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平静且和谐
“嗯？”
迷迷糊糊之间，雪林从床上撑起身体，右手抚着脑袋，她似乎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和林斯克来到了契尔索铎山顶，梦见一个白色瞳孔的女人，梦见他们从山顶上跳了下来。
“头好痛。”
她努力分辨起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还在拉齐姆的房间里，而林斯克不见了。她支撑着走出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客厅，忽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她看向客厅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盘刚烤好的羊腿。
“我以为你会睡得更久一点。”
林斯克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看着手中一叠报纸。
“这里还有报纸？”
“随补给队一起送进来的，乌奇镇的人总是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雪林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不应该睡这么久，昨天发生了什么？”
林斯克放下报纸，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让她来告诉你吧。”
这时，那张背对着雪林的沙发上转过来一个小小的脑袋，雪白的眼睛看着雪林，对她笑道：“雪林姐姐你好，我是‘无理’。”
“啊，你好。”
“雪林姐姐，我是契尔索铎山顶上的神明，因为太无聊了，所以下山来找你们玩，你可以跟我一起玩吗？”
“啊？神明？”雪林的大脑此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想玩什么？”林斯克在一旁解了场。
“我想想，我想去野餐，我想吃好吃的，就像一家人去郊游一样。”
“一家人？”雪林的脸有些微红，不过当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特别是拉齐姆跟他们说过的话后，她终于清醒过来，说：“林斯克，我有些话要问你。”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林斯克站起身来，小“无理”也跟着站了起来，“科林更改了委托，现在我们要照顾这个小女孩。”
“她没问题吗？”
“有，不过问题不大。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收拾一下，准备去野餐。”最后那句话他是对着旁边的小“无理”说的。
“好耶，野餐。”
雪林见林斯克还算正常，灵性感知也没什么问题，索性遵从林斯克的安排，迅速地解决掉了羊腿，然后和林斯克一起带着“无理”向镇外走去。
在路上，小“无理”很活泼，到处走走跳跳，和路过的人打招呼，恶作剧。雪林看着她活跃的身影，向旁边的林斯克问道：“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了吧，她是怎么回事？还有，昨晚我做了个梦，很奇怪的梦。”
“那不是梦，是真的，我们在山顶见到的那个人是这个‘无理’的姐姐。‘无理’是那个人用科林对孙女的思念创造出来的虚像，这座小镇的人都被她洗脑了，但她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要下山和人说说话而已。”
“那这个‘无理’是真的还是假的？”
“既真也假，真的是她这个人，假的是她的形象。她确实存在，只不过形象受到了科林长老的影响。”
“也就是说，‘无理’借用了科林孙女的外貌，是这样吗？”
“没错。”
“所以她真的是神明？”
“那要看你怎么定义神明了。她和她的姐姐确实活了一千多年，是从神明战争时代存活下来的人物，但是她们的实力远没有达到当年的神明，只是窃取了神力。”
“窃取神力？这也能做到吗？”
“你想要知道详细情况的话我晚一点跟你说，总之，她们找我的请求很简单，也很难，就是打开绝望山脉的通道，解除北境的封锁。”
雪林一边走着一边沉思，待到快出镇的时候，她说道：“在我睡觉的时候，你和她们聊了很多吧。我不是很在乎远古时期的那些事情，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我就听你的。现在我们真的只是跟她玩一玩吗？”
“今天是小‘无理’，明天是她的姐姐。同一时间只能存在一个‘无理’，否则被小镇的人发现有两个的话，会出问题的。她们只能依托别人的情感来创造人物，而不能凭空创造。”
“尊者会知道她们在这吗？”
“不清楚，但她们不敢去尊者会。”
“林斯克、雪林小姐，你们快来啊，这里有好多好看的小虫子。”
远方，“无理”正在兴奋地向他们招手。
“真像个小孩。”
“因为科林派人在盯着她，注意感知周围的环境。”
雪林试着感知了一下，察觉到后方的石屋上有一个人，正透过窗户观察着他们。
“‘无理’必须要表现得像一个小孩一样。”
“我理解。”
