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日常
出了宫，由程华引着，两人在街道闲逛，左右的叫卖声不断，程华问小云舒有没有想买的东西。
小云舒左右看了看，牵着程华的手，在包子铺用月奉买了两个包子。
程华接过小云舒递来的包子，心里乐开了花，几口吃完说了声：“好吃。”
小云舒对她笑了笑，细细品尝着手里的包子，眸色幽暗，抬首时见首饰铺上有一对银制镯子，拿着这一个月来的月奉将它买来，将其中一个戴在程华手腕，一个戴在自己手腕。
程华激动的看着腕上的镯子，已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内心：“我绝对好好珍惜它！”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着，程华给小云舒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东西，由身后侍女提着。
走到将军府门前，意想不到的是，黑衣的少年公子带着一群人迎面走来，花花绿绿的四五位公子成群结队格外招眼，惹得街上走过的怀春姑娘纷纷侧目而视。
小云舒远远看到，躲在了程华身后。
少年公子脚步一顿，身后的公子们霎时变得乖巧，畏首畏尾的走到程华面前，齐声道：“大姐，你回来啦。”
“去哪玩了？”程华摆出长姐的姿态质问少年公子们。
家里的长辈都是相熟，程华又比这些少年们年长几岁，在战争年末，家里的兄长们都战死沙场，幼弟还在襁褓之中，她便提起大刀随着自家爹爹上了战场，在里面混出点杀伐之气来。
战争结束之后看不惯他们这群人的娘娘架势，便拿着大粗棒棍满城追着教训他们，谁也不放在眼里，时间久了云都的公子们大都被她打过，心里对她怕得很。
有调皮捣蛋的小公子被父母送往她这不到一盏茶就能变得乖巧听话。后来她把云都的公子们都打服了，无论年长的还是年小的，都称她一声“大姐”。
“刚，刚从品仙楼回来。”
小云舒从程华身后探出头，注视着公子们身后的聂漫和柳汝梦。
程华一直留心着小云舒，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向被他们藏在身后的聂漫和柳汝梦。
两人皆是貌美之色，气度也非寻常人家，被当成狗一样牵着也没有哭闹憋屈，可见这心不是一般的大。
程华不由敬佩她们的觉悟：“放开她们。”
“可是……”
“没有可是。”程华打断他们的话。
蓝衣公子被程华教训得最多，立即怂了：“放！现在就放！”
“我这妹妹刚好缺两名侍女，这两位贱婢我带走了，你们没意见吧。”
“不……”红衣少年刚要拒绝，看到程华投来的杀人目光时，瞬间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呃，行行，这两个贱婢就给大姐你了。”
小云舒连忙跑过去，看到锁链还圈在她们的脖子上，立即抬头看向了程华。
“给你钥匙。”
红衣少年在程华发话前，如烫手山芋般将钥匙扔给小云舒，她连忙接下，将聂漫和柳汝梦脖子上的锁链打开，将她们拉到程华后面。
“你们去玩吧，要是日后再欺男霸女……”
程华踩碎脚下的石子，移开后，一推残渣随风而逝，几位公子的脸色瞬间青了。
比起当今的皇上，他们更怕的是程华，她是打小带出来的心理阴影。
“是是是！”几位公子慌里慌张的跑进了将军府。
见他们离开，小云舒松了一口气，从程华身后走出来，满眼放光的望着程华：“华姐姐，你好厉害！能让他们这么听话！”
程华显然很受用，将小云舒抱进怀里吧唧一口：“我喜欢，多夸夸我。”
小云舒也是实在，将程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夸奖了一句，毫不吝啬心中的词汇。
汇聚着诚恳的话让程华的心情大好，也不问小云舒跟她们两人是什么关系，一并带进了将军府。
将小云舒安置在距离她的房间最近的洛水轩后，让厨房给小云舒做了一大堆点心，端着两盘水果放到了小云舒面前，撑着脸看着她吃东西。
聂漫用手指暗暗戳了戳小云舒的手臂，小云舒反应过来连忙拿着水果，回头分给她们。
聂漫望着小云舒天真无邪的双眸，无奈的接了过来，叹了一口气，将“你打草惊蛇了”随着嘴里的葡萄吃了下去。
