地方,连车头的方向都调整到位。刚想拎着油漆桶进校门又转头回来。心里责怪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冷静。回到车里换好了校服,背起书包,稳了稳心神,这才拎起油漆桶。
本校的学生,门卫自然好说,随便编了理由就顺利通行。
掀开厚重的棉门帘,走进熟悉的教学楼,心里一下子百感交集,千丝万缕的回忆洪水般涌了上来。一尘不染的大厅,是我们放学后临时的集散地;木质的富有年代感的楼梯扶手,是我们下楼时的滑梯;头上八个大字“团结勇敢勤奋求真”,是我们每个人都牢记于心的校训。我看着正衣镜里的自己和手里的油漆桶,一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一阵清脆的下课铃响起,原本空荡荡的楼梯上立刻人影攒动,几张熟悉的面孔向我投来疑惑的表情,我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废话。因为在他们身后我看到了本次行动的目标人物。那可憎的面容和表情一下子让我的愤怒值爆表,丫居然伸手指我!我拎起油漆桶直接就朝他身上泼去。事发突然,我竟然忘了拿掉盖子,这一下虽然没泼出去,但是却把蓝胖子吓得坐在了地上。我借着油漆桶甩出去的力,原地转了一圈,在旋转的过程中我迅速拿掉盖子,当再次面对蓝胖子的时候,这位置简直太舒服了。我毫不犹豫的从头给他泼到脚。周围一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张大了嘴看着,空气也随着油漆的滴落凝固了。当啷一声,油漆桶掉在了地上,我指着狼狈不堪的蓝胖子,开始表演骂街。
可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蓝胖子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保护他手中的试卷。他跪在地上,怕试卷会黏在一起,想把它们分开。可分开的试卷却被他头上滴下来的油漆一张张弄脏。但他还是想努力挽救,边上几个学生蹲下开始帮忙。我那四张a4纸的骂街稿,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蓝胖子突然站了起来,他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好像刚刚才意识到自己最好的西装被彻底毁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他朝我大吼了一声。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头发上依然缓缓流淌着的油漆,追悔莫及。蓝胖子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油漆,整个脸都变成蓝色,当他从正衣镜里看到自己模样的时候,他崩溃了。
看着他发疯的样子,我只是不断的后退,直到他真的朝我扑了过来,我才决定逃跑。门口的保安见状一下懵逼了,蓝胖子拼命的喊着,“拦住她,拦住她。”可保安却只想弄清楚那一团蓝色到底何物,看我已冲到校门口,才下意识的用手阻拦。我几乎没有考虑,抬腿一脚命中他两腿之间,然后推开小铁门,直奔事先停好的车。只要上了车,就没事了,我劝慰着自己。保安捂着小腹看我要开车逃走,竟然跑回门里开始发动摩托车。然后载着蓝胖子在我的后面紧追不舍。我慌不择路,开始在街上乱开,看到红灯我就右转,几脚油门下来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学校附近转圈。有几次路上行人太多把我逼停,都被蓝胖子他们追上,疯狂的拉车门和拍打车窗,那架势让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去找帮手。
超哥的话在我耳边响起“干这种事,我一定会帮你”,对,去他们学校求援。有了目标,车开的也更快。绕来绕去反而不怎么堵了,我在主路上疾驰,后视镜里那两个家伙竟然还不放弃。这么冷的天,骑车连帽子手套都不戴,你们至于这么拼命么?蓝胖子的衣服被吹的像翅膀一样支撑起来,大概是油漆凝固了,也可能是被冻住了,一直保持着飞起的状态,就好像给摩托车加了一块蓝色的导流板。头发也被吹的竖起来,沾满蓝油漆的头发,打着拧,就像一匹蓝色的独角兽。我突然想起小马宝莉里的特利克西,她比蓝胖子还少了两个翅膀。
出主路向右前方行驶,我竟然愚蠢的打了转向灯,简直就是告诉他们我要进辅路了。前面红绿灯挤满了等待的车辆,我不得不停了下来,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就到超哥学校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住。
“啪”的一声巨响,吓得我灵魂险些与肉身脱离。保安手里竟然拿着一根铁棍,车窗被他砸了一道裂缝,他挥舞着还要继续砸,我尖叫着猛踩一脚油门,直接撞到前面的车。前车下来一个戴眼镜的大姐,一副不占便宜不罢休的嘴脸要跟我理论。我去你大爷,心一横,一脚地板油直接把她车给顶开,从非机动车道上冲了出去。路口没有交警,我闯过红灯直奔目的地。前面就是路口,我只要右转就能到了,不用再等红绿灯,我飞驰过去,感觉自己已然超越秋名山车神。后视镜里蓝胖子和保安还在拼命的追着,后面还跟着那个被我追尾的大姐,再后面怎么还来了一辆警车?妈的,我完了。
