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相
文柯没想到,在岳丈家又扑了个空,燕岚与萱儿根本没来过。他不禁有些担忧,燕岚一个弱女子,又带着生病的女儿,两个人能到何处去?
他知道燕岚母女一直受他母亲的苛待,甚是委屈。萱儿的病又一日比一日重,莫非燕岚一时想不开
文柯连忙打住这个不祥的念头,又想起今早燕岚是带着常大娘一起走的,还装了满满一车吃的用的,想来不会去寻短见,这才定住了神。
除了岳丈家,她们能落脚的地方便只有梅园了。他心中有些起疑,燕岚如此兴师动众,带着重病的女儿,瞒着自己去梅园做甚?不妨悄悄跟去,看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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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柯到达梅园时,园子里静悄悄的,他止住通传,直奔园中的阁楼而去,看门人见来的是自家姑爷,便也没有阻拦。
待文柯赶到阁楼,却还是被守在门口的常大娘拦住了。常大娘一见家主,不禁有些心慌,想要给刘夫人示警,又恐惊了二楼正在诊治的郎中。两难之下,也不多做解释,只能死命拦在门前,寸步不让。
文柯不禁沉下脸:“常妈妈,我平日敬你是燕岚的奶娘,从未拿你当下人看待,只是今日之事是你等欺瞒在先,我必要问个清楚,燕岚和萱儿现在何处?”
常大娘苦着脸:“家主稍安勿躁,萱娘正在二楼诊病,切不可高声喧哗呀!”
文柯一惊:“诊病?萱儿的病整个洛邑城的名医都治不好,如今又是请的何方神圣?燕岚怎从未和我商议过?”
正在此时,楼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刘夫人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夫君。
文柯被妻子漠然的眼神看得心神不宁,忙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燕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夫人淡然抽回了手:“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知道我这是在救萱儿的命,你若信我,就和我一起守着,待郎中诊治成了,我会和你细说原委。”
文柯被妻子的冷漠惊得一时没了主张,只得问道:“我可否问问,这治病的郎中是何来路?”
刘夫人道:“此人你也认得,正是前几日来文府向你求买药材的谢元疆,当今谢司徒的子侄。”
文柯大惊失色:“燕岚,你好糊涂,怎可将萱儿交到仇家手中!”说完,推开刘夫人,直奔二楼而去。刘夫人和常大娘只得紧随其后。
暖阁内,谢芫姜和司琴刚将萱儿头上的头发尽数剃掉,她身旁药箱内用沸水煮过的细杵、三棱针、铜剪等器具一字排开,还有一把通体泛黑的长镊。
芫姜执起细杵,对准萱儿的卤门,正要出手,忽听得耳边一声大喝:“住手!”
只见身边一道人影如疾风般刮过,一双男人的手如铁钳般死死扼住她的手腕,芫姜一抬头便对上了文柯惊怒交加的脸。
芫姜看了一眼文柯身后神色焦急的刘夫人,便知道事情败露,忍着疼痛,道:“文公,息怒,有什么话到账外去说,小心吵醒了萱娘。”
文柯乃是壮年男子,一个用力便把芫姜扯出了幔帐,一旁的司琴连忙追过去狠命地板着文柯的大手:“放肆,你怎可对谢家人无礼?”
芫姜用眼神屏退司琴:“你莫急,我无事,我会和文公说清楚。你先去照顾萱娘吧。”
文柯冷笑道:“谢家人又如何,你们谢家仗着高门大户,先是逼死了我的亲妹,如今又要害死我的女儿吗?文家虽不过是一介商贾,也由不得你们赶尽杀绝。你若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定要你偿命。”
此时刘夫人在一旁对着文柯的肩膀猛地一推,文柯一时不防备,竟往后趔趄了几步。
刘夫人挡在谢芫姜身前:“谢先生是我请来的贵客,专给萱儿治病的,你不可无礼。”
文柯难以置信地看着妻子:“燕岚,你到底怎么了?先不说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他真是杏林圣手,也终究是谢家人,怎会诚心治好萱儿?”
刘夫人苦笑道:“他治不好萱儿,难道你就能吗?你可知是谁把萱儿害到此等地步,是谁令萱儿小小年纪便受尽折磨?”
文柯一把抓住妻子的肩:“你说的什么疯话,萱儿明明是得了怪病,她自出生起便没出过文府,谁会害她一个小儿?”
刘夫人秀美的脸上一片苦楚,她似乎要将心头积郁已久的怨恨委屈倾泻而出,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文柯的眼睛:“那夫君就请听清楚了,残害我们骨肉的人就是你和萱儿的至亲,文老夫人。”
此话犹如一道惊雷,文柯和芫姜心中皆是一震,芫姜虽猜测凶手是文府中的人,但万没想到会是萱儿的亲祖母。
文柯脸色铁青,神情不定地看着刘夫人:“燕岚,我知道这几年阿娘确实亏待了你和萱儿,你心里有怨气,但也不可空口白牙地将如此恶行硬安在我阿娘头上。”
他看着刘夫人紧绷的神色,妥协道:“罢了,我就当你是为了萱儿的病急昏了头,你现在和我回去,给阿娘赔个不是,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你和阿娘终归是一家人,不可闹得太僵。”说完,轻轻地去扯刘夫人的衣袖。
未曾想素日柔弱的刘夫人竟一把挥开了文柯的手,她咬紧牙关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息事宁人,我之前的确把你阿娘当亲婆母孝顺,哪怕她将我奉上的热茶掀翻,命我在怀着身孕时站在桌边侍奉她用膳,私下对萱儿没有一个好脸色,我为了不令你为难,都忍了。”
说到此处,刘夫人泪如雨下,文柯也愧疚地移开了眼神。
刘夫人擦了擦眼泪:“可她想要萱儿的命,我若是再忍让,就妄为人母,我今日不但要救萱儿,还要亲自讨个公道。这个公道若是在文家讨不回来,我就去官府击鼓鸣冤,我死也不能令此等禽兽之人逍遥法外。”
文柯神情复杂,他头一次见妻子如此倔强。他深知妻子的为人,绝不会拿萱儿的病因撒弥天大谎。可若是真的如此,他的阿娘岂不是成了心肠歹毒,人面兽心之人?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萱儿发病前后的蛛丝马迹也深深烙进他的心里。只是他还在本能地挣扎,不敢深想。
正在此时,司琴突然从帐内奔了出来,焦急地说道:“公子,再不诊治,麻沸散的药力怕是要过了。”
谢芫姜见事不宜迟,便郑重说道:“文公, 我今日不是文家的仇人,只是给女公子治病的郎中,我师出名门,懂得医者父母心的道理。若是文公还不放心,就请拿好此物。”说完,她将一把锋利的剪刀塞进文柯手里。
文柯一时不知她是何意,只怔怔地看着这把剪刀。
芫姜接着说道:“文公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待会儿我诊治时,你和夫人就守在女公子的榻边,待我将女公子颅内的异物取出,自然真相大白。若是诊治中,女公子出了意外,你就一刀杀了我,给你的女儿和胞妹报仇。我只怪自己医术不精,绝无怨言,文公若还是不信,我可当场立下字据。”
文柯只觉得出了一手的虚汗,竟有些站立不稳。
芫姜见他不说话,微微笑道:“怎么?文公口口声声不畏权贵,如今又畏首畏尾了?”
文柯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剪刀,朝着萱儿的榻边一指:“既如此,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