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很快到了周末。
刚踢完一场球，沈煜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他坐在球场边休息，掏出手机，习惯性地进入和宋知朗的对话框，输入：“今天在深圳讨论案子。晚上小场，踢得很随心所欲。各种进球助攻，心率竟然飙到170多，还是要悠着点。”编辑好了信息，却有些迟疑要不要发。他用手指轻触了宋知朗的头像，屏幕上显示：沈煜拍了拍小花朵朵。随后，把那段文字发了出去。
“真的可以立刻约到这么多人么？”
窝在酒店客房里，旁听技术电话会议的宋知朗，此刻正是百无聊赖。看见桌角的手机一震，立刻猜到应该是沈煜的信息。果不其然，沈律师的夜晚又是爽得翻天。怪只怪资本主义对劳动人民无情的剥削。没想到，在玩这件事情上，竟然能输给了一个律师。
“哈哈，今天凑巧得知有朋友队伍去这里踢的信息，就立刻赶过来了。在一个大学里，然后过去也没找特定的人，自发组织陌生人聚一起踢着玩，自己分波踢。还有几个国际友人一起，应该是医学院的学生。”沈煜激动地在句子中连发了五个小黄人的emoji
“自发组织？这么high？社会如你。”即兴组团打比赛是宋知朗从未接触的领域。某种程度上，已经出了她的舒适圈。但若真和一群兴趣相投的陌生人一起玩，会擦出什么不一样的火花呢？她很好奇。
“嗯，貌似现在胆子和积极性是比以前大一些了，社恐在特定场景下会切换到社牛。”
“感受一下数据。”沈煜发来一张心率采集的数据截图，心律范围62-181。强大的心脏，宋知朗心生敬佩。
“不过，话说回来。是因为当律师后，接触的陌生人更多更频繁，会觉得社交积极性方面有显著提高么？”
“这个话题很有意思。”过了几分钟，沈煜换好衣服，离开球场。待自己坐到车里安静下来，才回复道：“我刚才思考了一会儿。其实，我想分享的是，这一年下来，最近产生了一些质变。”
“在表达方面呢……很神奇。”他接着打字道：“尤其是口头。”
这话从沈煜嘴里说起来倒是有意思，宋知朗心里想。在她的印象里，沈煜一直拥有着极强的口头表达能力。
“窃以为，你这方面两年前就快到天花板了～”
“没有，没有。哈哈。”沈煜被宋知朗促不及防商业吹捧逗得开心，却也自谦道，“我之前跟你讨论过这个问题，应该能看出我之前对口头表达不是那么自信的。当然，有很多原因。”
“我觉得不是。年轻时候没那么自信是可以理解的……但实话说，这跟我对你的认知是有些差异。也许是你的bar比较高！”
“第一个主要原因，日常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了，从垂直官僚变到平等协作，表达没有那么多焦虑在里面了。也导致了慢慢从封闭走向开放。第二个，技术层面，我之前大部分精力耗在各种项目上，容易陷进去，沟通层面更多的是传达一些指令和争取理解，从来没有精力和心境思考过口头表达的底层逻辑，但是通过合伙人的一些影响，还有一些书籍的阅读，包括实际的锻炼总结等等。”
“truemakessense~”
“哈哈，比如今天,我真的会马上去张罗大家尽快达成目标,换做以前，更被动一些。因为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你的目标需求传达的很清晰，然后声音也足够的清晰有力。还有节奏感，以前蛮着急的。”
“leadership&softskills”
“语速急了的话，人的思路一旦卡壳，就容易慌张，语无伦次了。争取让自己的思维和语速在一个频率。”
“can’tagreemore”
“当然，最最重要，学会倾听。以前真的不懂，或者说没懂的太透彻。好了，我想说，或许和你在深圳聊完，进入了质变的状态。”
看到这一句，宋知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慌忙检查电话会议中自己的麦克风是否在静音模式。确定没人听到她的傻笑，便打字回复：“我就知道你会绕回来～”
片刻后，她坐在窗边，抱着膝盖，托着腮。若有所思却满怀喜悦地再次回复：“沈律师，跟你聊天真的很有趣。”
“很荣幸。”沈煜回。
一小时后，沈煜发来一张办公室的照片，工位上满满地堆砌着文件，局促的空间被桌面上凌乱的杂物占得满满当当，墙上还挂着两面锦旗。“这以前是我的座位。”沈煜发来一句。
“物是人非。”看起来，沈煜这是又回到老东家叙旧了。
“看看有多少人。”又收到两张不同角度的照片，七八号人仍然在日光灯下焦灼地对着电脑奋战。白炽灯的光线散射在这些难以言说的贫瘠轮廓上，是灰色的迷蒙感。当沈煜坐在角落，以旁观者的身份再次审视着大家，他心中闪过几秒极其复杂的情绪，出于对团队的不舍，对苦逼加班人的悲悯，还有对自己跳脱出来的一丝欣慰。他顺手打开桌上的一本《网络知识产权热点疑难问题解析》，随便翻到一页，自顾自地读起来。
“现在么？”宋知朗一看时间，已近午夜。
“是。”
又到了pk工作强度的时刻，宋知朗接着问：“你是回去访友的么？”
“都是之前的同事。判决结果刚出来，不太友好，承办人现在很难熬，在准备pr。”虽然人已不属于这里，可沈煜依旧坚定地认为，他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守着这群战友。
“yourworkistough”虽然，宋知朗的日常也承受着不少的压力。但她总觉得，比起律师这个对抗性极强且胜负压力极大的行业，必是相形见绌。
“well,it’salsoexcitingtome!”沈煜跟了一个“愉快”的表情。他回忆起，很多年前，自己在南政法学院主楼的一间教室里，独自消化那打印出来上千页的英文判决。一个字一个字打磨即将提交的模拟法庭答辩状，甚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他依旧能够清晰地记得陈词的每一句话。
那一年，为了准备pc国际法模拟法庭辩论赛，沈煜一整个月犹如苦行一般，闭关研习。所谓闭关，那真是沉浸其中，废寝忘食的经历。一整天就只靠咖啡面包度日的生活，的确不可持续发展。有些事情，正如电影里说的，不疯魔不成活。对于在法庭上据理力争、慷慨陈词的高光时刻，每每想起，周身都同触电一般。他享受着两个近乎异端极致的体验，极静和极狂的心流。而那一次的成功，也助他一举拿下南政人民奖学金，这是六年来，第一次有法学院研一学生获此殊荣。
研究生时期，课程和paper的密集程度基本上是没有闲工夫去考虑其他。只是，沈煜对于这个专业的痴迷，像是在不断敲新世界的大门。当记忆中积累地一系列证据，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链条，脑子就如同放电一般，火花四溅。每一扇因为勇气和努力而缓缓向自己敞开的那扇门，让他在充满无限成就感的同时，更深层地激起他下一轮挑战的好奇和渴望。
回忆像是电影画面一般从他的脑子里一帧帧地闪过。
那个时候，她呢？她在做些什么？脑子里浮现出生活在平行世界的宋知朗。
回过神，沈煜迅速发了一条微信，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13的机票。”
“好，早点休息。安。”说罢，沈煜再次拍了拍“小花朵朵”。
宋知朗回复：“永远朝着阳光。”
沈煜接了一句：“互相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