恐惧变成了愤怒,我身体已经失控,剧烈的抖动使我感觉不到油门的深浅,我嚎啕大哭,眼泪模糊了视线,鼻涕洒满了前襟。我朝着超哥学校的大门冲了过去,那个死保安是一定不会给我开门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来吧。
就在我决心要撞开大门的时候,校门居然开了。那自动门缓缓的移动着,门缝不断的变大变宽,就好像我前进的道路会越走越顺。眼瞅着宽度已经足够通过,我刚好开到门前,我喜欢有惊无险的感觉。加大油门冲了过去,可里面一辆向外驶出的车毫无征兆的窜了出来,我车头已经驶进大门,见状立即向右打方向,对面的车也向他的右方打方向,即便如此也已然是来不及了。两车的左前幢到了一起,那人摇下车窗探头出来怒骂,“怎么开车的?”我根本没空理他,左边车门已经打不开了,我爬到副驾,打开车门,拎起书包,弃车冲向超哥所在的班级。
堵在校门的两车暂时阻止了后面的追撵,但校门还在缓缓的开着,这也给我争取了一点点时间,我必须马上找到超哥,让他把我藏起来,再撑过7、8个小时,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天助我也,刚上到二楼,下课的铃声就响了。安静的大楼里一下子举袖成阴,水泄不通。我迅速跑到超哥的班级,他正坐在课桌上,搂着一个女生和其他几个同学扯谈。我大喊一声,“超哥!”然后过去拉着他就走,那个女的伸手拽我,“嘿,你干嘛?……啊,茜茜?出什么事啦?”我回头跟她眼神相对,她竟然吓得一下子把手松开,是超哥的初恋女友刘鑫。我慌乱的解释几句,说自己闯祸了,让超哥赶紧带我走,找地方藏起来。超哥听的一头雾水,让我别急,慢慢说。我快哭了,让他先带我走,路上我再慢慢解释,可他就是不肯。
“在这呢!”一声大喊,震得我五脏六腑都调了个。
我一指趴在门口的蓝胖子,“超哥,他要杀我,你快救救我。”
超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他妈是什么玩意?”
我说,“那是蓝胖子,爱死磕斯基。”
超哥爬起来调头就跑,“蓝你大爷!我操,快跑啊,雷震子来啦!”
我紧跟其后,不管怎样,超哥总算是要带我走了。我们在楼道里拼命的跑,蓝胖子和保安还是紧追不舍,后面还跟了几个警察,有交警,有民警。所有教室门口都站满了人,有几个嘴贱的还大声叫好起哄,我顾不得自己的偶像包袱,只想尽快跟上超哥。谁知他竟然越跑越快,根本就不管我,眼瞅着三窜两跳不见了踪影。我“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脚下还是不停的跑着,只是看不清前面的路。在濒临绝望的时刻,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茜茜,跟我来!”是小义哥。
那是绝处逢生的激动,好像上帝拨开云层给我放下一部天梯。小义哥拉着我又上了几个楼层,三拐两拐进了一个房间,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里面一个人哆嗦了一下,一支烟头扔在了地上。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微弱的亮光从门缝里挤进来,恐惧让我紧紧的抱着小义哥。
“刺啦”一声火柴擦着,借着火光,我的心一下子放平,是大哥。
“茜茜,你怎么来啦?”大哥使劲压低了声音说。
“我,……我。”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嘘——”小义哥示意我先别说话,等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他轻轻打开一个台灯。
我看到墙边摆放着画板和石膏像,才知道这是小义哥他们美术生的画室。情绪逐渐平静,我坐下来,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烟头随着他们慢慢的吸气,仿佛一朵被重新注入生命的花朵,在绽放的瞬间,我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脸。那表情告诉我,我讲述的事情是其次的,而更重要的,是我要证明我没有疯。
“你们觉得初二的我,会开车吗?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是,茜茜,我们也不是不信你,这事完全超越了我们的理解范围,你得容我们琢磨琢磨。”小义哥说。
大哥站起身来,悄悄打开画室的门,探头缩脑一番,又蹑手蹑脚的走到楼道里的窗户前,向外看了看,然后迅速回到画室,关起门,“先不管那么多了,就当茜茜说的都是真的。眼巴前er,咱们得先想辙离开这,大门口全是警察。”
这个提议大家都没有任何异议,小义哥点点头,站起身来,“你们在这等着。”说完他就出去了。不一会他拿了一套他们学校的校服开门走了进来,“茜茜,把这个换上,咱们想办法混出去。”
我接过来一看,这是男生的衣服,太大了,“开什么玩笑,这么大我怎么穿呀?这穿出去太可疑了,肯定不行。”
“那我总不能让别人脱了衣服给你穿吧?那人家穿什么呀,难道穿你这校服?”
