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怪事连连
为了搜捕荆黎国密景教的踪迹,洛邑城外松内紧,虎贲皆身着便装暗中全城搜查,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水灾之后,洛邑城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温病,紧接着又是活死人,却被官府快速平息,虚惊一场。快到洛邑城的百姓还未来得及惶恐,便复归平静,不过平白给众人增加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只有处于风暴核心的李奂和芫姜清楚,一日不抓到翟灵,便如同利剑悬空,说不准何时便落到颈上。这是一场生死博弈,表面看来帝后接连扳回两局,可当局者心中明白,如今依然是两眼摸黑看不到出路,也许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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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虎贲军全城搜捕之时,洛邑城东的邙山又出了怪事。
因洛邑城中的温病早已平息,前几月在邙山开采的石灰也堆满了府库,无须再日以继夜地凿取,故府衙已下令在邙山上开采石灰的民夫可分批下山,回家与家人团聚。
这几日,邙山的营地里一派喜气洋洋,民夫听闻可以返家了,面上都洋溢着喜悦之情,这一段时日在邙山上劳作,不但没受罪,反而凭力气赚了不少工钱,如今城里的亲人平安康健,正好揣着工钱回家把房子好好修一修,陪着家人过个好年。
临走前,民夫们还在开凿出的隧洞里打桩,加固巷道,清理碎石,防止日后坍塌。听官府差役说,这是建安来的司徒大人下的令,说若是日后还需采掘,这邙山里横七竖八的巷道就都是现成的,不必再度靡费人力了。
民夫们为了能早日回家,都牟足了力气做工,争取赶在岁除之前回到家,和几个月未见的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
然而就在此时,一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当天夜里,一个民夫在邙山的巷道里失踪了。
失踪的民夫名叫刘胜,是家住洛邑城郊的一个普通农户。消息报到监工那里,众人一开始都没当回事,都以为许是夜深巷暗,刘胜迷了路,便连忙派出人手去刘胜做工的巷道里找人,可是整整找了三天两宿,都没有发现刘胜的蛛丝马迹。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了,监工怀疑是仇家陷害,也许有人看刘胜不顺眼,趁着无人昏暗之时,对刘胜下了毒手。
可是查问了一番,还是不对,若是有人暗害刘胜,总该能找到尸首。邙山是座石头山,就地掩埋太费力气,坑还没挖好,声响就把旁人引来了。若是要毁尸灭迹,只能将人推下山摔死,可是山上山下寻了个遍,别说尸骨,就连刘胜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见。再者众人都说,刘胜憨厚老实,平素从未树敌,人缘甚好,断不会有人害他。监工还从营地里刘胜的铺席下面翻出了两贯五铢钱,这是刘胜攒下来的工钱,分文未少,可见也不是谋财害命。
监工这下可是犯了难,本朝对命案审理甚为严格,下令各郡人命官司必破,监工只得将此事上报给府衙。
没成想,过了几日,又有两个民夫接连失踪了,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邙山之上登时变得风声鹤唳,民夫们个个人心惶惶,本来马上就要下山了,却出了这等毛骨悚然之事,每个人都觉得下一个失踪的怕是要轮到自己了。
邙山上渐渐有传言流散,说是半夜在巷道里能听见哭声,还有人言之凿凿说看到过刘胜的鬼魂。
这下官府给的工钱再高,也无人敢进巷道。众人都觉得如今还是保命要紧,横竖邙山上的差事都完工了,赶紧平安下山才是正经。于是民夫们三五成群将监工围住,吵嚷着要立时走人。
监工害怕引起哗变,赶紧上报府衙,郡守郑仁虽觉得此事太过蹊跷,然而如今一头雾水,查无实据,也不能将所有民夫都关起来,只能应允民夫先行回家,待官府派出衙内官差,再细细搜寻邙山,总能理出个头绪。
民夫们得了令,慌忙收拾包袱,互相结伴往山下走。
赵满也是其中一员,其他人都兵荒马乱地整理行头,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下邙山,唯独他坐在营帐里,魂不守舍地发呆。
旁边的老金头拍了一下他的肩,将他吓了一大跳,老金头道:“你这是想甚呢?还不快走,到时候落了单,小心出事。”
赵满勉强笑了笑:“你先走吧,我随后就去追你。”
老金头眼见太阳快下山了,只得说道:“那你可快着些,邙山这几日不太平,恐怕是有不干净的物件。”
