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场车祸
由于某些已经记不清楚的原因，我中班和大班都只读了半年，我至今还记得我五岁的生日是在高山上度过的。
因为童装店的位置不好，生意也不好。这样的情况下，家里的农活就成了主要的经济来源。
那时候家里种了不少洋芋，每到收成的季节，父母就会回去帮忙。
但大姐和二姐还要读书，母亲便把她们托付给在当时也在县城的小姨。
母亲不是那种因为供我们读书很麻烦很累就不让我们读了的人，若是在其他家庭，估计就让辍学回家帮忙了。
而我上的是幼儿园，不上也没什么影响，因为年纪小，我当时也比较淘气，母亲可能是害怕我给小姨添麻烦，就把我带回去了。
父母挥动锄头挖出洋芋，我则坐在地上，望着天空发呆，或是在木板上滑下来，走上去，又滑下来，就像幼儿园的滑滑梯一样。
收获洋芋后，父母用编织袋装好，然后拿到夜市卖，年幼的我还是需要睡觉的年纪，当然抵不住困意。
母亲便找了几个干净的编织袋，把我放在上面，然后再盖上一层编织袋。
当然，那时是夏天。
时间过得很快，我六岁了，不久后就发生了“512”大地震。
当时的我很疑惑为什么那些人要跑？难道是坏人来了？
我记得一家超市门前有一大块水泥掉了下来，虽然没有砸到人，但依旧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所幸我们在的地方不是震中，没有太大的伤亡。
如此大的地震，学校都没再上课了，让学生回家，我们一家五口便回了村里，在屋子外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此后的日子都在这里睡觉。
毕竟不是震中，地震造成的危害有限，两个月后，人们还是该干嘛干嘛，不挣钱可不行！
七月正是花椒成熟的时候，相比洋芋，花椒才是我们家和村里许多人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家里的所有地都种了花椒，每年全部采摘，晒干处理后，找专门收花椒的人卖掉，一年大概有几万元的收入。
因为花椒太多，仅凭我们自己是摘不完的，所以每年夏天父母都要请人帮忙采摘。
每天五点钟就起床，六点天刚亮就去山上了，采摘整整一天，天黑才下山。
每人都有一个自己的背篼和笼子，回来后父母会一一称重，用一个小本本记下他们各自每天的斤数，最后再加起来给他们算钱。
花椒树上长满了刺，采摘时稍不注意就会被扎到，成年人采摘一天，大概能摘20斤到30斤的样子。
若是花椒比较繁，也就是“爪爪”大的话，一天能摘30多斤甚至40斤。
孩子摘得自然要少一些。
我虽然才六岁，但也要上山，倒不是说一定要我去，主要是家里的人都去了，我一个人待在屋里长辈都不放心。
我当时只摘枝头尖上的花椒，不摘根部的，因为尖上的花椒都比较繁，刺也比较少，而根部的相对来说采摘起来就麻烦一些。
我当然是摘一会儿就玩一会儿，第一次摘花椒，我摘了6斤。
摘下来的花椒要及时晒干然后处理，我们十几号人，一天能摘三四百斤椒。
这也意味着一天要晒这么多，母亲从早上六点开始忙碌，大概十点才能晒完。
晒花椒前首先要将散落的叶子全部捡出来，不然晒干了混在花椒里不太好处理。
等到下午四五点，椒壳破裂，露出黑色的种子，并且颜色变得更加鲜红后，就可以收了。
最可恶的是那种一会儿雨来了，一会儿太阳又出来的情况，要是花椒没完全晒干，就要收椒，晒椒，收椒，晒椒这样不断循环，相当折磨人。
花椒晒干后会轻很多，收起来倒是相对容易些。
花椒收起来后，还要用木板砸，将椒壳与种子分离，然后用筛子将种子筛掉，剩下的椒壳再拣去混在其中的比较大的干叶和尖刺，才能用大编织袋收起来，日后卖给收花椒的商人。
把这些都完成，一天也就过了。
九月，照常开学，我也进了第一小学读书，这时二姐已经四年级，大姐更是已经五年级，都快要毕业了。
或许是因为没读学前班的原因，我一年级的时候成绩相当差，尽管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学的都是相当简单的东西。
最差的一次好像是语文考了49分，数学考了66分。
语文老师罚我抄写试卷，我回家抄了足足几个小时。
数学老师是父亲初中时的同学，但她并没有手下留情，我耳朵都被她扭变形了。
具体的细节我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我似乎每天都是最晚走的那几个。
大姐和二姐都成绩优异，我却面临着留级的风险。
尽管如此，母亲从没有说过我一句，只说以后考好就行了，这一点，我相当感激。
一年级下册的期末考试是全县统考，成绩将决定是否留级。
我以语文80，数学90的成绩幸运地没有留级。
这成绩乍一看好像还不错，事实上因为一年级的题简单，很多人语文数学都是90分以上，甚至100分。
这么比较下来，我的成绩就很一般了，要是再差一点，说不定就留级了。
我们县虽然不是地震中心，但依然获得了其他地方的捐款，政府便用这笔钱在新城区建了一所小学，命名第四小学，设备和宿舍都是全新的那种，招收各乡的学生。
我们一年级原本有四个班，考的最差的一个班级调去四小。