“我们被救出来，势必会惊醒二皇子，到时他要是……”
柳汝梦还没说完，被聂漫轻推了一下胳膊。
“你们口中的二皇子，已经是当今的皇上了。”程华好心提了一句。
“什么！”聂漫和柳汝梦皆是一惊。
“新妹，半济在哪？”柳汝梦回神急切脱口问小云舒。
“新妹？”程华看向小云舒。
小云舒并没有瞒着程华：“之前被我娘卖到了芳溯院，花名叫新妹。”
程华见小云舒紧紧握着拳头，没有多问什么。
她自然知道芳溯院是什么地方，曾经她也从自己的弟弟那里听过“新妹”二字，那首曾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艳曲，她在宫里也早有耳闻。
程华对小云舒过去的经历很感兴趣，但如果会让她触及悲伤的回忆，程华宁愿选择什么也不知道。
小云舒紧紧握住衣服，嘴巴张了又张，闭了又闭，哽咽良久方将嗓中话说出来。
“半济……身陨……”
……
……
再之后的事，叶云舒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只记得大概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师尊将这把碧青剑交给了她。在这之前的事，仿佛被抹消了一般，连她送给程华的镯子也不见了。
那年入了天穹山后，就没再去过云都，儿时这些事过去两百年，想来程华已不在人世……
叶云舒不由有些感伤，程华对自己很好，跟舞姬一样好，自己将她忘记了很久很久，实在不该。
哀叹一声后，叶云舒仔细收起碧青，明日去主峰问问掌门师姐，这剑该如何修复才好。
一夜无眠，叶云舒端坐在窗前，黎明的曙光照耀在大地，金色的光芒驱散天穹山的黑夜，上空的星光暗淡下来，消失在万丈光芒之中。
晨间清爽，凉风吹袭，窗内的叶云舒取下窗撑，将支起的青竹窗关闭，房间内的光暗淡下来。
回眸间，叶云舒看到从竹屏内走出的少年，青涩脸庞写满茫然和无措，纯真的双眸中渐渐浮现惊恐，似乎没想过自己醒来后又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叶云舒对今生什么都不知道的骆寒川无话可说，淡漠说了两字：“出去。”
少年转身就跑，仿佛有无数恶鬼在身后追他，速度快得让叶云舒都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他这么怕她。
她没在乎这些，如往常一般走到后院，见门反锁着，记起前日为救骆寒川将云卷打伤的事。
开了后院门，前脚刚踏进去，一团黑影从上方袭来，锋利的尖爪铺面而来，叶云舒下意识召碧青剑来，反应过来时，尖锐的爪子刺进额间划过三道血痕。
叶云舒捂着脸后退几步，鲜红的血液从手间滴落到地面，她淡漠抬眸，平静的在半空画了一道禁锢符打在它身上，封住它下一步要扑来的动作。
从院子里放着的竹柜里拿出伤药，像往日一样治疗自己的脸，逼出一些鲜血后才冲洗自己脸上的鲜血。
基本隔几日她就会被云卷抓伤，因为刚重生不久，在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忘了还有这茬，不由今日放松了警惕，才让这伤比以往还严重些。
拿着兽爪剪将它的爪子剪了后，叶云舒像前生天穹山还没被灭的时候一样，给后院的大浴桶里打满水，将云卷放了进去浴桶仔细梳洗它的毛发。
给它刷完牙，用召风符吹干毛发，行云流水的忙完这些，叶云舒伸了一个懒腰，拿出剪刀修剪它的毛发。
忙完这些后，她从柜子里拿出狗粮倒进了食盆里，在水盆添了水，才将它身上的符咒撕下。
半庭很喜欢云卷，时常骑在它身上漫山跑，有时还抱着它一起同眠，叶云舒也不好再扔它，只能将它从里到外都打理干净，避免半庭再次沾染它身上的虱子，好在它现在很少掉毛，不至于弄到哪里都是。
“什么时候学会偷袭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叶云舒撑着脸蹲在云卷面前聊天。
云卷抬起头，很有灵性的朝她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吃饭。
又嘱咐一句：“今天我要跟他俩出去一趟，估计四五天回不来，好好看家，注意也别伤人性命，若有邪祟入侵，不必客气，随便打。”
