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良人
转眼便过了十日，张娘子每日都到安仁堂拔毒，芫姜眼见着她脸上狰狞的斑痕逐渐淡了下去，待到了第十日，那斑痕已经完全褪去黑紫，只余淡淡的桃花色，仿佛特意上了桃花妆面，颇有几分动人的容色。
芫姜最后一次将张娘子背上的银针拔了出来，针尖上的血色已恢复鲜红，终于清毒功成。因她施针的技艺纯熟，张娘子虽接连扎了十日的针，背上却连个淤青都没有，一身细皮嫩肉，就连毛孔都看不见，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是个清秀的小家碧玉。
张娘子照着案上的铜镜，肌肤光洁，宛若新生，喜极而泣，跪拜叩谢芫姜的大恩大德。
芫姜忙命司琴将她扶起：“张娘子不必行此大礼，这是为医者的本分。”
张娘子拭着泪，欢喜地笑着：“先生治好了我的脸，犹如我的再生父母，我如何报答都不为过。对了，我近日每天都命人去请夫君，夫君今早派人传话，终于答应晚饭时来见我了，可巧我的脸就全好了，真是老天保佑。”
芫姜看着张娘子一脸喜色，心中却些微不安：“张娘子既然痊愈，今后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你娘家殷实，又嫁妆丰厚，需知靠人不如靠己。”
张娘子对着铜镜照了又照，笑道：“有劳先生操心了。”接着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得早些回去了，今晚夫君要来，我必得准备一桌好菜，再好好打扮打扮，我都快忘了如何对镜梳妆了。过两日，我再来重谢先生救命之恩。”说完，便起身向门外跑去。
司琴见她把帷帽忘在了一旁，连忙追着喊道：“张娘子，你的帷幔落下了。”
张娘子回眸一笑：“不必了，从今往后，我再也用不着这劳什子了。”说完，提起裙摆，快步跑了出去，雀跃宛如少女。
芫姜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无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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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娘子的夫君姓许名林，家中世代经营染坊和布坊，随着两年前金风玉露万人争抢，狠狠赚了一笔，又接连开了两家织染坊和绸缎庄，虽算不上富商巨贾，但也称得上洛邑城里的富户了。
黄昏时分，张娘子独自坐在窗前，向着院中望眼欲穿，她心中既期盼又忐忑，坐立不安。
就在此时，月亮门中出现了令她朝思暮想的熟悉身影，正是她的夫君许林。
许林背着手走进他许久都未曾来过的堂屋里，只见张娘子正背对他坐着，他颇有些不耐烦，直接说道：“三番五次要见我，所为何事？就在这里快些说罢，我还要出去应酬。”
张娘子并未被这冷硬的语气所伤，只是缓缓转过身，抬头看向朝思暮想的男人。
许林见张娘子回过身来，本想拂袖而去，他并不想在与小妾饮酒作乐前看见这张无盐丑貌，只是猛然发现丑妻今日竟然未戴面纱，不禁一怔。当张娘子完好无损的面容映入眼中时，他大吃一惊。
许林后退两步，瞪着眼睛说道：“你的脸？”
张娘子用手摸了摸光滑的左脸，有些害羞地说道：“许郎，我的脸治好了。”
许林并未像张娘子盼望的那般露出狂喜之态，只是谨慎地审视了一番：“是如何治好的？”
张娘子起身说道：“是一位从建安来的神医治好了我的病，原来我并非生了恶疾，乃是中毒。”
许林目光闪烁：“什么毒？”
张娘子走到他的身边：“夫君不必瞒我，我知道我是中了金风玉露配方中的金晶之毒，夫君乃是无心之失，我并未埋怨过你。”
谁料到，许林并没有领情，他猛地攥住张娘子的手腕，将她拉到近前，面露凶狠之色：“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曾用金晶做配料的事情还有谁知道？你是不是告诉那个给你治病的郎中了？快说！”
张娘子觉得手腕似乎要被钳断了，她虽然思夫心切，但想起芫姜之前对她说的话，还是强忍着疼说道：“夫君，金晶一事我未曾向任何人说过，这毕竟关系到咱家的营生，怎能轻易透露给外人。是那名神医诊出我中过毒，我才想到当初试染金风玉露时，夫君曾交给我一包金黄的晶珠，溶于染缸后气味极为刺鼻，我淘浣了没几日，脸上就生了脓疮，这才想到自己是那时中了金晶之毒。”
许林脸色缓和，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是为夫错怪你了，你倒是从头到尾为我着想。”
张娘子不说话，只是轻轻揉着手腕。
许林身为精明的商贾，脑子已是转得飞快，他轻轻拍了拍张娘子的肩：“娘子勿怪，金晶一事关系我许家的信誉，若是传出去，咱家的染坊和绸缎庄只有关张的份了。许家世代在洛邑扎根，苦苦挣扎了数年，才凭借金晶一举翻身，如今断不能有什么闪失。”
张娘子点点头：“这些我都省得。”
许林掩下眼中的精光：“当初娘子生疮时，我也曾怀疑是金晶所致，但不能确定，这金风玉露的配方毕竟是我多年的心血，心中也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误，想着也许你的病过两日便会痊愈，便没与你解释，只是出于谨慎换掉了金晶这味配料。后来”
他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后来，金风玉露竟然一布难求，我没日没夜地忙于生意应酬，没有顾上你。待闲下来，才发现你的脸竟然我见你遍访名医，也没有起色，原以为治好无望了。我想着你毁了容貌，定然也不想令我看到你这个样子，便干脆不再来见你，只是在生意场上打听名医圣手的消息，想要有朝一日总要治好你的脸。”
张娘子心中最后的疑虑烟消云散，眼中含泪道：“夫君，我就知道你有苦衷，也怪我自打生病后，便自怨自艾，恨不得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顾念你整日奔波的劳苦。”
许林放下心来，在灯下看到张娘子双目含泪，肌肤光洁细腻，不禁想起新婚之时，她的一身细皮嫩肉，入手销魂。此等快活，他已久未享用了，便心猿意马起来。
他顿时不急着走了，一把抱起张娘子，便朝着内寝走去。
张娘子羞得脸颊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锦帐内，许林迫不及待地剥下她的衣衫，通体细腻白嫩的肌肤在灯烛下泛着光泽，简直比他那个做过头牌的小妾还要诱人，他登时恨不得溺死在这床榻上。
张娘子已孤枕独眠了两年，一场鱼水之欢，她难免不适疼痛，但如同久旱逢甘霖，心中欢喜得要流下泪来。侧首看看身边已经睡熟的夫君，温柔地抚上他的眉眼，心中默念：许郎，你果然是我的良人，我的病好了，从今以后终于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