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问心有愧
打架斗殴是有一些后遗症的。
车子一路开回了司家，司微有些惴惴不安地等着批斗大会，但所有人都在关心司微的伤，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指责她，看着她的样子就像对待一头受惊的小鹿。
“微微，这几天就住家里吧，后背得用红花油擦擦，你自己够不着。”华晴已经把司微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后背一大片青紫的淤伤让她心疼的不行。
“不用了，自己会消的。”司微被她翻过来倒过去的通体看了个遍，她现在简直想逃。
司正扯了扯他老婆的袖子，示意她跟过来。
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到偏厅交头接耳，留下司容陪着司微在客厅看电视。
“她今天差点把人给勒死。”司呈淡淡的陈述着事实。
“不是说就打了几下没什么严重的吗，怎么又要把人勒死了？！”华晴心里一惊。
“在警察局的时候。”
“惹事生非的！太……”司正又急又气，华晴狠狠掐了他一把，“你小点声！”
“这也不能怪她，那两个人说的那些下流话，换了我也得揍他们。”杜聿脩说道。
“我觉得她还是来公司上班比较好，心理咨询每周去两次。”司呈看着司正说道。
“你看着我干嘛？！你去跟她说啊，我哪还敢惹她。”
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了杜聿脩。
“……”
“我跟她说吧，一会儿我送她回去。”杜聿脩淡淡地回道。
午夜的城市夜空没有繁星和明月的点缀，只是黑压压的密不透风的幕布，只有载着一百吨土豆飞在万米高空的飞机偶尔闪现微弱的光。夜幕笼罩之下的城市却依旧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的马路，疾驰的车辆汇成一道道的光影。
司微坐在车里，手指头轻轻扣着她贴上去的贴画。
“你把前面的储物箱打开。”杜聿脩转头对司微说道。
里面空空的只放了一沓贴画，什么样式的都有，都是软乎乎的海绵材质。
“开心了？这么大了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儿。”杜聿脩看司微爱不释手地每个都要按一按，心里好似淌过一股暖泉。
“因为我小时候没有玩过。”司微淡淡地说道，“这是奖励吗？”
杜聿脩但笑不语。
“哦……先给个甜枣儿，再打一巴掌。我说我爸怎么不骂我呢，原来是把这事儿委托给你了啊。”
“我确实有些话，我们上去再说。”
时间才过凌晨，小区里大多数的门户已经熄了灯，只剩星星点点的几盏灯光。
房间里只留一些昏黄的夜灯，司微坐在床沿，杜聿脩单膝点地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双手。
他低着头，思忖着该怎么开口，司微盯着他的发旋，突然很想伸手戳一戳。
“甜枣儿我收了，我的巴掌呢。”
杜聿脩抬头看着司微，轻声笑了出来，“那就是给你的奖励。你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司微挑起眉毛，接了他的话。
“但是，你让自己受伤了。微微，在能保全自己的前提下，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如果不能，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做。”杜聿脩牵起她的手在鼻尖蹭了蹭。
司微静默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以后……周四的时候也去一趟克莱尔那儿吧……”
司微盯着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觉得我有病？”
“当然不是，只是这样大家都放心些。”
“哦……我爸的意思，他还让你说什么，一块儿说了吧。”
“我们还是觉得你去公司上班比较好。”杜聿脩观察着司微的情绪变化。
她弯下身来靠近杜聿脩，“你收他钱了吧，这么听他的话。”
杜聿脩一下哽住了。“……微微，我关心你不因为任何人。”
看着司微淡漠的眼神，杜聿脩觉得自己心里发凉，司微表面上是个洒脱的人，可内心给自己竖起了一道道防线，他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可是却被一股脑儿的推了回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应对。
“至少……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吧，微微，我不明白。你告诉我，我都帮你。”
“杜聿脩，我没病。”直白地自我表达被当做精神病发作，她已经不胜其烦。
