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创伤（三）

    未来、现在和过去交织在一起，他分不清此时此地的他是八岁的时候，还是那一天被撕毁衣服的时候，还是某个和程哥在一起幸福的时刻？

    也正是这一切一次次回闪，让人绝望。

    人不能重复经历当时的伤痛，否则伤口只会一遍遍撕裂，直至穿孔破溃。

    有无数个瞬间，辞秋觉得自己不堪重负。

    他到底该如何做才能好起来？

    每天都感觉胃绞痛，头疼，碰到一点能够触发回忆的那些图像、思维、声音和躯体感觉，都心跳加速，身体动作变得虚弱、僵硬、狂怒，或者防卫。

    辞秋甚至都不确信自己是否还活着？

    原来人真的会有灵魂和躯体不在同一个空间的感觉。

    他每一次的退缩和害怕，都在告诉他这种创伤永远没有结束。

    它是一场漫长的后遗症，在这以后的岁月里会时时刻刻影响着。

    而发生时的情绪和身体感觉从来不仅仅是一种记忆，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现实环境中对身体做出破坏性的反应。

    这种破坏不可改变。

    而辞秋正在承受这所带来的一切伤痛。

    一个大雨倾盆的夜晚，窗外的雨滴豆大，滴落在地面上，屋檐上、窗户上发出阵阵声响。

    连楼下的大树在风雨中弯了腰，树叶都被捶打着掉落了满地。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正是梅子黄时雨。

    这场大雨下了很大，豆大的雨滴声仿佛为了掩饰屋内的痛苦。

    辞秋拿着刀划向了自己的大腿，皮肤绽裂，流出了鲜红的血液，而却继续着。

    划了十几刀之后，皱紧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大脑也因为鲜血流出和疼痛感受到了片刻的疏解，一直紧绷的弦像断了线，无尽的堕落好像释放出来了。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静静感受着肉体的疼痛，这远比精神上的要轻松的多。

    他不想这样的，这样的极端的方式，连他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可是这一切早就变了，也许从八岁那年起，他就注定了结局。

    而自从那次被碗片划伤以后，辞秋仿佛认定了伤害自己可以保持片刻的清醒，可以让自己不再那么煎熬。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哪怕他清醒的知道这是不对的。

    可没有办法了。

    再也没有第二种方式可以让他活着，让他假装好好活着。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雷鸣电闪。

    这场大雨从未停止，它一直存在于辞秋心里。

    而有人曾为他撑起一把伞，企图用自己仅有的力量去挽留他。

    归鸿在门外敲了很久门，雷声阵阵，似乎掩盖了敲门声。

    辞秋毫无察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归鸿等了很久，担心辞秋出事，便开门进入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进门看见一副这样的场景，整个人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景。

    这是阿辞吗？

    他不敢想象阿辞正在伤害自己，他不敢想象阿辞到底有多痛苦，才会走上这条路。

    等意识回过神来，他赶忙冲过去抢夺了刀扔在一边，他什么都不想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