四班考的最差，我们班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了，我是一班的，果然很一般。
或许是因为语文考的太差，二年级时学校就给我们换了老师。
毕竟几个学生考的差可能是他自己的问题，但一个班级的学生都考得差，那可能就是老师的问题了。
新老师是个很漂亮的老师，她的年纪其实并不小，估计比以前那个老师小不了多少，但很会打扮， 那身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个老师姓贾，为什么我要强调她的姓呢？因为后来我发现她确实假。
不过她教得确实不错，仅仅一学期，我们班级语文的平均分就超越了二班和三班，成了第一。
我的成绩也提升得很快，二年级下册六一儿童节时还拿了个奖状，嗯，虽然只是第五等的“文明小卫士“。”
最好的肯定是“三好学生”，然后是优秀少先队员，优秀班干部，优秀学生，然后就是我这个奖项了。
前四个基本是固定的，只有第五等奖项，每年的名字都不一样。
奖项虽然是最低的，但你敢相信这是个一年级时差点留级的学生吗。
看来确实不是我的问题。
暑假，又到了摘花椒的季节，我摘了几天就不愿摘了，就留在屋里帮母亲晒花椒。
这个暑假发生了一件让我难忘的事情——我差点被狗咬了。
一天下午，母亲让我出去看看晒在外面的花椒干了没有。
我刚走到晒花椒的地方，路边的一户人家门口突然蹿出一条黑狗，看到我就乱吠了起来，向我狂奔而来。
我当然是撒腿就跑，跑出大概二十米，狗的主人出来了，叫了一声，黑狗停了下来，在那徘徊着。
黑狗挡在那里，我自然是不敢过去的，所幸我知道一条小路，能到达我家门前的石墙，翻过去，就到家了。
这次当真惊险，不过从此以后我有了向人吹嘘的资本，狗都没跑赢我！
但我没想到更惊险的还在后面。
摘完花椒，爷爷带我去了趟县城，县城距离村里只有五公里，所以我们来回都是走路。
回来的路上，我蹦蹦跳跳，很快就把年近70的爷爷甩在了后面。
路边有一条河，我原本是走在靠河的一边，迎面驶来一辆小车，我当时的想法是害怕它会将我挤到河里，于是我向另一边跑了过去。
虽然后来我一直不理解当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可笑的想法，但它确实发生了。
“嘭！”
车子停了下来，而我倒在了地上。
车子的速度并不快，刹车也比较及时，所以我只受了点轻伤，只是腰部的地方被撞出了一个印记，然后脖子歪了，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跟上来的爷爷见我倒在地上，一脸愤怒地质问车主，听到是我自己跑过去的时候，他沉默了，向我确认后，更加沉默，有这么个傻孙子，他也很无奈吧。
车主问了父亲母亲的电话号码，给他们打了电话，父亲很快骑着摩托赶来了，问清楚后，没说什么，把我送到了医院。
母亲关了摊子，赶来了医院，因为脖子歪了，医生用一个带子吊住了我的脖子，以后一段时间我估计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整整二十天，我没下过床，吃饭是母亲喂我，至于大便小便，母亲买了专门的便器。
白天我除了睡觉，就一直玩母亲的手机。
那时10年，母亲的手机还是那种老式的按键手机，一共有三个游戏，一个弹弹球，一个黑白棋，一个飞机打蜜蜂。
这20天的时间里，我一次又一次打破了纪录。
期间不少亲戚来看过我，买了很多吃的喝的，我想吃什么父母也会给我买，出院的时候母亲还去超市奢侈地给我买了一个几十块钱的玩具。
这大概是生病住院的唯一好处了，你会得到许多人的关心。
在床上躺了20天，下床的时候我几乎不会走路了，走几步就快要摔倒。人果然要时常走路。
说是出院，但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县城的医疗条件有限，父母要带我到绵阳的医院去，拍个影片，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
我们搭的是那个车主的车，说他是肇事司机有点牵强，毕竟是我自己跑过去的，错不在他，但他撞了人是事实。
摊上这事，他估计也很无奈。
虽然我们比较穷，但父母并没有敲诈他，住院的几千费用都是我们自己出的。
县城到绵阳要六个小时的车程，主要是路不太好，不然或许只要四个小时。
我晕车吐了一路，甚至拍片的时候都吐了出来，相当可怜。
检查的结果是颈椎位置出了点问题，不过问题不大，至少当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症状，至于脖子歪了的问题，矫正一下就好了，医院给了一个专门矫正的套子，让我回去戴在脖子上，一段时间后就好了。
不过颈椎是个很重要的部位，它出现问题，会影响人体的很多部位，后来的种种迹象表明，我可能就是因为这次车祸导致听力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失，并因此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去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