他们一行三人离开了乌奇镇，来到了荒原上，这里有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在平原上蜿蜒，如同装点大地的丝绸，溪水清澈透明，在太阳下泛着粼粼的光芒。
“今天的天气不错，居然能看到太阳了。”雪林抬头看了看天空，她记得林斯克和她说过，索契山脉是经常有风雪出没的。
“这么好的天气就应该出来玩。”“无理”似乎不知寒冷，径直地跑到小溪里，踩起了水花，溅湿了腿脚。
“那边有一个空地，很适合野餐。”林斯克指向远方的一处高地，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荒原，还能瞥见铁峰城的一座塔尖。
“感觉好奇怪，带着神明出来野餐。”
“那就不要把她当做神明喽，本来的委托也是照顾她嘛。之前经历了这么多事，偶尔休息一下也好。”
他不经意间回头望去，只见到已经变得如同绿豆大小的乌奇镇，与他们之间是一片荒地，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还有人跟着我们吗？”
“没有发现。”
“刻意隐藏起来了？”
“这种隐蔽能力能配置在这里，乌奇镇上的居民都不简单啊。”
“你们家族配置这么多高手驻扎在这里，真的只是为了作为前进基地吗？”
“不知道家族高层是怎么想的，总之不关我们的事，就不要管吧。”
“快来啊，这里好漂亮啊。”“无理”已经穿过小溪，在高地的下方向他们喊道。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上了高地，这里视野开阔，野草丛生，更难得的是生长了几朵鲜花，虽然看上去十分羸弱，但好歹为这片灰白的荒原增添了一些色彩，连阳光都十分照顾他们，不吝惜自己的光芒，在这片高地洒下了金色的光辉。
林斯克从背包里拿出来地毯铺开，雪林从其他包里拿出了野餐盒，还有一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些果汁和牛奶，还有蘸面包用的酱料。
“无理”趴在地摊上一边看着他们准备一边笑道：“嘿嘿，没想你们还真的配合我认真地做这个委托啊。”
“你不怕被人发现了？”
“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你们真的只是想和我们玩这种过家家式的游戏吗？”雪林还是难以置信，现在的情况总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
“当然了，我们在山上无聊死了，山下都是些死板的人，无论是乌奇镇还是铁峰城，或者其他的小镇，你们家族派来这里的人都不好玩。”
“你们没想过下山融入镇上的生活吗？”
“几百年前试过一次，融入得很好，和镇上的人们生活得很开心。但是时间久了之后，他们开始发觉我们有些不对了，比如我们不会衰老，不愿与人结婚。有一次姐姐不小心在别人面前使用了魔法，你知道当时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就像在看怪物一样，从那之后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们，就连说话他们都带着畏惧的语气。再后来，我们察觉到山脉口来了几个魔法师，很强的那种，我们知道有人出去报信了，那时我们也受不了那种猜疑和不信任的氛围，于是就退回了山顶。”
“再后来就没尝试过了吗？”
“再后来你们家族就来了，你的祖先们驱逐这里的原住民，强行霸占了他们的土地，然后开凿山脉，挖掘矿石。一开始我们还没太在意，毕竟山脉这么大，你们想探索完得花费好几百年的时间。但是你的祖先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们没有选择在外面开采矿石，而是直接选择用高级魔法开路，一路打穿山谷来到了这里，铁峰城那块地方原本没有那么大，两边的峭壁都是当年用魔法炸出来的。我和姐姐有些慌了，你们来得太快，最终，我们决定现身，将你的祖先们挡在山峰下，和他们约定界限，所以然后就有了乌奇镇。”
“你是说你们曾经和家族的先辈们见过面？”这着实是一件大事，林斯克在家族历史中只听说过索契山脉可能存在神明的宝藏，没想到真正的历史是他的祖先们曾经见过“无理”姐妹，所谓的宝藏，难道是指这两姐妹？
这样的话乌奇镇的存在意义就非同寻常了，这里与其说是前进营地，不如说更像是前哨观测站，当然，如果家族决定彻底探索山脉，这里马上变成也可以马上变成前进基地。
林斯克忽然想到了拉齐姆下方的仓库，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空间，为什么除了存放过冬的食物之外，还有很多建筑材料。家族早就在准备着将这里变成一个大型基地，征服山脉的节点。那这样的话，乌奇镇的武力配置也能理解了，观测神明的前哨站，不可能让平民来担任这个职位。
“不是什么很愉快的会面。我们打了一架。”
果然，若是好好相谈，恐怕也不至于在她们脚下设置一个前哨站。这里既不是矿场也不是农场，没有任何资源产出，还需要外面往里运资源，每年消耗大量物资维持这里，就是为了最后的探索。
“你们没想过毁了这里吗？”
“想过，但是，我们不想打架，当年的神明战争已经足够残酷了。而且，把乌奇镇毁了，就没人可以说话了，我们偶尔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假扮某一个人加入到镇上的生活中。只不过这里的生活越来越无聊了，来这里的人每隔一段时间还会调走，换一批新人过来，每次都要想办法找机会加入，没熟络多久又要重新开始，一来二去好几次，我们也烦了。啊，三明治。”
