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决断

    已是夜深人静之时，整个文府的人都已睡熟了，只有刘夫人独自躺在榻上，辗转难眠。今夜她的夫君文柯在外收账还未返家，如此也好，不然她生怕自己掩饰不住内心的煎熬，明知夫君不信，也要向他一吐为快。

    刘夫人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幔帐，婚后在夫家的生活如鬼魅般闪过，婆母嫌弃憎恶的脸、夫君两头为难的神色、萱儿昼夜撕心裂肺的啼哭和日渐消瘦的小脸，她觉得快要被逼疯了，挣扎着坐了起来。

    就在此时，常大娘悄悄走了进来，垂首侍立在榻边，轻声说道：“夫人，都查清楚了，那谢郎中说的都是实话，他名叫谢元疆，出自陈郡谢氏的一个旁支，自幼父母双亡，谢司徒便将他收养在身边，机缘巧合之下，偶遇神医晏林深，发现这孩子于药理之事天分极高，便收为关门弟子，悉心教导。谢元疆一直追随在神医身边，悬壶济世，医术即便不能青出于蓝，应该也是极为出众了。”

    原来谢绾当初虽然宠爱芫姜，对她学医之事默许，但芫姜毕竟是豪门闺秀，此事传扬出去有损芳名，于是芫姜在外行医均扮作少年模样，对外宣称自己是被谢绾收留的远方子侄。

    刘夫人听了常大娘的回话，默默起身，走入内室的暖阁中，她的女儿萱儿也已经睡了。想到晚饭前，萱儿醒了，只吃了两口粥，便又说头疼，却似乎连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了，病弱得像只小猫一样轻轻呻吟。

    看着孩子难受的样子，再看看碗里还有九分满得白粥，刘夫人如同被摘去了心肝般难受。那个谢郎中说得对，萱儿一日比一日虚弱，如今连汤粥都喝不下去了，与其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刘夫人容色坚定，吩咐常大娘道：“奶娘，你明日一早就去给谢元疆送信，照他之前所说，准备穿颅术需要三日，那就三日后将他接到洛邑郊外的梅园，给萱儿治病吧。”

    常大娘犹豫道：“此事关系重大，夫人是否与家主商议？”

    刘夫人摇摇头：“我等不及了，先不说文谢两家之仇，就连萱儿的病因，夫君也是绝不肯信的。若是此事再传到婆母的耳朵里，又要说我无中生有挑拨他们母子之情，最后受罪的只有我的萱儿罢了。”

    常大娘擦了擦眼角：“我是跟在夫人身边进门的，自打进了文府，夫人明里暗里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不是老奴嚼舌头，这文家的老夫人实在是太刁难人了，我原以为她只是对夫人头胎没有一举得男不满，难道真如夫人所料，残害萱娘的会是她吗？她毕竟是萱娘的亲祖母呀！”

    刘夫人摸了摸萱儿的鬓发，苦笑了一下：“婆母眼里只能容得下男孙，她本就觉得我是命里无子的女人，当初夫君违了她的意，娶我进门，她对我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后来我生下萱儿，她一听是个女孩儿，当众拂袖而去，竟连给萱儿预备好的奶妈都给轰走了。我本想看在夫君的份上，忍气吞声，息事宁人地过一辈子，没想到她表面慈眉善目，暗地里竟然对襁褓中的萱儿下如此毒手，我绝不能把萱儿的命搭进这个火坑里。既然夫君护不住我们母女，我就来救萱儿，若是穿颅术失败了，我就随萱儿一起走，好歹黄泉路上，我们母女相伴也不寂寞。”

    常大娘也定下心来，她握了握刘夫人的手：“夫人放心，只要是为了萱娘，我老婆子连命都可以不要，三日后夫人就说亲家夫人想念萱娘，要回娘家住几日，那梅园是夫人的嫁妆，里里外外都是咱们娘家人，清净的很，我定会把衣食起居安排妥当，余下的就看谢郎中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