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质疑
在长达三十秒钟的沉默后，还是教室里面带着眼镜的女孩子率先沉不住气，她移开面前的椅子起身，走到相对来说安全一点的前门，往后看去。
空无一人。
“孟老师，这外面没有人呀……”
女生不敢多看外面，扫了两眼就探回头来。
孟子臻有些想笑：“跑得倒是挺快。”
他拍了拍自己的上衣下角，活动了一下身子。在他右手边的课桌上，摆放着一些稍微沾了些血迹的死神面具。
孟子臻看了一圈教室里面的所有人，“那就这样了，那你们接下来自求多福吧。”
那个戴着眼镜的女生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挽留一下孟子臻，却被寸头男生抓住了胳膊，那男生摇了摇头，一副不想让人多说话的样子。
可他没能阻止所有人。
坐在最前排的是一对兄妹，年龄稍长的青年看起来气质阴郁，眉眼下垂，五官明明单拎出来都没什么奇怪的，合在一起却就是让人无法长久注视。
而坐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就看起来活泼多了，模样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只是那个和善可爱的笑容下面隐藏着什么不可察觉的恶意。
说话的是小女孩，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天真无邪：“孟老师，明明是副本世界，为什么你却一直让我们用现实里面的思维去考虑事情呢？”
“充满了杀戮和血腥的副本，不应该是早就脱离了现实基础吗？”
说罢，她看了一眼其他玩家，见其他人没什么神色变化，也没有一点要阻止的意思，继续道：“虽然我们确实很感谢你救了阿雪，但是你一直什么都没告诉我们……甚至……”
孟子臻双手环在胸前，露出了个微笑：“甚至在错误引导你们？”
小女孩瘪瘪嘴，“我没有这么说，我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安全地活到第四天。”
孟子臻：“所以你才是你们这队人的领头羊？”
小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孟子臻措辞的不对劲：“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嘛……”
孟子臻实在是没忍住笑：“我要不是遇到过比你段位高实在多的人，大抵也是吃你这套的。”
他要是时间足够，其实也乐意和这群玩家多唠唠，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对他们出手相助了。
而让他选择在半路停下自己的行动，去帮助他们这群玩家的主要原因，也是这对兄妹。他们身上有着一些孟子臻觉得熟悉，但是不好描述的气息，应该是之前在副本中遇到过，但孟子臻却又毫无记忆。
他打算出副本的时候上论坛看看。
人还是需要网上冲浪来弥补知识量缺失的。
这群玩家并不简单，些许是因为副本产生了变化所以对玩家的筛选也发生了变化，才让一个c级副本发生了这种变化。
孟子臻打算去找洛槐，对方跑得特别快，而又临近灵异社的社团时间，他想看看对方到底做什么事情。
不过刚刚还挺和睦的就像是老师教学一样的场景被打碎了，他也不介意和别人撕破脸。
他们忽然间转变的态度孟子臻也理解，之前也许他们会以为他是单独阵营的，又得到了特殊身份，在他救了他们同伴之后，自然是有些信任度的。很有可能还会把他下意识地列入同伴的阵营。
如今他们发现他似乎还有其他队友，并且打算离开，那点信任就变成了不同小队阵营之间的猜忌了。
一条玩家的命比不上一个小队的利益，孟子臻倒是有点怀念他上个凑数的低级副本里面那些玩家了。
虽然菜，但是很团结，很生死与共，出副本的时候那种恨不得立马跪下来结拜为异姓兄弟的泪目也不是能装的出来的，孟子臻当时是协助方，看得还挺感动的。
人啊，还是能力越弱的时候越善良。
“不过你们能愿意听我说那些话，也是因为那个女生的能力吧，”孟子臻瞥了一眼看起来最为文静老实的眼镜女，“论坛上知道一些，能够看到别人的任务完成度并且夺取吧？让我猜猜看，是100％吧？”
“不对我下手应该是觉得打不过我吧？”
