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梦初醒
谢兴和司琴搀扶着张娘子向楼塔外奔去，芫姜紧随其后，突然看到地上有一个颇为精致的镂空纹檀木镶金盒，有半个手掌大小，芫姜顺手拾起，揣在了袖子里。
一行人跑入正殿时，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香客们见后院已冒起冲天的浓烟，吓得四散逃开，其余的道士也忙着去梅林救火，只一个劲儿地往外轰人。
芫姜四人趁乱逃出了琉璃殿，女眷坐进马车，谢兴纵身跳上辕座，急抖缰绳，骏马四蹄飞驰，向着城中的安仁堂而去。
车厢内的张娘子惊魂未定，她依然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厄运。
司琴给她灌下一杯热茶，她方才缓了过来，只是仿佛患了伤寒症一般，全身不停地哆嗦着。
芫姜见她还赤着双足，便把车厢内备着的一双便鞋递给了她。
张娘子不敢看芫姜的眼睛，低着头接过来，羞羞地道了谢。
芫姜道：“张娘子自进入楼塔之内，我与司琴就将里面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那翟灵以丹药为饵，骗你喝下迷汤，在你神志不清之时欲要一逞兽欲。”
一旁的司琴不禁问道：“女郎，这翟灵好大的狗胆，他就不怕女子清醒后发现被他侮辱，去官府告他吗？”
芫姜叹了口气：“即便女子清醒过来发现不对，那翟灵也能冠冕堂皇地说方才是与神明灵肉合一，并非世俗的男女欢爱，再舍给苦主几枚百花玉清丹，女子们见了心心念念的仙药，也会将疑虑咽下去。”
芫姜把玩着从楼塔中带出的木盒，接着说道：“若是遇上刚烈或是未出阁的女子，不依不饶，翟灵照样不怕。只因世人皆觉得若是女子失身，便全是女子不守妇道的错处，辱骂嫌恶也皆由女子一人承担，最后加害者逍遥法外，受害人却被世人和家族遗弃。翟灵就是认准了这一点，反而拿捏住了女子的痛脚，要挟着了道的女子缄口沉默，甚至被迫供他和那些妖道长久享乐。”
司琴怒道：“真是岂有此理，如此妖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禽兽之事，不如求司徒大人发兵，将这琉璃观一窝端了。”
不想张娘子突然哭了出来，一边抹泪一边道：“今日若非先生搭救，我早已万劫不复。只是”她张了张嘴，却不敢说出下面的话。
芫姜神情了然：“你是想问，若翟灵真的是骗财骗色，为何不少人服食了百花玉清丹，却真有奇效？”
张娘子点点头：“这药效我是亲眼见过的，我娘家一个表妹本是姿色平平之辈，用了十枚玉清丹后，浑身上下的皮肤嫩滑细腻，白得发光，虽然眉眼依旧，却凭着一身的细皮嫩肉，徒增了三分姿色。”
芫姜冷笑道：“翟灵自称仙道，却也逃不过我这个郎中的眼睛，咱们现在就来验验这百花玉清丹的药效。”
芫姜端详着那个镂空木盒，见盒盖上有一个蛇头状的黄金纽扣，她轻轻一按，盒盖发出嘭地一声，竟自己弹开了，木盒内赫然放着一枚乌黑的丹药。
张娘子惊叫道：“百花玉清丹？我在表姐家见过此物的。”
芫姜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丹药，凑近鼻端闻了闻，有一股辛辣的味道，还暗暗有种臭味，她掰下一小撮儿溶入清水中，用小指沾了沾放入口中抿了抿，转瞬便又吐进了茶碗里。
芫姜望着茶碗中隐隐漂出浮沫的药渣：“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哪里是养颜润肤的灵药，分明就是索命的毒药，这丹药里尽是砒石和红铅，都是毒物。”
张娘子唏嘘：“可为何我娘家表姐服了没事？”
芫姜道：“若是一枚就吃死了人，也不会有那许多女子受骗上当了。初时服用砒石和红铅，能令人精神充沛，皮肤快速白嫩褪斑，但服食三个月后，便会全身瘙痒难耐，哪怕接触到光滑轻便的丝绸，身上也会长出湿疹般的红点，若是忍不住抓挠，便会皮肤溃烂，轻则毁容，重则丧命。”
司琴双手一拍：“这便是那翟灵的高明之处，时日久了，那些女子也不能确定是中了百花玉清丹的毒。而琉璃观早已赚得盆满钵满，大可置身事外。”
芫姜搓了搓指尖：“不仅如此，这丹药既是翟灵炼制，他手中必有解药，到时他只需再以一副慈悲面孔施舍解药，那些中毒的女子便能康复，虽然无法恢复之前的容貌，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如此一来，百姓必然视翟灵如神明降世，到时琉璃观在洛邑城中只会香火鼎盛，受众人膜拜。”
张娘子忙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芫姜无奈地摇摇头：“如今翟灵施药还不到月余，只怕即便我说这是毒药，也无人会信。女子为了用一张脸取悦夫婿，宁肯豁出命去，哪会信一个郎中说的话呢。”
张娘子羞愧不已，开口却满是苦涩：“我确是鬼迷心窍了，只是我的夫君前些时日借口绸缎庄周转不便，想借我的嫁妆填补一二，我便爽快答应了。那段时日夫君又像我的容貌刚刚恢复之时，与我如胶似漆，温柔小意。可是一来二去，我的嫁妆很快被他借得掉了底，手中只剩下拱辰街的一个铺面，那是我的亡母留给我的，说什么也不能将地契交出去。”
她擦了擦泪：“夫君以为我手里已没了体己，便开始冷落我，每晚又开始去那两个小妾房里厮混。我还以为是夫君又对我腻了，从表姐那里听说琉璃观之事，这才想着若是能得到百花玉清丹，必能变得比那妾氏更美，又能栓得住夫君的心了。”
司琴大叹道：“张娘子好生糊涂，我家女郎早就说你遇人不淑，你偏不信，如今嫁妆被你的夫君骗走大半，今日又险些失身，你真是人财两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