亲人朋友的关护是司微从未体会过的，她一时不敢接纳，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哪有人能永远替你冲锋陷阵，替你遮风挡雨呢？这无形的爱意将自己紧紧地束缚，逐渐的沉溺和被左右选择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
“我知道。”
司微无奈地嗤笑一声，“我可以去上班，但是有条件，第一，我要随时可以休假，第二，心理咨询我不会再去了。”
“好，好，都可以。我来安排。”杜聿脩低头吻了吻司微的手背。不管什么条件，能把司微放到自己眼前，才是最要紧的。
“你身上有些小伤口不能沾水，我给你腰上擦点红花油你再睡觉。”杜聿脩示意她趴下来。
司微撩起衣服趴在床上，露出一截儿白嫩的细腰，后腰上一片青紫甚是扎眼。杜聿脩的手掌是滚烫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火辣辣地刺激着司微的皮肤。
“杜聿脩，你对我还挺好的。”司微有些舒服的哼哼。
“才知道我对你好？”杜聿脩笑道。
“啧，你踏马都快揉到我屁股蛋儿了。”
“得揉开才行。”
杜聿脩，我要不要把你抢过来呢？
揉按了一阵儿，确实感觉好多了，红花油还略带着些冰凉的刺激感，司微坐起身来，给杜聿脩的额头贴上一朵小红花，“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杜聿脩在司微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干什么呢你？男女有别啊！小心我告诉林抒蕖。”司微一把推开他，佯装嗔怪。
“行啊，你告诉她。又没亲你嘴上，我可问心无愧啊。”杜聿脩扬起嘴角，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杜聿脩手上都是红花油，“帮我看下信息。5245。”
“大半夜还有人给你发信息？”司微打开杜聿脩的手机，“哟，是林抒蕖。聿脩，听我哥说你今晚也动手了，你受伤了吗？没事儿吧？”司微阴阳怪气的念了出来。
司微捏起杜聿脩的下巴，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俊朗的男人额头上一朵小红花显得有点滑稽，司微回了条信息：“没事。”
杜聿脩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你这让我怎么跟人解释？”
手机被甩在床上，司微一把拽住他的领带，把面前的杜聿脩拉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你今天晚上找我什么事儿？”
“呃……想和你聊聊。”杜聿脩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他甚至不敢畅快的呼吸，他能感觉得到司微温热的鼻息撒在他的脸上。
“和林抒蕖吵架了？在警察局门口碰到她都不理的？”司微眼神戏谑地望进他的眼瞳，想看看他还怎么嘴硬。
“……”杜聿脩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的，司微的嘴唇近在咫尺，他感觉似乎下一秒她就要吻上自己。
“我奖励你别的要不要？”
司微婉转的声线带着诱惑响在耳畔，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贴了上来，轻轻的一个吮吻，几乎是一触即分，但让杜聿脩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现在还问心无愧吗？”
下一秒回过神来，杜聿脩就往前稍稍凑了上去想继续这个吻，可是司微却笑着往后仰了仰，“去洗澡吧，今晚别回去了，太晚了。”
司微拍了拍床，“床够大，分你一半。”
整个晚上，司微睡得倒是沉，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杜聿脩躺在她旁边，中间隔着好一段距离都能闻到裹挟着红花油味道的清香。
他一夜无眠，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那个吻是什么意思，不同于第一次在黑暗中的过分热烈，这一回她清清楚楚地知道是自己，他以为自己还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得到了回应，正激动地想回吻她，却被躲开了。他得到的不是心意相通的柔情蜜意，而是遭到了调戏后的迷惘混沌！
杜聿脩睁着眼睛从浓黑的夜晚到薄雾的黎明，红血丝爬满了眼球，眼底一片青黑，胡茬一晚上就冒出了头，整个人多了几分颓废的忧郁气质。司微还没有醒，杜聿脩侧躺着看了她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去上班。