眼镜女的身子稍微晃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小女孩也是有些惊讶，眼底本来就遮掩不住的恶意又清晰了一分，下意识地抓住了她哥哥的手，在被对方轻轻反握住的时候，才稳定了一些情绪。
“弱小成这样，就不要随便质疑别人。”孟子臻觉得这是他给他们最后的忠告了。
他的任务实际上在第一夜进入园艺教室就完成了，不是他告诉洛槐、或者洛槐猜测中的任何一个任务。
甚至一点边都没沾到。
他当时在所有的花盆中找到了最特殊的那朵‘花’，震惊覆盖了所有的恐惧。
所有扭曲狰狞的、被当做花一样插在花盆中的人头里，只有一朵花完好如初，娇嫩得就像是初生的蕊芽，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别的黑暗吞噬掉，却在孟子臻屏住呼吸靠近的一瞬间睁开的微微闪烁着金光的眼睛。
——那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的脸。
再后来，他就在女厕所隔间里面发现了洛槐。
话说到这里，孟子臻觉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话可以再讲了。在他推门而出的时候，是脸色已经沉下去了的眼镜女忽然开口了：“这所学校所有外貌正常的老师都不是好人。”
孟子臻回头看了一眼她，最后给他们留下来了一个微笑：“谁跟你们说我是好人了。”
屋子里面没有人阻拦他，副本内他们束手无策的执法者，孟子臻可以轻松拦下，对方的实力已经不是他们可以用行为冒犯的程度了。
倘若刚刚孟子臻真的因为那几句话对他们发难，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件难事。
在群魔乱舞的血腥盛宴中步行而过，孟子臻是在二楼窗户旁找到这俩人的，此时社团活动已经进行了一半的时间，明明应该是最热闹最嘈杂的阶段，二楼女鬼所处的那扇窗户的走廊却安静得让人发毛。
无论是鬼怪还是人，本能都会趋利避害，有些地方如果不是所谓的特定安全区域，就是会有更恐怖的存在。
这里显然是某位学校中不可言说的恐怖的领域，让其他人不敢靠近。
洛槐第一时间也不在那扇窗户前面，她和x在不远处交谈着什么。
在孟子臻的视角，洛槐就像是在交代后事，悲壮又有点好笑。
此时，似乎对这种丧心病狂的局面已经忍受够了的洛槐一只手搭在x的肩膀上，因为身高差比较明显，胳膊抬得还有点费劲。
她表情带着些就义的英勇状态，严肃得就好像在准备参与谁的家长会，洛槐的语气意味深长。
“等下活动开始了，我要交给你一个严峻的任务。”
些许是洛槐难得说出这种话，连带着x都有点若有似无的紧张感了。
孟子臻这个视角看不到x的正面，但他就是感觉对方那无论什么时候都挺直的背部又被正了正，要换个其他夸张点的表现，可能就能把背凹过去了。
x点头：“你说，我能做到。”
孟子臻已经开始怀疑洛槐会这么信任x全是靠这套花言巧语了！
洛槐其实在孟子臻拐到这个走廊的时候就发现对方了，还瞥了他一眼。可能是本着礼尚往来的想法，她倒是没回避孟子臻，大大方方的说：“那你说的哦，你必须帮我做到哦。”
她说完这句话，犹疑了一下，“说起来你打得过临恩他们吗？”
x道：“我和他交手过很多次，他素来只有那些伎俩。”
洛槐：……啊，说的这么果断的吗？
这话一出来，洛槐都有一时语塞了，但仔细一想也合理，她也不能用正常玩家的等级思路来思考x的能力，于是继续道：“那你帮我看一下许默默，别让她受伤就行……这诅咒好像会把伤害传到我身上。”
x顿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洛槐坦白道：“我怀疑这个副本杀死鬼怪的方式是杀死肉体——也就是白天会出现的真实的人类躯体，许默默现在既然占据了方巧的身体，那她自己的身体呢？”
说着，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窗户，里面腥红翻涌，似乎在某个契机来临的时候，藏匿在窗户中的最深恐惧会攀爬出来，将一切啃食殆尽。
在第二夜降临的时候，任何的隐藏的恶意都被无情地撕开，这就好像是一场只有疯子才能参加的舞会，舞会的邀请函是人类的一根手指，正餐的内容是将世界都涂成血红色。
