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又见温病

    芫姜跟在樊祜身后，走出这间石室，一路上并未被绑住手脚，也没被蒙住眼睛，除了樊祜，左右无人看管。

    倒也不是樊祜心大，而是芫姜根本跑不出去。这地窟果然是完全在邙山腹内开凿而建的，芫姜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刚迈出石室，依旧不见天日，四周每隔几步便安插着火把，微弱的火光堪堪照亮脚下之路，周遭还是昏暗得很，芫姜想要费力地看清路途，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

    而这地窟里的小径无数，道路交叉穿行，五步一个岔口，十步一道隔墙，若无人引领，芫姜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举步维艰，别说逃跑，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再看樊祜却是熟门熟路，如履平地，走得飞快。

    不过须臾，二人便走到一座竹楼前。

    眼前这座竹楼小巧精致，建造得却颇为结实。一共三层，下层四面空旷，将二层的卧房与冰冷潮湿的岩壁隔开，冬暖夏凉。空地上摆着茶具，竟然还悬着一座秋千。中置火塘，日夜燃烧不熄，吊炉上煮着沸腾的汤汁，散发出浓浓的药气，芫姜不禁皱了皱鼻子。

    拾阶而上，便进入了一间女子的闺房，只见一个妙龄少女迎上前来。这正是那日当街拦马，将芫姜骗入淮桥坊瓦屋的姑娘。小姑娘见了芫姜，毫无愧悔之情，只是浅浅俯身一揖，做了个请的手势。

    樊祜边走边问道：“阿瑶，你阿姐今日身子如何了？”

    阿瑶摇了摇头，叹息道：“还是老样子，一直无法退热，人也是昏昏沉沉的。”

    三人停在一道素绢屏风前，阿瑶竟从一旁拿来三条明绣帕，示意芫姜戴上。

    樊祜对芫姜说道：“神医，请入内看看我家娘子吧。”

    芫姜用明绣帕遮住口鼻，绕过屏风，眼前是一张睡榻，挂着层层帷幔，只见一名年轻的妇人正躺在榻上，这就是樊祜的娘子了。

    樊祜高大的身形跪在榻边，轻声唤道：“秋娘。”

    秋娘并未醒来，芫姜立于榻边，见秋娘双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苍白，身体消瘦羸弱，心里已明白了几分。便坐在榻边，伸手给秋娘切脉。

    半盏茶后，芫姜默默收回手，三人复又转回外间。

    芫姜开口直言道：“你家娘子月信逾期已有两月，少阴动甚，尺脉滑利，定是喜脉无疑。只不过，高热数十日，肝亏气滞，不时头晕目眩，子夜盗汗。不思饮食，间或呕秽，这分明是温病之症。”

    一旁的阿瑶喜道：“果然是神医，阿姐的症状竟说得分毫不差。”

    芫姜只用余光瞟向她，只这轻飘飘的一眼，就令阿瑶收了声，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神医毕竟是她与姊兄绑回来的，不禁有些讪讪地低下了头。

    樊祜急切地问道：“可有法子治好吗？我也知道温症酷烈，不过之前神医在六疾馆中医好了五十余人，听说就连一个口吐鲜血水米不进的老妪都被救活了。还有那小郭村的产妇，剖腹产子竟能母子平安。神医定要救救我家秋娘，还有”

    樊祜哀求的声音中已带了几分哽咽：“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芫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直直看向樊祜问道：“你既有求于我，现如今该对我说实话了，否则就另请高明吧。”

    樊祜与阿瑶神色大变，阿瑶到底是孩子心性，喜怒都挂在脸上，登时大怒，伸手便掐住芫姜纤细的脖颈，恶狠狠说道：“别在我面前摆神医的排场，你如今人落在我们手里，若是治不好阿姐，我就让你偿命。”

    芫姜只是翘了翘唇角，竟抵住阿瑶越掐越紧的五根手指，向前走了几步：“杀了我？那这洛邑城中就无人能救秋娘了，你若是觉得我的性命在你阿姐之上，就尽管出手。”

    芫姜这几步走得摇摇轻摆，看在阿瑶眼里，便是腰肢摇曳，不经意间莲步生姿，可又偏偏目带寒霜，威逼之势竟是铺天盖地兜面而来。阿瑶竟不知不觉松开了手，嚣张的气焰被浇得心肺冰凉，她回过神来甚是恼羞成怒，指着芫姜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樊祜连忙拦在阿瑶前面，对芫姜赔礼道：“神医请息怒，莫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我这妻妹说的都是气话，她与秋娘姐妹情深，关心则乱。”

    芫姜冷笑一声：“你既然救人心切，那这秋娘的性命就握在我的手中，你只要听我调遣，我必保秋娘母子安然无恙。你可听明白了，荆黎族掌药使——樊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