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凶手
楼下正在争执不休各不相让,只听得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既然有人提到我这个郎中,我就不得不插手文家的家务事了。”
只见谢芫姜缓缓走出阁楼,少年面容霁月风光,清白坦荡,自有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气度,众人自觉让开道路。
芫姜走到刘夫人身边,一双清泉般的眸子静静望着眼前的文老夫人,清澈却深不见底,文老夫人竟有不寒而栗之感。
她从容踱了几步:“我是个云游四海的郎中,姓谢名元疆。偶然发现文家女公子的头疾,并非患病,乃是遭人毒手。有人在女公子一岁时,将绣花针戳入了孩子的卤门,因针孔极小,襁褓之中的女公子又不会言语,伤口无人发现,绣花针便一直留在孩子头中,致使她日夜头痛难忍。十日前,文公亲眼所见,我已行穿颅术取出孩子头中的绣花针,就是刘夫人手中这枚。文老夫人若是质疑再下的医术和人品,文公可以作证我所言不虚。”
文柯神色憔悴,脸上泛出胡渣,似乎使出全身力气点点头:“谢先生所言不假,文某还未谢过先生救女之恩。”
芫姜略微点头回礼。
周围的仆从均是头回听说此事,发出窃窃私语之声。
芫姜接着说道:“既然如今女公子的病因已经找到,绣花针也已取出,那还有一事也需查明,到底是何人丧心病狂,戕害稚子?”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文老夫人身上,这文老夫人却不动如山:“怎么?你凭一根绣花针就想将莫须有的事按在我头上,莫说这是在梅园,就算到了官府衙门,也定不了我的罪。再说文府上下百十来口人,你怎能确定就是我害了萱娘?也许是刘氏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人,仇人私下借着萱娘撒气寻仇也说不定。”
“你怎地能如此无耻!”刘夫人气得柳眉倒竖,满面通红,可又苦无证据坐实此人的罪过。
此时听得文老夫人带来的下人议论道:“我就说哪有空口白牙污蔑人的道理,文老夫人素日礼佛,是这洛邑城里有名的大善人。分明就是婆媳不和,刘夫人挑拨离间文家母子,果然是个不守妇道的。”
“要我说,这少夫人也是个没良心的,她嫁进文家这么多年都没生下子嗣,老夫人没埋怨她,家主也没休了她,她不知愧疚,竟还如此颠倒黑白,文家真是家门不幸呀。”
声音虽小,却是一字不漏地传入众人耳中。刘夫人脸色铁青,瞪着文老夫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谢芫姜看到文老夫人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心中涌起厌恶,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她一挥衣袖,说道:“凶手是谁,文老夫人心知肚明。只是既然老夫人忘了旧事,我就帮您想一想,您出手暗害的孩子可不光萱儿一个。”
众人皆惊,全场一片死寂。文柯夫妇更是满脸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二人。
芫姜身姿秀颀,一双美目似乎能看透人心:“萱儿算是命大,即便惨遭你的毒手,也没有丢掉性命。只可惜刘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就没有这个运气了。”
刘夫人已是愣在当场不及反应,文柯三两步上前拽住芫姜的衣袖:“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芫姜用眼神安抚着文柯,无所畏惧地直视着面前不停捻动佛珠的老妇人:“你从一开始就不想令刘夫人为文家诞下子嗣,所以在四年前,刘夫人刚怀上头胎时,你在她的饮食里暗下柠木子,日复一日,令刘夫人气血两伤,自然保不住还不足三个月的胎儿,终于小产了。”
看着文老夫人眼神中的错愕,芫姜的声音已经变得冰冷森然:“怎么?你纳闷我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你既然信佛,就应当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犯下滔天大罪,天理不容,今日你的因果报应终于到了。”
芫姜边说边后退两步,盯着文老夫人的肩头说道:“你看看你背上趴的是什么?是那个当年被你害死的婴孩儿!可怜她还没落地就死了,冤屈难解,无法投胎,徘徊人间,日夜啼哭。”
此时,突然一阵阴风刮过,乌云密布,方才还是晴空万里,须臾便黑云压城,令每个人都心中发颤。
文老夫人强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还在强撑着嘴硬:“胡说!胡说!我有开光的佛珠庇佑,哪个小鬼敢来?”
她身边的周大娘却已浑身抖如筛糠,脚下一软,已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惊恐地瞪着文老夫人的后背,哆哆嗦嗦说道:“是她,就是她,老奴也看到了!”
文老夫人目眦俱裂,转身指着周大娘骂道:“你这个蠢妇,胡沁什么!”
周大娘连滚带爬地绕过文老夫人,爬到谢芫姜的脚边,哭求道:“神医救命,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您休要叫那小鬼来纠缠我。”
刘夫人疾步走到周大娘面前,声色俱厉:“还不快说!”
周大娘惶恐地看着周遭,抱住芫姜的腿,断断续续地说道:“当年老夫人趁着家主离家之时,整日磋磨少夫人,有一日我看到老夫人将一撮白色的粉末倒进少夫人的汤碗里,她见我看见了,便说这是给少夫人养身子的补药。我心中还纳闷,老夫人总是苛待少夫人,怎么想起私下里给少夫人补身子了?我虽是个粗人,但好歹还识几个大字,一日给老夫人收拾屋子,无意中看到装补药的药瓶底上,写着极小的几个字,正是柠木子。”
周大娘咽了咽口水,又畏惧地向文老夫人身后看去,似乎真的看到了令人惊悚之物,快速地转过头来,接着说道:“打那时起,没过多久,少夫人就小产了。后来萱娘周岁生辰那几日,都安置在老夫人房里。
我记得少夫人的奶娘常大娘告假回乡后第三日深夜,我尿急去如厕,迷迷瞪瞪地走过正堂门前时,看到老夫人房里的灯还亮着。突然听见那房里传出一声尖利的哭声,简直像厉鬼索命一般。我吓得一激灵就清醒了,看到窗子上映出老夫人抱着萱娘的影子,那声哭叫正是孩子发出来的,后来哭声越来越弱,仿佛没了气息一般。我牙齿直打颤,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里,发现尿了一裤子。
第二日,萱娘便整日整夜地昏睡,偶然醒了,也没精打采地小声啼哭,我疑心孩子病了,可老夫人只说是孩子这几日玩累了,让抱回少夫人屋里。我将孩子抱起时,发现孩子头枕襁褓的地方有一小块红渍,不像胭脂,也非染料,倒像是血迹。可我只是个下人,不敢深究,更不敢胡言,只好把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周大娘说完,已是耗尽了全身力气,瘫坐在谢芫姜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