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淑妃
再回头说眼下之事,文柯安顿好妻子,转身向谢芫姜郑重道谢:“若非谢先生,我的两个孩子,一个蒙冤而死,一个命不久矣,先生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先生所需的药材,文某明日便令人送到驿馆,今后先生若有吩咐,文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芫姜忙抱拳道:“文公严重了,您为人公正,为明天理不惜大义灭亲,我也是佩服不已。我这几日到梅园来,只为给女公子治病,其余的事,我不曾听闻。”
文柯心中不禁赞道:看来这位谢郎中,年纪轻轻,不只医术高明,还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实在是难得的俊才。
芫姜正要告辞,忽又听文柯说道:“先生,请留步。先生是如何得知拙荆当年小产的隐情?”
芫姜道:“我曾给刘夫人切脉,脉象在筋骨之间,跳动细而急,明显是曾服用柠木子滑胎,导致气血两伤的症状,这才起了疑心。我已给刘夫人开了方子,吃上两剂,精心调理便没有大碍了。”
文柯再次拜谢:“先生真是妙手仁医!”
他亲自送谢芫姜出了梅园,望着芫姜远去的背影,暗想:“如今谢家被陛下排挤,本是起复无望,但谢绾偏生有这么一个子侄,谢氏的前程未可限量。”
第二日,文家药铺的药材便如数送到驿馆,谢芫姜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打起精神,命手下的医者将药材按方子分门别类,炮制成便于服食的药丸和外敷的药膏。
司徒谢绾也命洛邑郡守对城内的百姓和灾民登记造册,五户为一保,十户为一甲,若有人患了貌似热毒腹泻之症,即刻告知官府。
官差每日在洛邑走街串巷扬撒石灰粉,杀虫灭毒。洛邑城内虽百事繁杂,却进行得有条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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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宫城之内,皇帝李奂正在为明日启程前往洛邑做着最后的准备,忽听高江禀报:“延福殿淑妃求见。”
李奂神情颇为不耐烦,本想闭门不见,但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
昔日的前朝公主,今日的淑妃齐昭儿走入殿内,她肤如凝脂,唇红齿白,一身红纹银底的襦裙,绾着翠眉惊鹤髻,髻上箍着玳瑁金环,整个人雍容华贵,容颜绝色。
可惜这番美色没有被李奂看在眼里,他只是背对着齐昭儿,透过冰纹云母窗看着远方出神,直到听见娇弱的请安声响起,方才转过身来。
他微微一笑:“淑妃怎地来了?”
齐昭儿见李奂没有亲自扶她起来,心中有些委屈,忸怩地起身,一双美目满溢思念之情:“臣妾听说陛下明日就要去芳林苑操练虎贲军,足有三月之久,臣妾恐思念陛下,今日特来相送。”
李奂面无表情地说道:“爱妃有心了。”
两人一时无话,齐昭儿咬了咬嘴唇,她虽是亡国公主,没于掖庭,但天生丽质,不甘自弃。天意令她遇见了当朝皇帝李奂,她紧紧抓住机会,半推半就地吊着李奂的胃口,果然令年轻的皇帝为她着了迷。甚至冷落谢氏出身的皇后,封她为淑妃。
到底是天无绝人之路,她又一举生下皇子,宫中地位稳如泰山。只是她看着李奂,心中竟常有岌岌可危之感。
面前的男人容颜俊美,富有四海,高兴时也算是温柔多情。只是她始终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哪怕李奂近在咫尺对她笑语晏晏,也似乎在透过她想念另一个人。
当初她用了欲擒故纵的手段令李奂对她另眼相看,只是现在她不敢确定,李奂当时是真的为她沉迷美色还是将错就错?
齐昭儿自小长于前朝深宫,从小浸染于后宫沉浮,深知后宫女子生来就需要吸引帝王的目光,以换取荣宠的生活,但绝不能将真心付诸情爱。可是如今,她有些迷茫,不知从何时起李奂开始对她若即若离,她却在每个深夜翘首期盼帝王的临幸。不知不觉间,她已陷入情网之中,将自己越缠越紧。
此时,李奂忽然对她招了招手,她心中欢喜地走了过去,跪坐在他身边。眼前的男子气度卓然,似乎有勾魂摄魄之美,齐昭儿心中涌起对李奂灼热的渴望。
李奂无视她爱慕的眼神,只淡淡说道:“你头上的金环倒是别致,似乎不是中原的样式。”
齐昭儿一愣,含糊说道:“这是从西域贩进来的小玩意儿,臣妾见金环上的红宝石还算上品,便戴着玩赏。”
李奂笑道:“何止是上品,这宝石有鸽蛋大小,色如鲜血,光泽深邃,配上这头冠一般的金环,实属难得一见的稀有之物了。”
齐昭儿有些慌乱地说道:“还是陛下见多识广。不过此次臣妾来,一是为陛下送行,二是一解相思之苦,臣妾已有月余未曾见到陛下了。臣妾怕陛下嫌弃妾的出身,终是厌弃我们母子。”
李奂心不在焉地撩起齐昭儿的下巴:“爱妃又瞎想些什么,你虽有前朝血脉,但现在已是朕的淑妃,又为朕诞下了皇子。说到底,你还是有功社稷之人,自从我们的皇儿降生,那些各怀心思的前朝旧臣总算是心甘情愿效忠于朕了。”
齐昭儿稍稍安心,女人的皮囊对帝王来说不值一提,可若是能换来男人想要的利益和子嗣,就能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了。
感受着李奂冰凉指尖在下巴上的暧昧触感,齐昭儿脸红了,她羞涩地开口:“臣妾许久未曾侍候陛下了,上次得蒙陛下宠幸还是在一年前。”
李奂玩世不恭地一笑:“如此说来,朕只临幸了爱妃一次,爱妃就怀了朕的皇子,看来爱妃还真是内外兼修呀!”
齐昭儿未听出李奂口中的嘲讽之意,粉面含羞道:“陛下乃伟岸男子,一夕欢爱,已令妾终身难忘。不知今晚可否令臣妾再尝夙愿,兴许还能再为陛下生个小公主。”边说边用双手勾住了李奂腰间的龙纹鞶带。
李奂面对眼前美色的勾引纹丝不动,起身避开齐昭儿的碰触,低头看着她:“朕临行前还要去宁鸾殿看看皇后。”
齐昭儿极力压制着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强颜欢笑道:“应该的,皇后卧病多日,陛下是该常去看看。若非皇后闭门静养,臣妾也想同去请安。”
李奂点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心,等皇后好了再去不迟。”说完,便吩咐高江好生送淑妃回去。
齐昭儿无奈,只得起身告退,一步三回头,百媚横生。奈何郎心如铁,不肯一顾。
高江站在文昌殿门前高高的宫阶上望着远去的齐昭儿,这个宠冠六宫的女子只怕做梦也没想到,她以为得到的陛下宠爱,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作为宠妃,只得到过一次宠幸,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只是就连她以为的这仅有一次的恩宠,都并非来自文昌殿内的皇帝李奂。那一夜与齐昭儿行鱼水之欢的,另有其人。只是这个秘密,除了皇帝李奂之外,这世间只有他这个帝王的近身侍宦知道了。
高江在心中叹道:甭管怎样心机美艳的女人,到了陛下手里,就被揉搓得像一团软泥了,只有被陛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份儿了。恐怕,天下也只有皇后娘娘是个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