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真面目
第二日正逢本月初一，又是琉璃观上香舍药的日子，如今琉璃观靠着百花玉清丹，声望在洛邑城如日中天，更有不少妇人视观主翟灵如神明一般，琉璃观香火鼎盛，日进斗金。
芫姜女扮男装与楚楚一同行至观中，只见大殿之上已是人头攒动，就连殿外也黑压压跪了一地人。
这些来上香的百姓不光都是女子，竟然也有男子甚至老媪，所求各不相同，有求姻缘的，有求子息的，还有求长生不老的。
芫姜心中不禁感到不妙，看来这琉璃观甚会蛊惑人心，如今已是信徒遍地，今日行事恐怕不会如预想般顺利了。
她向四周扫了一眼，见早已有阿父派出的家仆假扮成香客在观内待命，想来郡守的府兵也应早已到位，她定了定神，示意楚楚与她一同走进大殿之中。
大殿内的谢氏家仆见芫姜走了进来，不着痕迹地挡开殿内密密麻麻的香客，芫姜和楚楚没费什么力气便挤到了中央。
只见那琉璃观观主翟灵依旧着玄色袍衫，一头浓密的黑发结成发辫，发梢用金蛇头坠角。他端坐于大殿巫女神像的下方，一副悲天悯人之姿，俯视着座下的芸芸众生。
他从一旁的翡翠莲叶盘中拈起一枚百花玉清丹，振振有词道：“今日乃我荆黎密景教巫女二百年芳辰，我当与众信徒共贺之，今特炼制百花玉清丹二十枚，赐给虔诚信女，愿之芳龄永驻，姻缘美满。”
殿内众人一阵兴奋地低语，想平日翟灵舍药不过十枚，今日多舍十枚，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殿内跪着的妇人望着翟灵手中的丹药，眼中闪现出渴求卑微的神色，不停地叩首拜倒：“望翟神仙怜悯，赐我仙药，信女必日日上香，时时供奉。”
翟灵虚虚抬了抬手，点了点跪在下首的一个中年妇人：“这位香客上前来吧。”
那中年妇人顿时激动得满面通红，忙跪行几步匍匐在翟灵脚下，双手奉上五枚白灿灿的银锭，又将手高举过头顶，捧过翟灵舍下的一枚丹药，妇人一边虔诚叩拜，一边话音颤抖：“多谢翟神仙垂怜赐药，信女明日必再捐香火钱，为巫女重塑金身。”
就在此时，芫姜对楚楚点了点头，楚楚咬了咬牙，在人群中猛然站了起来，声音脆响：“慢着，大家莫要被这妖道诓骗了，什么百花玉清丹，什么养颜仙药，分明就是毒药。”
说完，楚楚一把掀开戴在头上的幕篱，露出真容，周围的众人发出抽气之声，只见楚楚好端端年轻秀丽的脸蛋，已是红肿得吓人，一面高，一面低，肿胀的一边脸已将眼睛挤压得快要睁不开。
楚楚微微撩开衣袖，又指着自己脖颈上的紫绀，已现出哭腔：“这就是我服食百花玉清丹的下场。”
她指着翟灵怒声喝道：“妖道，你说这是仙药，为何我吃了成了这副鬼样子？”
翟灵不慌不忙说道：“这位香客莫要发无名之火，你说我的百花玉清丹毁了你的容貌，那为何其他人不曾如此呢？”
不少香客点点头，纷纷议论道：“不错，吾等已连服数日，肌肤白皙不少，觉得精神也好了许多，这位姑娘怕是中了别的毒，莫要错怪到翟神仙头上。”
楚楚流下泪来，眼泪淌过面颊，顿时觉得触痒难耐，却又不敢用手抓，只得用袖子轻轻抹了抹：“我因养颜心切，便每日服用三枚百花玉清丹，不想服到第十日，便成了这般模样，且周身瘙痒难耐，用手去挠，便肿胀疼痛不堪。诸位没有毒发，只因服食量少，尚无症状而已。若是继续被这妖道蒙蔽，早晚有一日会和我一般。”
众人顿时有些踌躇，辨不清哪边是真，哪边是假，只得窃窃私语，在一旁静观。
此时翟灵不紧不慢地抬脚走了下来，众人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路，翟灵走到楚楚身前，微微一笑：“这位小娘子说自己日服三枚百花玉清丹，必是已从我这里得药数十枚。只是怪哉，吾怎地对你毫无记忆？再者说，吾每次舍药，一人仅舍一枚，你又是如何囤积这许多百花玉清丹的？莫非你手中的丹药根本不是出自我琉璃观，你不过是鱼目混珠，颠倒是非？”
楚楚出身青楼，对付这等满口谎言的男子倒是毫不怯场，她扬了扬眉：“妖道，我今日本想只将你的骗术揭穿而已，你既如此歹毒，少不得我不要脸面，也要将你的丑事都说出来。”
楚楚面向众人，高声说道：“诸位，我本不是翟灵舍药时选中的有缘人，但他贪图我的美色，私下命道童将我诓到观内后院的楼塔里，口口声声说见我乃是诚心求药，不忍我空手而归，愿为我与巫女通灵，若得巫女怜惜，便赐我灵药。我求药心切，便饮下了翟灵的迷魂汤，失了神志，被他迷奸了。”
众人一片哗然，有人不禁问道：“既是如此，你当时为何不报官？”
楚楚哭道：“我已是有夫之妇，此等丑事怎敢宣扬。事后，这妖道用三十枚丹药打发了我，还说此事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他知，若是传扬出去，唯有女子失德。我只得忍气吞声，把此事烂在肚子里。谁成想我用一身清白换来的仙丹竟令我容貌全毁，如今已被夫家休弃，走投无路，我今日便是碰死在这大殿上，也要这妖道偿命。”
说完，便撒泼般扑向翟灵，又是撕扯又是捶打。
一旁的道士见状，连忙上前要将楚楚拉开，大殿中央一时乱成一团。
芫姜见楚楚一番话并未消除众人的疑虑，只得挺身而出，喝道：“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