说话间，林斯克和雪林已经摆好了食物，一个临时的野餐营地就在高地搭建好了，他随手做了一个三明治，递给了小“无理”。
“你知道吗？这里物资每三个月才运一次进来，每次都是很快就进仓库，只留下足够一个星期的食物在外面，很少有机会吃到这种食物，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吃的干果和烤饼，偶尔能蹭几顿烤肉，蔬菜的品种也少，吃久了总是会腻的。”
雪林好奇地问道：“你们还需要吃东西饱腹吗？”
“不需要，但我们又不是真正的神明，对食物的喜爱和追求，是我们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保持对生活的热爱的关键。”
“你们是不想忘记身为‘人’的感觉吧。”
“是的。”“无理”一口咬了下去，发出了享受的呻吟声，紧接着两口、三口，她迅速消灭了第一块三明治，然后伸手抢过了林斯克刚做好的第二块。
三人享受着平静而和谐的野餐时光，林斯克向“无理”描述着外面的世界，告诉她科罗拉比赛的见闻，向她介绍自己的朋友，他将自己的经历编成了一个童话故事，勇敢的骑士、调皮的小公主、正直的冒险家、优雅而危险的商人。“无理”听得很认真，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雪林在一边安静地听着，偶尔指出故事中的错误，对她而言，这也算是一次回顾过去的机会，短短半个月，他们的经历就比过去的十年更精彩了。
夜幕降临，三人在镇上唯一的一家餐馆里一起用餐，不过东西也不多，有几个炒菜，烤了些土豆，再配几杯绿豆汁。小“无理”悄悄地告诉林斯克，她上次吃到类似的东西已经是十年前了。
虽然知道她们不需要进食，但是听到一个6岁的小姑娘说自己上次吃东西是十年前总感觉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
随后，他们三人返回了拉齐姆的家，拉齐姆刚好在客厅里打磨工具，看到三人进来，很识趣地退出了房屋，到外面不知道哪里去了。
“雪林姐姐，听说你是魔药师，我想看看你做魔药的过程。”
“好啊，我们去厨房。”
经历了一下午的时光，雪林也渐渐接受了过家家这个设定，开始发挥起姐姐的作用。到了魔药领域，就是雪林的主场，这下换林斯克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雪林带孩子了。
雪林一边架锅一边讲述着魔药的原理，她拿出一份份材料，耐心地讲解着它们的来源和作用，“无理”边听边问，努力地点头，像个好学的学徒。随着锅里的水开始沸腾，雪林将“无理”抱起，让她站在灶台上，指导着她搅动锅里的液体。林斯克靠在门边看着这一幕，眼前忽然一花，石屋变成了木屋，雪林的身材变得高大，“无理”的灰色短发也变成了黑色长发。
这是，夫人教导雪林的场景。林斯克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他甚至还听到了夫人的声音：“雪林啊，制作魔药呢千万不能急，搅动这些液体也是很关键的”
“好啰嗦，就不能快点嘛。”站在灶台上的雪林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哈哈哈，急躁，将来这么急，没有哪个男孩子会喜欢你的。”
“不需要他们喜欢，敢小瞧我，我就拿魔药扔他们。”
“这可不是好习惯，哎呀，不要生气嘛。来来，我们继续搅”
场景再次变化，雪林和“无理”重回他的视线里。他捏了捏额头，感觉是不是太累了，最近总是有这种幻视。
“叮叮铃”
一阵清脆的响声让他精神一阵，“无理”兴奋地拿着一瓶刚做好的魔药跑到林斯克面前，说：“这是我给你做的，你试试看。”
看着“无理”期待的眼神，还有雪林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大概知道这魔药会有什么作用。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形象做出这种神情，有些太犯规了。”
他拿起魔药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流进他的喉咙，让他瞬间失去知觉，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是却又能看清眼前的场景，甚至听到雪林和“无理”的对话。
“这是成功了吗？”
“不，失败了呢。‘冻灵’应该是冻结他的灵性，而不是冻结他的身体，现在他能听见我们说话，却不能动，效果恰恰相反了。”
相反？估计是正好吧。林斯克很清楚，雪林不可能搞错魔药的成分，她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那是不是我们做些坏事他也反抗不了？”“无理”的眼中闪着奇妙的光芒，心里正在筹划着一些坏心思。
“你可以试试看喽。”雪林看着林斯克，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唉，今晚不好过啊。”这是在“无理”的魔爪伸向林斯克前，他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