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借尸还魂

    过了两日便是祭灶节，虽则自秋分以来，洛邑城内三灾八难，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官民同心，都化险为夷。到了小年夜，洛邑郡守郑仁决定在郡守府衙前祭奠在洪灾和温病中死去的百姓，也祝祷来年洛邑风调雨顺，众生安居乐业。

    过了戌时，天色已暗了下来，月明星稀。芫姜披着厚氅，与李奂一同来到郡守府衙前，只见空地上已是围了满满的人。冬夜寒冷，百姓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原以为在大灾之年会妻离子散，流离失所，没想到不但保住了性命，还能在这洛邑城里有个温暖的床榻，一日三餐能吃上饱饭，身为平民，已是感恩戴德。只盼着灾年快些过去，来年五谷丰登，衣食有余。

    芫姜看到阿父谢绾也与郑仁站在一处，默默焚香祷告。郑仁祭上了一盘金银纸，祝祷道：“余为官半生，并无他求，惟愿天道有常，人间康阜，逝者安息。望上苍垂怜，洛邑郡守郑仁拜上。”

    众人皆随着郑仁下跪叩拜。

    祭礼已毕，官差又给百姓发放粮食，好过个好年。还给孩子每人一块胶牙糖，在场的孩童已是大半年没见到过糖果，顿时欢呼声一片。孩子的笑声令在场的大人们也露出了笑意。

    百姓们一边闲聊一边排队领取粮食，孩童在一旁嬉闹追逐，虽无花灯炮竹，倒也有几分过年的光景。

    就在一片和乐之时，远处却传来一阵骚动，只听得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有鬼！”

    芫姜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竟是六疾馆的方向，只见一个六疾馆的医官正拼了命向郡守府衙奔来，满面恐惧之色，唬得众人自觉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医官距离郑仁尚有几步远，竟已是力竭，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可他犹在地上挣扎，狠命地向郡守爬去。

    郑仁连忙疾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出了何事？如此惊慌。”

    医官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粗喘了半天，断断续续说道：“不好了，闹鬼了，前几日在石头岭下葬的人诈尸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郑仁斥道：“胡说，死人岂有复生之理，莫不是你看错了吧。”

    医官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大人，属下素日从不饮酒，今夜巡视六疾馆药库时，突然听见后院有动静，以为有贼人偷盗，便悄悄扒开后门门缝看去，竟看到看到了已经死了多日的曲叟。我绝没有眼花，曲叟在六疾馆医病时，是属下帮着谢先生亲自照看的，他死时也是我亲手收敛的，那活死人身上还穿着下葬时特意新制的冬衣。他许是察觉了我在门后，便死命地撞门，力大如牛，我吓得魂不附体，忙插上门栓，跑出来求救。”

    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阵“咚咚”的杂沓声，声音如此沉闷，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众人的心头，百姓尽皆屏息看去，这声响在这个漆黑的冬夜，仿佛地府黑白无常前来索命的脚步声。

    月光稀薄，照得街巷昏惨惨一片混沌，只见声响的尽头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走路的姿势甚是怪异，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只听见一步重似一步的跺步声，伴随着野兽般尖牙利嘴里发出的咀嚼声，令人不寒而栗。

    那怪物渐渐近了，离人群不足四五十步远。众人借着灯火和月光终于看清了，不禁发出惶恐的惊呼。

    此人正是已经死去的曲叟，只是他的模样太过骇人。曲叟下葬已经两日了，身上尽是灰扑扑的泥土，仿佛真的是从地底下爬上来的，面容呆滞，无一丝表情，眼眶里已是空洞洞的，像两个黑窟窿。

    他的身体尚未完全腐烂，却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味，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身上脸上的皮肉竟随着他身体的震颤纷纷剥落，血迹顺着躯干淌下，湿透了脏兮兮的外衫，滴滴答答落了一路。曲叟却毫无知觉，也不说话，只是朝着人群一面走，一面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仿佛是兀鹫在撕扯着腐肉。

    在场之人从未见过此种恐怖之事，均是吓傻了。曲叟越走越近，随着他的抽搐，身上的黑血向周遭乱溅。

    还是谢芫姜最先反应过来，大喊道：“快散开，到郡守府衙里躲起来，曲叟生前得过温病，万不可被他身上的血溅到。”

    众人如梦初醒，顿时慌乱成了一锅粥，好在谢绾和郑仁忙命人打开府衙大门，又有李奂随身的虎贲亲卫在，护着百姓涌进府衙内躲避。

    芫姜本也要和李奂随着人流躲进府衙，她正要迈步之时，突然耳边听见一声清脆的童音：“阿翁！”

    转头一看，正是曲叟的孙儿果儿，小孩子不知害怕，只以为是疼爱自己的阿翁回来了，正不知死活地独自一人向那个活死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