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居心
裴世锦一步步走向裴文杰，步子很慢，却都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走到裴文杰面前，裴世锦冷着脸，抬着下颌看着他这个从未给予过父爱的儿子。
啪——
响亮的一声耳光。
听得在场的人心都漏跳了一分。
尤其是裴文礼，他向来惧怕这个总是严肃着脸，从未给他们温柔的父亲。
可在看见裴世锦准备给裴文杰第二巴掌时，裴文礼还是下意识就挡在裴文杰前面，颤声低求道：“父亲，别…别打…求求你……”
兄弟两有着相同的面貌，此刻却呈现着不同的表情。
一个嘴唇颤抖，双眼布满恐惧，显得楚楚可怜。
一个嘴角带笑，眼里尽是不屑，表情充满了挑衅，仿若方才那一巴掌不是打在他的脸上。
裴世锦眯起眼，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这个二儿子。
“跪下。”
一声令下，裴文礼立马规矩跪在地上，可是，这话其实是对裴文杰说的。
裴文杰后知后觉，这才开始用手去揉被打过的那侧脸，漫不经心道：
“父亲，你当着外人，不管不顾的就打我，要我跪下，不知道的，还当我是犯了什么大错呢。”
裴世锦眉头一拧，“你觉得我打你打错了？”
“不敢，”裴文杰放下手，对上裴世锦的视线，又是明朗一笑。“只是，我觉得自己和文礼有些可怜罢了。”
“可怜？养你这么些年，不短你吃不短你穿的，你还觉得自己可怜？”
柳氏的声音忽横插进来，走到裴世锦身边，撇眼看着面前一站一跪的两兄弟。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对冉清岁的那些龌龊心思，我告诉你，他是你大哥的妻子，是你大嫂！你最好以后都放尊重点，少给我乱来。”
除了裴文杰，其他在场的人皆被柳氏这番话惹得一愣。
像这般事情，其实本就不该这样张扬出来。
柳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用手巾遮住口。
裴文杰还是带着笑，没有说话，像是坦然承认那一番话一般。
在裴世锦幽怖的注视下，裴文杰弯身拉起惊着表情的裴文礼，带着人就这么离开了。
柳氏顿时怒上心头，想吼两句，却被裴世锦阻止，“让他们滚，省的看着也心烦。”
两兄弟前脚刚走，后脚裴渐微就回来了。
望着都站在大厅里，面色不佳的父母，裴渐微还有些困惑。
“阿爹阿娘，你们怎么了？怎么那么晚了还没睡？”
“你还好意思问？”裴世锦难得对裴渐微冷言，“我问你，这大半夜的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娘有多担心你！”
柳氏最是心疼她的儿子，害怕裴世锦的语气会吓坏裴渐微，赶紧碰了碰裴世锦，小声道：“唉你那么凶干什么，吓着微儿了怎么办！”
转头才换上一副笑脸，安慰裴渐微道：“微儿啊，没事的，你爹他只是担心你才这样的。”
裴渐微摇摇头，道：“阿爹阿娘我没事的，我只是去找娘子了而已。”
说到这，裴渐微不禁扬起笑脸，像个小孩子那边手舞足蹈说道：“娘子他被我哄好了，他明天就会回来的！”
虽然，在旁人眼里，裴渐微这副模样是见怪不怪了，可只有裴渐微知道，那些幼稚的动作，是他发自内心的兴奋。
裴渐微的话让裴世锦和柳氏一愣，似乎还没能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柳氏：“微儿，你说清岁明天就会回来？”
裴渐微猛点头，自豪骄傲地道：“对！我哄好的。”
裴世锦心里刚暗松一口气，转又问道：“既然哄好了，为何要等到明日？”
“娘子他还有事情了，”裴渐微一手挠着额头，“唔…反正他答应我了，还让我明天过去接他呢。”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荣王夫妇心里渴求的，即便柳氏心有不甘，可毕竟关乎王府命运，她也不得不认下这个局面。
只是，姜卿尘，又要怎么办？
柳氏悄悄转头，看着一旁脸上虚弱，却还同他们一起等人到现在的姜卿尘，忽就泛起心疼。
可圣旨当前，她一个妇人，也没有办法……
“阿尘啊，过来。”柳氏温和地朝姜卿尘招手，姜卿尘由人搀扶着走过来。
“伯母，怎么了？”
柳氏：“阿尘啊，辛苦你了好孩子，你看你，身子本就不好，还陪我们等到现在。”
柳氏眼里尽是心疼，一手轻抚着姜卿尘白皙虚弱的脸。
姜卿尘微微一笑，只道：“伯母说哪里话，伯父伯母未把阿尘当外人，渐微哥哥有事，那阿尘又怎能独自安寝？”
说完，姜卿尘忽咳嗽起来。
柳氏连忙拍着姜卿尘的背帮他缓和，裴渐微端过来温水，递给姜卿尘润润喉。
裴渐微担忧道：“阿尘弟弟对不起，你快去休息吧，千万不要累坏身子了。”
姜卿尘咳得有些厉害，一阵阵咳嗽撞击着裴渐微的心。
不知为何，他心里忽就对这个病体孱弱的人生出几分愧疚。
他和自己曾有婚约，可眼下自己已经喜欢上冉清岁，自是不能再兑现那个鸳盟。
可裴渐微也看得出来，姜卿尘是个明事理的人，心里对人对事都有着属于他独特的看法，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
而且，他对自己其实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再来，自己对姜卿尘，也如待弟弟那般，并无其他非分之想，只求他日后能安安稳稳，过上想要的生活。
裴渐微扶着姜卿尘到清风小院，不停地嘱咐姜卿尘要好好注意身体。
“阿尘，你下次不要这样晚睡了，也不要忧心，你要开心一点，多穿点衣服保暖，这样，你的身体才会慢慢好起来，知道吗？”
姜卿尘扯出一笑，语气有些虚弱，“谢谢渐微哥哥，我记下了。”
众人皆各自回房休息，可王府并未因此沉寂。
裴文杰与裴文礼因为不受宠的缘故，住在了离主屋最远的竹音小院。
这里一向安静，除了这两兄弟，便是伺候他们的下人，此外鲜少会有人来。
裴文礼跪坐在桌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裴文杰。
裴文杰坐姿恣意，一手执杯靠膝，一手向后撑着地。
裴文礼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磨着嘴唇慢慢问出心中疑惑：“哥，你真的…对小嫂嫂…有什么想法吗？”
裴文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两眼带笑，看着手里把玩转着的杯子。
待喝过一口后，扬起嘴角，很干脆，很坦然，不带半点欺骗地回答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