我一下子想起我中午去商场买的衣服,“哦,我这有衣服,你拿我这衣服去找个跟我身材差不多的女生换换,告诉她,这衣服送她了,校服我明天洗干净再还她。”我打开书包,从里面拽出那几件新衣服。哗啦一声,衣服带出一沓钞票散落在地上。
他俩见钱眼开,大哥笑着对小义哥说,“去呀,赶紧的,茜总发话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义哥回来了。我换上他拿来的校服,正合适。又把发型从丸子头改成低马尾。大哥说我这书包也得换,小义哥想了想,拿了个画板包给我背上,书包夹在后背和画板包的中间,从后面根本看不出来。一切就绪,我们离开画室。小义哥打头阵,我跟大哥垫后,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朝操场方向走去。
溜边穿过一片灌木丛,前面是几个大树,我不认识那是什么树,只记得树干被豁了几道横沟,变成一个简易的梯子。我们很轻松的爬了上去,然后跨过围墙,离开了学校。
我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没敢去平时常去的场所,打了个车,驶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一路上他俩一句话也没说,可能是因为前面坐着出租车司机吧。到达目的地后,还是有点放不开的样子,毕竟是学生,在这样的时间段出现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总会亏心害怕。孩童心理。
我自然是无所顾忌,为了让他俩能正常些,我们就近找了家餐厅开了个包间。那时餐厅对包间的营销理念还有最低消费的约束,对于“财大气粗”的我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
果然,门一关,屋里的气氛一下子融洽了许多。他们让我再把事情详细的说说,我觉得浪费时间,只给他们说了几个关键信息。一,家里那块表是时光机;二,我来自未来,再过四五个小时会自动回到我的世界;三,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后果。
对于第一点,他们表现出强烈的好奇,都迫不及待的想去我爸店里看看那块神奇的手表。对于第二点,非让我证明给他们看。我使劲挠挠头,还真是没辙,很多发生在身边或者国际上的大事,都需要时间去证明,而我一会就从这里消失了,证明了也没有意义。至于第三点,他们也表示出了疑惑。
“既然不会有任何后果,你还怕被他们抓?”小义哥摸着下巴问我。
“废话嘛,我一小姑娘,怎么打的过他们呀,被抓了还不得揍死我?疼啊,我是来欺负人的,不是来受欺负的。更不能被警察抓,我大老远从好几年后回来,最后上号房蹲着去,血亏。”
“那你就不应该找蓝老师报仇呀,都过去的事了,较什么劲呀。”大哥说。
“谁说不是呢,我都后悔死了。”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小义哥问我。
我揉了揉脸,“不知道呀,原计划是去疯狂消费的,这一上午折腾的我现在一点心情也没了。”
“那我有个建议。”小义哥冲我眨巴眨巴眼睛。
“说来听听。”看他那一脸的鸡贼,我感觉没什么好事。
“去三叔店里,问问他那个表的事情。”
我就知道他没什么好事,小高中生,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真是不管不顾了,这是要把我豁出去呀,“你开什么玩笑,我捅这么大篓子,学校,派出所,交警,到处都找我呢,我还敢去找我爸?”
