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樊祜

    此言一出，樊祜面露震惊之色，他下颚紧绷：“你你如何得知我的真实身份？”

    芫姜淡淡应道：“我虽与你素不相识，可也非你几句谎言就能欺瞒的愚人。若如你所说，你只是一个开采匠人，应是大字不识几个，且长期在深山挖凿，手掌必然粗糙，骨节突出有力。可你言谈举止甚是文雅，显然是读过书的。你的手指纤长细腻，指甲光洁齐整，连半点泥垢都没有，绝非是个镇日在深山老林劳作的苦力。虽然暂时栖身在这荒洞之中，你与家眷的居所却还算讲究。加之你命人在这火塘煮沸的，分明就是混了艾叶、荆防、赤芍、黄芪的草药，是专门驱温祛毒的熏煮之法。方才进入秋娘的帷幔诊病，你又提前令阿瑶准备好医者所用的明绣帕。由此可见，你不仅识文断字，更是通晓医理，在翟灵手下地位不低。想那荆黎国也曾有过百年国运，因身处泥沼瘴气丛生之地，从立国之初便设有医署，由巫族历代族长继任大巫医，下设数个掌药使，为上至国主下至平民，延医问药。巫医一族在荆黎国地位尊崇，甚至功高震主。因此你的身份便是呼之欲出了。”

    听着芫姜的柔声细语，攀祜心中惊骇不已，他到底是小瞧了眼前的女子，这位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不仅医术了得，还心细如发，眼神犀利。自从被绑入这暗如地府的地窟里，竟未露出过丝毫的忐忑之色，反倒是静观其变，反客为主，当真是令人佩服。

    其实芫姜在见到秋娘的那一刻起，心中就有了算计，秋娘就是攀祜的软肋，也是她逃出地窟最大的筹码，她的医术就是最利的一把刀，既能救死扶伤，也能威逼利诱，有杀手锏在手，就不怕攀祜不为己所用。

    既已被芫姜识破了身份，攀祜也不再遮掩，抱拳道：“在下当初欺瞒神医，实是事出有因。我确是荆黎国掌药使，为救自家娘子一命，不得已才将神医绑了来，只要神医能治好秋娘的病，我必定将神医平安送回安仁堂。”

    芫姜向秋娘养病的卧榻处看了看：“我身为医者，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况且秋娘虽病得不轻，却还有救，只不过”

    阿瑶早已忍不住追问道：“只不过如何？”

    芫姜直视攀祜，语气柔和恳切，却有一丝压迫之感：“只不过与人方便自方便，荆黎族的翟灵在洛邑城内造孽无数，已被官府通缉，暗中又藏匿在这邙山之中，只怕先前失踪的民夫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我身为谢司徒子侄不可不察，你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将翟灵及其党羽绳之以法，我定能保你全家平安。你若一味愚忠，我宁死也不会给秋娘治病，大不了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芫姜之所以敢策反攀祜，是因为她早已察觉攀祜是另怀心思。他身为掌药使，定然深知温病的厉害，若是一心忠于翟灵，秋娘染上温病，他理应立时上报。为防温病扩散，秋娘定会被移出邙山。若是翟灵害怕温病泄露他的藏身之处，甚至可能将秋娘直接处死。可如今秋娘还好端端躺在竹楼里，只是独自一人静养，来往下人均不得入内打扰，可见除了攀祜和阿瑶这两个身边的亲人，地窟内的其余人等皆不知情。

    攀祜既然能为了秋娘的性命欺瞒翟灵，也能为了妻女的安危背叛旧主。

    只见攀祜握紧了双拳，面露挣扎之色，他又一次看向室内的屏风，他的秋娘和腹中的孩子还在饱受病痛折磨。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双膝下跪道：“神医言出必行，攀祜但凭驱使。”

    一旁的阿瑶慌忙跪在攀祜身旁，语气焦急：“姊兄，不可，若是令国主知道，咱们全家死无全尸呀。”

    攀祜闭了闭眼：“秋娘的病拖不得了，若是再不医治，只怕不等国主知晓，她就已经没命了。况且，这几年，国主行事越发荒唐，全然不管族人的性命，若是你我再不自寻出路，只怕会万劫不复。”

    阿瑶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翟灵虽然可怕，可攀祜说的也都是实情，本来一家人在黔地过得好好的，偏偏背井离乡来了洛邑，整日东躲西藏，就连阿姐重病，都求医无门，国主这是要生生把子民往死里逼呀。

    芫姜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又添了一把柴：“尔等放心，我甚得谢司徒重用，调动洛邑城守军也是易如反掌，只要你二人诚心相助，来日必能以富贵相见。”

    攀祜不再彷徨，坚定地点点头。

    芫姜话锋一转：“你先将翟灵潜入洛邑的来龙去脉细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