赵满讷讷点头,待营帐里已经空无一人,他方才踌躇地向半山腰的一个巷道走去。他一路上左顾右看,邙山上此时静的可怕,仿佛这几个月的热火朝天只是沧海一梦,瞬间只剩下他一人,复归一片荒凉。
赵满心里也想要赶快下山,只是他还有十贯钱藏在巷道里。怪只怪他太过小心谨慎,生怕辛苦赚来的工钱被他人偷了去,不敢放在营帐里,又不方便随身带着,只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藏在了一条巷道深处的石缝里。
这几日民夫失踪之事,令赵满心有余悸,可他不能将这辛苦钱白白扔掉,他家里尚有老父老母要奉养,都等着他的工钱糊口呢。
也许那几个失踪的人只是意外,何况现在还是白天,他快去快回,不会有事的。赵满这样想着,不断给自己鼓劲,方才坚持着走到巷道入口处。
他深吸一口气,点燃了火把,走进了巷道,虽然尚有日光的余晖,然而巷道挖得颇深,刚走了二十几步,四周便黑了下来。
赵满用火把照着亮,看着这条熟悉无比的道路,提心吊胆地向藏钱的地方走去。终于来到巷道尽头,左侧有一块看似突出的巨石,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摸进石头缝里,脸上露出微微笑意。石缝里的钱袋还在,掂在手里沉甸甸的。
赵满忙将钱袋揣在怀里,便要向外走去。他刚一转身,便感到身后闪过一道黑影,他登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此时,耳边响起簌簌的风声,虽然轻微,但在这寂静无人的巷道里颇为悚然。
赵满想起这几日的传言,已是吓得腿软,他不敢回头,只得猛地窜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向着出口飞奔。
突然他脚下打滑,被石块绊了一跤,他顾不得疼,死命地爬了起来,想要继续逃命,抬起头却大惊失色,似是看到了无比骇人的情景,发出了“啊”的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叫声在巷道深处回荡,却没有一个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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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下山的民夫们已经陆陆续续走到了山脚下,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这个被阴云笼罩的不祥之地。
只有老金头不停回头看去,嘟囔着:“奇怪,赵满这小子怎么还没跟上来。”
心里正嘀咕着,突然听见前方的民夫们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老金头似乎直觉不妙,忙快步上前,挤到人群前头,只听旁边的人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溪流:“快看,那溪水中漂着一个人。”
老金头怕自己老眼昏花,眯着眼仔细看去,可不是,前面的溪水是从邙山的山顶流下来的,是这座山上唯一的水源,水流不大,如今有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正一动不动仰面浮在水中。
有性子莽直的民夫,仗着胆子大,走进了溪水里,挨近那人仔细辨认,突然回头喊道:“不得了,是赵满死了。”
老金头一听见赵满的名字,顾不得害怕,忙奔进溪流中,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半柱香前还在和自己闲话的赵满吗,如今已是一具死尸,黝黑的面孔上双眼睁得大大的,仿佛死前承受了巨大的恐惧,有一团团殷红的血从他的后脑溢出,把溪水也染红了一片。
老金头已是放声大哭起来,众人见昔日的同伴突然横死在面前,也是心有戚戚。
众人忙将赵满的尸体移到岸边,又遣人去官府报信。
衙役和仵作很快便赶来了,细细查验。赵满除了后脑有被硬物磕碰造成的外伤,周身没有致命的伤口,仵作定论,他应是下山时不小心失足坠落,摔死的。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转眼就没了,众人一阵唏嘘,只得将赵满草草收敛,运回他在洛邑城的家中报丧。
山脚下的人群很快散去了。后来,府衙又多次遣大队人马搜山,邙山上的每块石头都被翻了个遍,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眼看就要下雪了,郡守郑仁只得下令撤退封山。邙山重新归于沉寂,夜幕降临,再次将一切真相淹没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