“欸,没错,这你就不明白了。”小义哥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学校和警察肯定先给你家里打电话,家里没人,电话不通,他们就没辙了,只能在你家门口蹲点er。三叔在店里,他们既没地址,也没电话,所以这事根本传不到三叔耳朵里。”
我听着觉得还挺靠谱,在那个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网络更是不发达,信息相对闭塞,也许我爸还真不知道这事。
大哥突然插过来,“而且,你说过,这个表的事情要保密,目前对这表最了解的人,就是三叔,他那里肯定有你不知道的信息。你现在就去把一切都跟他坦白,再让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可以带着信息回去,而真正的三叔,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操,对哦!”我一拍大腿,“还是大哥厉害,那就这么定了。服务员,埋单!“
什么菜也没点,喝了三杯水,付了个包厢费,老板强压着心中的喜悦,一个劲的跟我们客气。三个人目标明确,打车前往老爸的钟表铺。
一路上再无禁忌,他们对我问东问西,升学,事业,甚至婚姻家庭。大哥的未来基本没什么意外,都是大爷安排好的。小义哥就有些诧异,他不敢相信自己会选环艺专业,也不敢相信会去设计公司上班,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找一个外地的女孩当女朋友,他一直觉得自己会当个艺术家,画画油画,搞搞摄影,跟原来大院里的大胸妹结婚,生一对龙凤胎,他甚至觉得大胸妹可能会未婚先孕。当我告诉他大胸妹会嫁给街对面外号“煤气罐”的小胖子之后,小义哥大骂老天不开眼,“姥姥!水三er的儿子竟然敢娶张律师家的千金,这特么都什么事er呀!”我跟大哥笑的前仰后合,人家以前是看水龙头又卖开水,后来就开小卖部了,几年后竟然发展成超市,还经营加油站,钱是越滚越多。张律师早期风光,后来发展缓慢,那些小事务所都被大的挤兑,生意越来越淡。不是我们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眼瞅着马上要到店里了,门口红光蓝光交替闪烁,几个民警正在跟老爸盘问。吓得我们赶紧让司机师傅再往前开,大约开了一百多米,我们才鬼鬼祟祟的下了车。
“小义哥,你不是说事er不会传到我爸耳朵里么?”
小义哥嘬了嘬牙,“三清不得已,世俗贱人多呀。肯定是哪位好心的街坊积极配合民警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我爸肯定急死了。”我就知道这俩小高中生不靠谱。
大哥说,“别急,肯定有办法。”
沉默片刻,他又接着说,“其实很简单啊,把警察骗走不就行了么。反正不用承担后果。我跟小义先过去,跟警察说你跟丁超在一块,你们俩去哪我们也不清楚,然后再给他们个信息说你们俩经常喜欢去机场看飞机,让他们去碰碰运气。”
我苦笑了一下,“前面说的还挺好,后面你就想的太简单了,当警察是傻子啊?还机场呢,机场那么大,让人家怎么找啊?要找也得先去超哥住的地方,那就是爷爷家,这绝对不行。而且,超哥现在还没放学呢吧?直接给他们一具体的位置,要远点的,人多热闹的,确保他们一个小时内回不来就行。”
大哥点点头,小义哥对我竖起大拇指,“可以,还是你鸡贼。”
谎话编好,他们俩就过去了。我挪到店铺对面的垃圾桶后面偷偷看着,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祈祷他俩千万别让警察给唬住。
店门口聚着几个看热闹的大爷大妈,我必须变换视角才能看到店里的情况。突然一个女人的身影引起我的注意,她在这群大爷大妈中间实在是太显眼了。事实上她在同龄人中也是光芒四射。优雅知性,落落大方,穿着得体,就算在十一年后的真实世界里,也让人赏心悦目。她驻足在人群外面,向店里张望着,我不认为她是来看热闹的,她的表情告诉我,里面有她关注的人。
我操!老爸出轨了?可能吗?那时他们年轻啊,很有可能犯错误。要真是这样,这么多年了,我跟我妈可一点都不知道。我死死的盯着她。妈的,她怎么还不走。操,警察都走了她还不走,越不走我就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时,大哥出门找我,我赶忙走过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女的。大哥看到了我,拉着我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问老爸,“爸,外面好像有个女的找你啊。”
我妈一听就伸着脖子往外瞅,“谁呀?哪er呢?”
几个人一下子都往外看,可惜那人已不知去向。
我说,“估计是察觉自己败露了,颠er了。”
老爸说,“什么败露?”
我白了他一眼,“爸,是不是找你的?如果是客户肯定理直气壮的就进来了,跟门口那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有猫腻er,你老实交代吧,今你是摊上事er了。”
老爸直接从柜台里蹦出来了,掐着我的耳朵,咬着牙叫,“个小兔崽子,你才摊上事er了我告诉你。今er你捅这篓子够你吃个三五载的,还敢往老子身上泼脏水,都不用出去扫听,你就问问你妈,爸有没有作风问题。”
老妈半捂着嘴,笑个不停,“你爸还真不是这块料,也不是说他没这贼心,倒退个二十年还行,现在这样,除了我,谁看的上他。”老爸一听这话,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老妈赶紧安抚,“开玩笑呢,你地球第一帅哥。”然后脸色一变,指着我,“你,刚才那俩民警说你用蓝油漆袭击学校优秀职工,然后殴打学校安保人员,无证驾驶机动车肇事逃逸,违反交通信号灯指示,强行跨非机动车道行驶,还有什么来着?”她扭头看看老爸。
“到市立重点中学寻衅滋事,严重扰乱学校秩序导致全校教职工和学生无法正常工作学习。”老爸补充道。
小义哥和大哥听了都张大了嘴惊笑着,老妈摸摸我的肩膀,“这不是真的吧?打死我我也不信啊,你还有这本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说话,默默的走开,把店门关好,门把手上“open”的牌子翻到“close”。
看着我这一系列动作,老妈点了点头,“得,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小义哥用看热闹的表情笑着对我说,“还有这么多大戏你都没跟我们俩说呀?拍电影似的。”
我没理他,走到柜台里,那是默认的老爸的位置,面向他们四个,非常严肃的说,“我现在要说的话,句句属实,你们别插嘴,我的时间不多了。”
老爸吓得站起来了,“时间不多什么意思?”