云卷向叶云舒投来“用得着你说”的嫌弃表情。
叶云舒抬手想摸它的头，却被它躲了过去，呲牙咧嘴的瞪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咬过来。
叶云舒轻叹一声，看来她是养不熟它了……算了算了，它跟半庭亲近就好，其余的就没必要了。
她站起身，拿过扫帚清理它的竹窝还有羊圈，奶牛的木棚和鸡鸭鹅圈，好在早就熟练，即便遗忘了，这具身躯也很快会记起要做的事。
“师尊。”
叶云舒连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看到手指没有沾染血后才回过头，目光温和的看向竹廊间的夏半庭：“早。”
夏半庭走上前来，在后院门前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往叶云舒的方向走来：“师尊，你的脸……”
叶云舒抬起胳膊，踮起脚摸了摸夏半庭的额头：“刚刚没注意弄伤了，并无大碍。”
夏半庭红着脸移开目光，他的羞涩并未逃过叶云舒的眼，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长辈摸头也不似儿时那么开心……看来他已经有当大人的自觉了。
叶云舒眸中欣喜，自然的收回手臂：“昨日我思索过了，那骆寒川说的也在理，清修峰的峰规确实有不合理的地方，日后你不必食素，想吃什么自己做即可，还有御剑的那些规矩，从今往后也被废除。”
“师尊，我过得很好，不必在乎他说的那些话。”
“这些规矩的设立，本是为了约束第二代清修峰的峰主，于我而言，对于收徒多有不便，自是要废除，给清修峰收入新的弟子。”
“什么？师尊要收徒？”
“对。”叶云舒没想到夏半庭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想想也是，毕竟长久以来，清修峰只有他们二人为伴，收入新的弟子，很多事情都会发生转变。
“为什么？”
因为她要做两手准备，若她对抗那变态失败，只能加强天穹山弟子的实力，让他们在危机时刻，自己保护自己，哪怕逃走也没关系，重要的是能保住命。
但她现在不可能告诉夏半庭，因为时机还不成熟。
“为天穹山培育优秀弟子，是每一位峰主应尽的责任。”
“……”
叶云舒注视着他水汪汪的眼睛，眼中的泪将滴未滴，含在眼里让她心里不由一颤，连忙安慰：“呃，我，我即便收了弟子，你也是我最喜爱的弟子！”
说完之后，叶云舒就想起一位芳溯院里的客人，他在舞姬怀里说过“你是我此生最爱的女子”，这句话的余温还没散去，转眼间便投进了对家花魁的怀里说着同样的话。
这位花心无比的客人，叶云舒此时才想起是谁，而且无比熟悉，正是自己的师尊——夏尊。
叶云舒不由扶额，该说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吗？
不，不对，这徒弟还没收呢，怎么就想这么远去了，不算不算，再怎么说半庭是她看着长大的弟子，是她捧在手里的宝物，怎有不爱的道理。
“师尊……是要收骆寒川为徒？”
“不是。”叶云舒出言否决：“他是三师姐定下的弟子。我的弟子会在弟子大选时从外门选出来。”
既然从变态那里问不出他现世的藏身之地，她想按照前世那样发展，让骆寒川拜三师姐为师，然后暗中观察骆寒川，让他如前世那样找到变态，随后一举将那变态灭掉！
站在走廊角落的骆寒川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被叶云舒收去，他可受不了她的暴脾气还有那随时就瞪过来要杀人的眼神。
他在外门和自己家里，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来到清修峰后，不仅被四峰主厌恶了，还被夏半庭给嫌弃了。
这般看来他们不愧是师徒，讨厌的人都是他。
骆寒川不由想起初见时的柳汝梦，一袭红衣衬得肌肤白皙如雪，一双我见犹怜的桃花眸中含情脉脉，墨发飞扬间楚楚动人，宛若离开人间飞向仙界的仙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