一副宿醉的模样让公司的员工频频回首，杜聿脩甚至来不及在更衣室整理一下仪容就开始了一天的会议，盛达的新商场项目日程要改，所有的工作计划都要重新调整。林抒蕖带着几个高管早上九点就到了，和都盟的各业务经理协调了一上午才结束。
小周还没来得及汇报，杜聿脩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司微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两只脚叠着架在桌沿。
“司小姐。”林抒蕖站在杜聿脩的身后，微笑着打招呼。
“林女士。”
司微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左右晃动。
“微微，等你伤好了再来上班吧，不用这么着急。”杜聿脩用手中的文件拍拍司微的脚，示意她放下来。
“我是来找你告状的。”司微掏出手机给杜聿脩看了一条新闻推送，【西京一女子当众殴打两大汉，网友：这还是女人吗？】，下面是昨晚在酒吧司微打人的视频。
杜聿脩皱着眉头看完，转身进了休息室去打电话。
司微给林抒蕖又展示了一遍视频，“啧，我真的得正儿八经的练练，打架的姿势太拉垮了。”，不禁感叹。
“司小姐要来都盟上班？心理评估能通过吗？”林抒蕖讥讽道。
“她不需要心理评估。”杜聿脩几句话就解决了小道新闻的问题，晃晃手中的手机，“搞定了。”
“啊——！你超棒的！但是我今天没有带小红花。”司微瘪瘪嘴。
林抒蕖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她知道昨晚的信息是司微发的，旁敲侧击地问了杜聿脩，他只是说司微喝了点酒胡闹罢了。
“聿脩，司小姐的病情还在治疗吧。现在来都盟上班会不会给你添麻烦？”林抒蕖一副杞人忧天又善解人意的样子。
“她没病。”杜聿脩淡淡的看了一眼林抒蕖，心下有些不悦，“你放心，她也不会接触盛达的项目的，就处理些简单的事情。”
“嚯，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司微一副看好戏的状态，“听说你们吵架了，他到底怎么跟你解释的，还没哄好呢？”
“解释什么？”林抒蕖疑惑地看向杜聿脩。
“就是昨天晚上我们……”
杜聿脩打断了她，“微微，等会儿跟我和抒蕖一起去吃饭，我先去换身衣服。”
林抒蕖疑惑地目光投到司微的身上，司微耸耸肩，说道：“他好像不想让我告诉你，你自己问他吧。”
三个人开车到滨江国际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馆，司微主动的让出了副驾驶的位子，一路上安安静静，吃饭的时候也只有杜聿脩和林抒蕖在聊项目的事儿。
“叮”，杜聿脩的手机来了信息，他给司微剥虾的手上还沾着汤汁，司微直接拿起他的手机，密码解锁，“新闻已经撤了。效率真高！”
“你知道聿脩的手机密码？”林抒蕖楞了一下。
“5245啊？你不知道吗？”
“微微！公众场合你就这么把我密码念出来了？”杜聿脩拿出湿巾擦了擦手，甚是无奈。
林抒蕖一餐饭吃的食不知味，推托了下午还有工作就要走。
“唉！你们不是合起伙来逃单吧！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可没钱啊！”司微慌忙喊道，引来菜馆儿的服务员频频侧目。
“在这儿等着，把虾吃完。”杜聿脩跟着林抒蕖出门帮她打车。
从窗口望出去，两个身材高挑，气质不凡的人并肩站在路边，看上去倒是般配。
“抒蕖，在司微面前最好还是不要再提她的病，会刺激到她。”
她点点头，“在她面前我们是不是要演的像一点，有时候我觉得挺尴尬的。”林抒蕖垂下头苦笑着说。
“给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只是微微她需要人照顾。”
“我先走了。”林抒蕖觉得杜聿脩没理由喜欢一个粗鄙自私的疯子，但一切的细节都像刺一样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没办法不嫉恨。
老板在门口的收银台盯了半天，杜聿脩可算回来了。司微还在慢悠悠的吃。
“你跟她说了没有？没说我帮你告诉她。”司微讪笑着问道。拿起手机佯装要告发他。
手机被杜聿脩一把夺下，“吃你的！别去给人添堵。”
司微愣住了，“哦。”
她不明白，杜聿脩明明跟自己暧昧不清的，为什么还不放弃林抒蕖，他俩人就像和尚和尼姑一样，在一起只会念经，这算什么恋爱？杜聿脩的心意她突然看不懂了。
“你为什么要破坏我和抒蕖的关系？”杜聿脩探究的目光看了过去，“昨晚为什么亲我？”
“你不是问心无愧吗？这会儿又怕了？”司微胃里才吃的东西好似结成了一团，硬生生的硌人，“不经逗呢。”
“微微，你就是为了捉弄我？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杜聿脩提心吊胆的一天终于安稳下来，却让他不太舒服。哪怕在她眼里看到一点点对自己的喜欢，他都会选择和盘托出，抓住一丝机会，可是……
“我错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