我示意他坐下,“您别激动,我死不了。让你别插嘴,听我把话说完。时间不多的意思是,再过一个多小时,我就要回到我真实的世界去了。我是从十一年后的时间回溯到这来的。妈,您没小瞧我,初二的我,真没那个本事。民警说的都是真的,但那些都无所谓,因为这些事在我真正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老爸老妈都绝望的看着我,我明白那眼神的意思,摆了摆手,“相信我,我没疯也没傻。你们仔细琢磨琢磨,我初二,我会开车吗?谁教过我吗?方向盘我都没摸过。那么多大人追我,包括交警,我还能肇事逃逸?可能吗?所以我现在是二十五岁,借着十四岁的身体,你们一定得相信我!如果不信,那后面的事也没办法进行,也没有意义。”
他们互相看了看,“你这么着,我们姑且信你,你说吧,后面要干吗。”
“好的,爸,您把咱家那块表给我找出来,就那个没牌子的,老走不准那个。”
借着老爸找表的时间,老妈一副完全不信的眼神审视着我,“你是我闺女吗?”
我还给她一个小时候撒娇得逞后惯用的挤眼,“妈,我料事如神,诸葛茜茜,如假包换。”
老妈的眼神一下子变了,那温软的慈祥让我感到恩逾常日,她拉着我的手,“你说这事闹得,谁能相信呀,才十几年那科技就发展成这样啦?都能灵魂回溯啦你说。”
我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妈,这不是科技,这是超自然力量,超能力。”
老妈根本不理这茬,“欸,妈问你,你结婚了吗?”
我一下愣住了,“我…哪有那么快。”
“嘿,你不是都二十五了么?对象总有了吧?哪个单位的?”
这种事我赶紧回头向老爸求助,他已经找到那块表,正低头看着它,朝我走过来,“爸,你快让我妈别问了。”
老爸把表递给了我,“咱们店后来生意怎么样?”
我苦着脸看了看小义哥和大哥,他俩一脸吃瓜样正看着我乐,“稳定!”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安抚老爸生意方面的自尊,只能搪塞过去。伸手去接老爸递过来的手表。
老爸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嘿,素质!”
他这是在指责我不戴手套。
我熟练拉开下面的柜子,从右侧边的挂钩上拿起一副小手套戴好。用右手的四个手指撑起表带,看看老爸,“爸,这个就是时光机。它把你二十五岁的闺女从十一年后送到今天来,我现在教你怎么使用,如果这是一个跟我的时间线平行的宇宙,那我希望这个世界的你们,不要把它埋没了。”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老爸也把他了解的都讲给我听。但他讲的,跟我在现实世界从他那里套出来的信息基本一致。
老妈不再问我结婚的事,也不担心民警会把我带走,两个哥哥都戴着手套把玩着那神奇的小魂腔,老爸摸着我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关爱和欣赏,“我就知道我女儿将来一定出息。”
我愧疚的苦笑,“爸,这您还真打了眼了。”
老爸摇摇头,“不会,刚才爸看你跟我们说话那气场,那从容,比他们谁都强。”
这是一份千金难换的勉励,是最质朴的骄傲。父亲眼中的女儿,永远是这个世上最璀璨的明珠。我无法再看他的表情,眼睛闭合的瞬间,两滴清澈无比的泪珠在我的鼻尖相汇,再恋恋不舍的落了下去。那泪珠竟然停在半空,仔细看时已然消失殆尽。
耳边响起小义哥和大哥的声音。
“按呀。”
“你按了吗?”
小义哥扶着我的肩膀,仔细看着我的眼睛,“她回来了。”
大哥也过来盯着我看,“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小义哥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因为我知道我要告诉你们什么事了。”
我跟大哥一下子把目光都集中他的眼睛上,他肃穆的看着我们,“这表本是一套,共有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