“临恩明明是a级玩家——虽然我在之前那个副本遇到他的时候感觉也不是很强，可能都是论坛吹的吧，”洛槐对临恩是心怀怨念的，此刻忍不住表达了一下自己内心真实的看法，“但是在c级副本里面对许默默下手却没有成功，我那个时候就产生了这个猜测——”
“杀死真实的肉体才能杀死鬼怪，那么女鬼寄宿在别人的躯体内，她的躯体会在哪里呢？”
“我要到窗户里面一趟。”
洛槐没有说完，眼睛就瞥向了窗户。
其实这对于其他玩家而言相当于前期无解的事情了，除非有什么自带高级道具的玩家能够突破空间的限制，又或者有什么特殊条件能够让玩家进入窗户之中，基本上其他玩家猜到了也只能大眼瞪小眼，没什么能够处理的办法。
但洛槐不一样，她的职工异能就是操控时间和空间的神之手，从发展性和意义上本身就是超越其他职工很多的特殊能力，更别说和其他玩家比较起来了。
只要她精神状态足够好，她就可以从目前这个学校的位面空间进入窗户中，并且不会有太多的伤害，也能够自由活动。这也是她为什么下午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在食堂眯一会儿的原因——x没有喊她让她睡了更久，状态也就更好了一些。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孟子臻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这不是作弊吗？”
洛槐这才理会孟子臻，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什么？你什么时候在的？”
孟子臻微笑。
此刻距离社团活动开始已经剩不了多少时间了，x在听完洛槐的安排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像是领取了什么隐藏任务的新手玩家，在走出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
他那把骨刀交给了洛槐，“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她。”
洛槐半开玩笑：“你刚发现这玩意在我手里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x似乎真的觉得这句话挺好笑， 脸上隐约带了点笑意，“他不懂事。”
孟子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把有些松了的低马尾散开又重新扎上，觉得这会儿自己还挺难受的——主要就难受在他不能上去再拍一巴掌洛槐的后脑勺。
洛槐真的觉得这个刀好用，拿着很趁手，而且还是什么神的一部分，自然可以忽略它奇奇怪怪的造型和可能没有人会想知道的材质。她看着x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才正眼看孟子臻。
洛槐先发制人：“你偷听人说话怎么还插嘴的呢？我刚刚在外面听都没有说话。”
孟子臻沉默了两秒钟，颇有些认真地点头认可洛槐的话：“……你说得对。”
洛槐掏出电量只剩下最后百分之十五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按照这个其他学生对这个走廊和第四层的回避态度，估计是不会有什么不怕死的原住民来这里犯险的——玩家除外。
她还剩点时间能和孟子臻随便聊聊。
x这个人虽然聊开的时候话也不少，没什么不能说的态度，洛槐也不是不愿意和对方说话。
可洛槐就是觉得对方说什么都在迎合她，弄得她浑身不舒服，还是和有过交流的同事闲聊才轻松一些。
“社团活动要开始了，你不去吗？”
孟子臻这次没有隐瞒任何：“我只需要负责收尾就行了。”
洛槐扫了一眼对方提在手上的死神面具，小声嘀咕了句：“收尾还是收尸啊？”
孟子臻：“一个概念。”
洛槐也不多问这方面的事情，话题一转：“说起来，那几个玩家是你找的加入协助智商低下不能自理人群公益协会的备用会员？”
孟子臻没想到洛槐还记得这出，“他们不简单，有几个人能力挺特别的。”
洛槐不假思索：“c级本来就是个不简单的评级吧，卧虎藏龙的。”
孟子臻：“你在夸自己？”
洛槐呵呵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