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罪有应得
谢芫姜目光如刀般射向文老夫人:“你如今还有何话可说!”
一旁的文柯脚步踉跄:“阿娘,你为何要下如此毒手,她们都是您的亲孙儿呀!”
事情到了无法隐瞒的地步,文老夫人竟然没有露出丝毫惧怕的神情,反而振振有词:“柯儿,为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文家呀。”
她伸手指向刘夫人,憎恶已极:“你不听我的劝告,娶了这个命中无子的丧门星,这是生生要亡了我文家呀。文家百年家业,不能断送在你我的手中。
四年前,我发现刘氏怀孕,以她的命格必然怀的是个女孩,只有把这一胎除去,才能令女婴的魂魄感到害怕,不敢再投胎到我文家。果不其然,刘氏小产下来的就是个不中用的女孩儿。
我原想着经此一事,令刘氏怨恨文家,你们夫妻离心,我可借机劝你休了刘氏,或是再纳个好生养的妾室。没成想,刘氏小产后,你对她越发怜惜愧疚,看护得甚是严密。两年后她又有了身孕,这次我根本无法近身,她十月怀胎后生下了萱娘。
既然上次的手段不能令这些女婴的魂魄长记性,那这回非得用酷刑方能令她们心有余悸,这样才不会挡了男孩儿来文家的路。我为了文家子孙后代思虑,我有何错?我有何罪?”
刘夫人听罢,抖得牙齿咯咯作响,几乎站立不住,她不顾一切地哭喊道:“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给我的孩子偿命。”说完,便要向文老夫人冲过去。
文柯一把抱住她,悲痛欲绝地唤道:“燕岚,我们还有萱儿,你若手上沾了人命,萱儿就没有娘了。你放心,我今日必定给你和孩子做主。”
刘夫人心力憔悴,已是无力挣扎,被一旁的常大娘扶住,默默地看着文柯。
文柯的背影显得如此萧索落寞,即便万般为难,他作为文家家主也必然要做一个决断,他走到文老夫人身前:“阿娘,你罪孽深重,不可不罚。只是文家家丑不可外扬,若是闹到官府,必然满城风雨,文家定会身败名裂。儿子只能家法处置。从今日起,你就在田庄潜心礼佛,静心忏悔吧。你我母子,此生不复相见。”
文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柯儿,你怎能如此对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文家为了你,你为何不能理解为娘的苦心呀!”
文柯痛苦地摇摇头:“你杀了我的亲骨肉,杀了你的孙儿!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文家虚妄的门楣。若我也非男子,你当初会不会也把我溺死在襁褓之中?”
阴风吹起文老夫人花白的头发,她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面露茫然之色:“你说的是甚疯话,你明明生来就是个男子。”
芫姜心中感叹:这文柯还算是个有担当的明理之人,刘夫人终是没有错付一片真心。她看了看文老夫人,面带悲悯之色:“世间本以苍生为念,人性即为天理。你已泯灭人性,连血肉相连的无辜稚子都下手杀戮,还谈什么命格家业,说什么良苦用心。”
文柯对两个心腹仆妇挥了挥手:“将文老夫人即刻送到城外田庄,命人严加看守,不得有失。”
仆妇上前对文老夫人行了礼,便一左一右架起,要往梅园外走。
文老夫人剧烈地挣扎起来,嚎叫道:“柯儿,你不能把我关起来,我是你娘,我无罪。”
文柯疲惫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老妇人,哀声说道:“阿娘,儿子最后叫您一声娘,儿子这么做,是为了保住您的命呀,这是儿子最后能为您做的了。”说完,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两个仆妇遂不顾文老夫人的喊叫,合力将她拖了出去。很快,那不甘又瘆人的叫声消散在冷风之中。
余下的众人仿佛做了一场荒诞诡谲的噩梦,久久回不过神来。
文柯只得再次撑起文家家主的威严,沉声说道:“在场的都是文刘两家的家仆,你们与家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半点风声,我和夫人定不轻饶,倒时可就顾不得法不责众了。”
在场之人都是文刘两家的家生子,身契、家人都捏在家主手中,哪敢不从。
很快,大家散去了。刘夫人瘫靠在常大娘肩上,失神地望着阴沉沉的天。
文柯抱住妻子,安慰道:“燕岚,一切都过去了,咱们去看看萱儿吧。”
刘夫人不言不语,也不回应。文柯有些着慌,无助地看向谢芫姜。
芫姜走到刘夫人身前,轻声说道:“夫人,方才我说看到了婴儿的鬼魂,是骗文老夫人的,只是为了诈出实情。”
刘夫人的眼珠动了动,微微侧头看向芫姜。
芫姜安慰道:“夫人,这世间人心远比鬼魂可怕,那个孩子本就无辜,现在必是已登极乐。”
温润的声音如同甘泉春风,拂过刘夫人千疮百孔的心,她默默流下一行清泪,终于靠在文柯的肩头痛哭失声。
此时,乌云正在散去,有一缕微光从云层的裂缝中洒了下来。
——
三个月后,有两件事传遍了洛邑全城,都和文家有关。
一件是文家女公子头疼的怪病竟然痊愈了,据说是被谢司徒身边的一位郎中治好的,这郎中虽然年轻,却医术高明,文家女公子的病因难倒了洛邑全城的名医,却被他手到病除,一时之间到驿馆找谢郎中求医问药的百姓络绎不绝。
另一件是到郊外田庄潜心礼佛的文老夫人,突然殁了。众人皆是唏嘘,文家好了小的,又没了老的,真是祸福相依呀。这文老夫人常年敬佛,人也甚是敬老怜贫,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没了。
只有文老夫人的贴身仆妇周大娘清楚她的死因,那惨状她现在想起来还一阵阵寒毛直竖。
文老夫人在田庄被严加看管,平日只被允许在居住的小院里溜达,一日三餐由周大娘亲自送进去,旁人皆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
头几天,文老夫人吃睡无虞,只是高声咒骂文柯和刘夫人。可一到太阳落山,她就开始闹起来,非说有婴孩在她屋子里啼哭。周大娘用尽办法都安抚不住,加上心里本就惧怕冤魂,只得留她一个人在屋里折腾。
文老夫人连着几天几夜未合眼,整个人都脱了形,看着越发瘆人,嘴里也开始胡言乱语,听得周大娘魂飞魄散。请示文柯后,只得将文老夫人关在屋子里。
一日,周大娘给她送饭,发现文老夫人狠命用棉花塞着耳朵,用手捂住双耳,在地上不住地哀求:“别哭了,别哭了,让我睡个好觉吧。”浑浊的眼中没有一滴泪,布满血丝,状似鬼魅。
周大娘吓得连连后退,想要快些离开,她已走到门口,却见文老夫人突然扑向妆台,握住放在案上的一根发簪,将锐利的簪头猛地扎进耳朵里,她仿佛丝毫不觉得疼,狠命地拔出簪子,又连刺数下,咧着嘴狞笑道:“这下好了,听不见了,听不见哭声了,我看你这个小鬼还如何作祟,哈哈哈”
文老夫人的耳朵瞬间被她自己戳了几个血洞,鲜血沿着脖子下颌往下流,这场面太过骇人,周大娘吓得连滚带爬逃出屋子,尖叫着:“来人呀,出人命了。”
身后还不断传来文老夫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疯癫叫声。
当晚,文府就传出了文老夫人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