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心
宋怀黎抱着姜卿尘回到自己的寝宫，请太医过来看过之后，发现姜卿尘是因为惊吓过度，加上经年体弱，一是气血不顺，才导致昏厥，休息一下便可恢复。
宋怀黎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躺在床上的人。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瘦了点。
宋怀黎这么想着，紧接着他将姜卿尘的一手拿起握在手中，像是在掂量它的重量一般。
“这么轻，绳子轻轻一勒就会断掉吧。”
说完，脑子里开始想想姜卿尘被绳子束缚，挣扎不开的模样。
宋怀黎兴奋得下意识捏紧了姜卿尘的手，那力度，也得亏姜卿尘还在昏迷当中，不然定是要让他疼叫出声的。
“小东西，本皇子要定你了。”
话落，宋怀黎情不自禁低头亲吻了一下姜卿尘的额头，后再将他的手好声放回被子里，依依不舍又看了一下床上的人，才起身离开。
屋子陷入寂静，但姜卿尘看起来却似乎很不安。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大寒的天，额头却渐出细汗，嘴唇时不时嚅动着，应是在说什么梦话，从他紧蹙的眉头，以及颤抖的睫毛可看出，定不是什么好梦了。
明明是除夕过，迎新年，却偏生无几人有新气象。
好似这新的一年，从这一夜开始，就已经看到了不顺的结局。
高台之上，灯火漫天，千人千愿，和谐不过表面。
明灯之上，承载的是欲望和野心。
夜色渐深，宫宴已至尾声，裴世锦这才惶恐地向皇上禀告找不见姜尘的事，想求得皇上允许，派个人去寻找一番。
皇上刚想回应，就被忽然出现宋怀黎打断。
“父皇，不必去找了。”
众人一致看向宋怀黎，宋骁微微有些不悦问道：“怀黎，你去哪里了？傍晚散席之后就不见你，连祈愿这种重要场合你也不来，你眼里还有没有你父皇？”
宋怀黎上前来，先是向宋骁行了个礼，才缓缓道：“回父皇，并非儿臣有意不来，实在是事发突然，儿臣被耽搁，这才未能前来祈愿，还望父皇恕罪。”
宋骁皱眉，“什么事？”
宋怀黎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玩笑意味，但语气还是正经：“人命大事。”
众人一惊，想着难道这宫中出现了什么刺客不成？
宋骁狐疑地看着他这个向来不怎么正经的儿子，一时间竟也分不出这话是真是假。
三皇子宋怀玉插问了一句：“五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怀黎：“三哥别担心，不是我的命，而是，姜公子的命。”
后面这一句，宋怀黎是看着裴世锦说的。
裴世锦被这一眼神看得心上一紧，一阵不安感渐渐袭来。
“我在来祈愿的路上，遇到了晕倒在路边的姜公子，于是将他带回寝宫请了太医诊治，太医说姜公子是受了风寒，加上身子骨羸弱，导致突发疾病。”
宋怀玉：“那姜公子现在如何？”
宋怀黎：“得亏我发现得早，太医又及时开了药，姜公子现在是没有事了。”
话落，一旁的裴世锦忽向宋怀黎行了个大礼，边说道：“臣替姜小侄谢过五皇子大恩。”
宋怀黎哼笑，道：“容王客气了。”
裴世锦道：“今日大殿之上，姜小侄对五皇子多有冒犯，臣在此处给替他五皇子陪个罪。”
说完裴世锦再一次行礼，随后不等宋怀黎说什么，便又转向皇上说道：“皇上，姜小侄自幼体弱，臣请前去带回小侄，先一步回王府将养。”
宋骁点了点头，但同意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的宋怀黎便伸手打住，道：“诶父皇，宫里的太医可比王府的好上几倍，姜公子既然身子弱，自是不便再多奔波，何不就让姜公子留在宫里，等养好身子再回去也不迟啊。”
“这这不妥吧”裴世锦一时紧张，失了仪态。
“父皇，五弟之言也不错，宫里的太医确实也比外面的好些，再来，姜刺史不日便会进宫，倒时候让姜刺史带回姜公子，也不是不行啊。”
宋怀玉附和宋怀黎，向宋骁劝道。
宋骁眼眸微颤，似乎被宋怀玉提醒到什么，于是笑说道：“怀玉说得有理，姜刺史是我朝忠臣，忠臣之后，朕自该好生照料才是。”
“皇上……”
“荣王不必多言，此事就这么办。”宋骁抬手打断裴世锦，朝宋怀黎吩咐道：“怀黎，姜公子是你带去的，就由你照顾，直到姜刺史进宫。”
“儿臣遵命。”
宋怀黎回答，随后眼神幽幽看向裴世锦。
像是挑衅，像是不屑，像是示威。
毕竟皇帝在场，裴世锦只得生生接下这一眼神。
他已经在心里猜测到，为四皇子夺位的艰难了。
姜卿尘到了宋怀黎手里，就相当于姜刺史北部州县的大权到了宋怀玉手里。
就算王上此前有收权之心，宋怀玉等人也必将劝阻，留住姜刺史的权利，给他们争太子位加胜算。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四皇子这边就危险了。
宴会结束，众人告辞后纷纷乘着马车回府。
大部分人都已显现疲惫之色，都让下人赶紧驾车回府。
长街之上，唯有荣王府的马车在缓缓行驶。
人人都看得出来，裴世锦的脸色很沉重。
裴渐微和冉清岁坐在一边，看出来裴世锦有心事，却也不敢明着多问。
毕竟裴渐微现在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王爷，我看你从上了马车，脸上就一直不好，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柳氏观察了一路，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裴世锦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该到的，终于要到了。”
柳氏不理解这话，问道：“王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姜小侄得罪了宋怀黎，宋怀黎不但不报复，反倒留姜小侄在宫中，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这…”柳氏思考着，不知想到什么，忽瞳孔一缩，道：“宋怀黎他一向贪图美色 难道是……”
“贪图美色？”裴世锦皮笑肉不笑，“若真是如此，本王何至于如此心焦。”
“宋怀黎一直就看不惯我荣王府，在立太子的事上也站在宋怀玉那边。如今他留下姜卿尘，无非就是想把姜刺史在北部州县的大权拢在宋怀玉手里，好让宋怀玉在争储的事上占得先机。”
柳氏面露惊讶，她根本没想到一个姜卿尘竟能牵扯到这么大的事。
一旁的裴渐微和冉清岁也微微有些吃惊。
虽然裴渐微已经在心里猜到这个可能，但听到自家阿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分析时，还是忍不住胆颤。
这样一来，今后的日子，岂非都绷在了弦上，不得放松。
裴世锦继续说道：“皇帝此前对姜刺史起了猜忌，但宋怀玉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必然会全力保住姜刺史。姜刺史虽正直，但儿子在他们手里，也说不准不会受胁迫。”
“那…王爷，我们要怎么办？”柳氏低声问道。
裴世锦没立刻回答，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像是沉下过黑暗一般。
“若姜正涛为了他儿子，当真要去帮宋怀玉，那我们，只能对不住他了。”
他会联合支持四皇子的大臣，一起劝谏皇上，下贬姜正涛，势必要保证四皇子在争太子位上不占下风。
柳氏听了，心里涌上一股担忧。
既担忧王府，又担忧姜卿尘。
若是她最疼爱的阿尘知道，他的伯父为了四皇子，选择与他的父亲对立，甚至要加害他的父亲，他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