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虚惊

    此刻又至子夜，还在府衙内避难的百姓有家不能归，只能在简易的地榻上相互偎依着睡去。

    而在众人进入梦乡之时，洛邑城内的邙山脚下，正发生着一场激战。

    这邙山本是采集石灰的地方，因官府为抑制温病，接连几个月用石灰粉铺洒街巷，征调了大批的民夫在邙山开采石灰。现在虽是黑夜，远远望去，邙山之上依然灯火通明，那是值夜的民夫燃起的火把，不分日夜，加紧开凿。

    民夫都是城中普通百姓，也有不少逃难来的灾民，因这采掘石灰本就是为抑制城中的温病蔓延，他们深知多挖一块石灰，便能为自己和在洛邑城中的家人多添一份平安。

    再者自打上了这邙山做工，建安来的司徒大人和他的手下便从未克扣过他们的伙食工钱，每三天还能有几块肉，热热的炊饼管够，每月初一必能领到十文钱，足够一家老小一月的口粮了。

    因此民夫们的干劲很足，眼看着前番城里的温病不过月余便被扑灭了，除了三个病人没熬过去，其他病人竟都被谢神医治好了。所有民夫愈加安心，都想着温病已经过去了，就盼着洪水也能赶快褪去，他们好揣着怀里的辛苦钱，下山和家人团聚，从此过上安生日子。

    忙碌的民夫并不知晓，在他们挥汗如雨之时，山下已是乱成一团。

    虎贲将士全城彻夜搜寻，终于在此处发现了另外两个活死人的踪迹。

    王济好不容易派百余个虎贲将邙山脚下团团围住，却再度失去活死人的踪影。月黑风高，山下又起了浓浓的雾气，十步之外的景物就变得影影绰绰，根本辨认不清。

    将士们不敢莽撞，浑身甲胄，面带兜鍪（头盔），一寸一寸地搜索，不放过寸草片石。

    王济带队走在最前面，他表面镇定，实则心急如焚。一边是皇帝和皇后在安仁馆内生死未卜，一边是这两个活死人隐匿难寻，哪一边出了事，就会天塌地陷，再临乱世。

    皇帝决意要与皇后生死一处，安仁堂有谢司徒坐镇，王济不懂医理也帮不上忙，索性亲自来捉活死人。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王济用长戟挥扫着脚下的枯草，这邙山本十分荒凉，平素无人居住，因此杂草丛生，即便已是寒冬，草丛已经枯黄，但还是长约二尺，没过了虎贲军的膝盖。行走之间，只听得将士整齐的脚步声，伴着呼呼的北风，在旷野之中，竟生出几分苍凉豪气。

    王济正高举火把前行，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响，他借着火光一看，原来是手中的长戟碰到了草丛中的一块顽石。他撤了撤手，正要往前走，猛然间一个黑影从石头后面窜了出来，正对着王济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

    阴风阵阵，浓雾弥漫，眼前的怪物蓬头垢面，身上的血水和泥土混在一处，搅成了腥臭的浆水，挂在他的头发、脸上，随着他全身的抽动，随时都要甩到王济身上。

    饶是王济身经百战，也唬了一大跳，好在他反应机敏，就在怪物的指甲要挨到他的甲胄之时，快速向左大力拨回长戟，将那怪物向斜刺里振出了五六步，只这几步的距离，足够王济收回长戟，看准猎物，朝着他的腹部猛地刺去，瞬间便来了个对穿。

    王济将长戟的银杆夹在腋下，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只见长戟的尖端被大力翘起，那被穿在长戟上的怪物转眼便被高高挑起，成了众矢之的。

    一旁的将士连忙用对付曲叟的法子，往活死人身上泼撒桐油，再用火焚。长戟上挂着的怪物终于烧成了一个火球，尖利的嚎叫声响彻邙山，瘆得人汗毛发硬。

    待火焰熄灭，王济方才将长戟上的焦尸甩到地上，正要继续前行，只见手下一个副将从西北方赶来，报道：“将军，另一个活死人也在山阴处找到了，见之即焚。”

    王济长舒一口气：“陛下有旨，将这活死人的焦尸好生盛装带回去，好查明他们死而复生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