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断线
不错,眼前之物正是虫蛊。芫姜用相同的手法,亦从另外两具焦尸身上发现了虫蛊。
民间将虫蛊传为至阴至邪之物,西南黔地一带更是谈蛊色变。其实虫蛊只是人为饲养的一种毒虫,可钻入人的口鼻之中,以头髓鲜血为食,在体内繁衍生长。
若是活人中蛊,会日渐神志疯癫,身体衰竭而死。若是死人体内有虫蛊,虫蛊沿骨骼经脉遍布亡者四肢,为得到新鲜的血肉拼命挣扎,尸首便会被虫蛊掌控,犹如没有意识的皮影,突然诈尸,去追猎活人的踪迹。
虫蛊害人虽然阴毒至极,但养成却颇为费时费力,在养蛊时还会有毒虫将养蛊人咬伤的危险,故此若不是对付不共戴天的仇人,实在是鲜少有人豢养此物。只有黔地边陲杂居之地,各族混居,部落繁多,在遍布瘴气的密林深处,各类毒虫甚多。便有当地人就地取材,捕获毒物耗费数年炼成虫蛊,以谋私利。
有的村落为争水源,世代敌对,对家便将虫蛊撒入溪流中,沿水游走,使下游村民尽数中蛊,不消十日便如屠村一般,整整一村的人尽皆死去,上游村落便不战而尽数获取水源之利。
更有女子不堪忍受被负心的情郎抛弃,在情郎与他人的婚宴上将虫蛊掺入酒水中,当夜本该洞房花烛的新郎突然得了失心疯,将新娘咬伤,不过短短一夜,家毁人亡。
故自前朝以来,历代帝王早已意识到虫蛊乃是害人匪浅之物,且丧尽天良,若不禁止,则会私刑泛滥,有违天道,有损阴德。故至新朝百年间,都下过严令,无论官民,皆不得养蛊,有违者杀无赦,株连三族。
那如今究竟是谁,如此丧心病狂,将虫蛊放入因温病而死的尸身上?
芫姜三人离开前,命人将桐油倒入蕊石汤中,又丢进了一个火折子,火苗一遇浮在兰汤上的桐油便忽地燃烧了起来,铜盆内瞬间火焰高涨,兰汤随着焰火逐渐蒸腾,冒出诡异的青烟,龟缩在兰汤内的虫蛊无处藏身,疯狂地扭曲着,终于被焚烧殆尽。铜盆内发出噼啪的燃柴声,散出一股臭虫被熏烤的异味。
高案上的三具尸体被重新敛入陶罐内,终于入土为安。
——
芫姜和李奂从地牢返回安仁堂,晏祈自回驿馆。
芫姜脑子里还全是虫蛊之事,却又想不出丝毫头绪,只趴在月牙扶手上闷闷不乐。
李奂随意坐在锦席上,从背后抱住芫姜,点了点她小巧的琼鼻:“如今活死人的谜团已经解开,芫姜还在为何事愁闷?”
芫姜转身趴在李奂怀里:“这已非谜团,根本就是一座冰山,如今已是窥见冰山一角,便已是触目惊心,我都不敢想这真相到底是何等骇人惊闻。”
李奂灵活的手指缠绕着芫姜的一缕秀发,看着怀里人娇俏柔婉的模样,甚是着迷,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说道:“芫姜找到了死人诈尸的因由,已是帮了朕的大忙,否则朕还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芫姜枕着李奂的胸口:“难道陛下有眉目了?”
李奂点点头:“在朝堂三令五申之下,虫蛊之事早在前朝几乎绝迹,为何突然在洛邑重现天日?你曾说这虫蛊甚是难养,时隔百年,猝然之间能用虫蛊害人者,必是世代擅长养蛊之人。”
芫姜本就极为聪慧,经李奂稍一点拨,便将近期洛邑城中发生之事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脱口而出道:“阿奂是说,养蛊之人就出自黔地?难道是”
李奂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不错,就是荆黎国。”
芫姜等着李奂说下去,李奂却叹了口气:“只可惜,之前剿灭琉璃观时,让那罪魁祸首琉璃观观主翟灵逃走了,至今没有下落,线索又断了。”
芫姜攀住李奂的肩:“阿奂之前凭借琉璃观中荆黎密景教巫女的画像,断定淑妃齐昭儿与荆黎国密不可分,那如今何不从她身上入手?”
李奂摇摇头:“齐昭儿那里朕一直命虎贲盯着,根本没有任何动静。就朕看来,齐昭儿固然有几分野心,但不过是争宠之心,以她的心智尚不足以谋国,恐怕她只不过是一面幌子,打着前朝公主名义匡复旧朝之人,始终躲在她的背后,另有其人。朕只能说,这暗中窥伺之人尚在洛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