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桂子皮
晚饭忙结束,不是至亲的人都回去休息了,留下守灵的全都去了堂屋,三三两两坐在草铺子上歪躺着。
杨家大婶红着双眼来到锅屋假装找东西。
狍洞奶奶跟其他几个妇人对看了一眼,今天谢错孝的事她们都知道了。
她起身走过去安慰到,“我看了你们老杨家的男人都一样,遇见错事了第一时间都骂自家人,也不管你们知不知道!”
“晚上那会六子要回家打阿秋呢!被我拿他邢叔诈唬住了。”
“你这肯定又是他大伯没头没脸的骂了,你这几天忙的在锅屋都没跨过门槛,外面的事你长后眼能看见吗?”
杨家大婶顿时眼泪又流了出来,“也是怪我的,我想着他三叔家大郎媳妇年龄最大,让她领孝是至情至理的事,俺家的跟我们在锅屋忙着,谁想着能出这么一档子事!平时有什么不痛快的都是当面吵,谁敢在谢孝上面做恶心人的事呢!”
“这事大郎媳妇真是心毒了,以后你们几家有事了谁还敢让她挑大梁呀!红白喜事能当领头的那也是主家看重你,你这一出弄的不人不鬼的,大家伙可都是有眼睛看着呢!”
“蚂蚱娘这话一点没错,以后你们本家办事最多让她帮忙洗洗碗筷啥的,六子是没有长辈在了,要是有长辈在今天你们两家非恼火不可。”
“已经闹成这样了,再呕火也只能气坏自己,阿秋那边六子回去通知了,明天不给她上山去,你呀只能吞下这苦水了!”
“谁让你是族长娘子呢!自己男人骂几句那不也是急了吗?俺家根子爹对我不是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嘛!我都不跟他计较的,只要没有坏心对待我,骂两句就骂两句呗!”
杨家大婶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老不正经的,狍洞都好几岁了你掂量这话!”
另外两个妇人也都捂嘴笑。
“这不是被骂多了自己安慰自己嘛!我到想像她黑婶子,问题是俺不是没那个命吗!就连俺家狍洞都知道他黑爷爷打水伺候他黑奶奶……”
我就知道你们几个老货不正经的背后编排我,赶明儿我给你们嘴撕烂,”黑婶子脸红红的走进来,脸上和眼里都是笑容。
“你还来撕俺们嘴!俺们没去撕你们两口子嘴都是好的了,他黑叔不就给你打个水伺候洗脚嘛!传的俺们全村都知道了,俺家狍洞听了还回家学给他爷听,你们两口子关上房门的事,村里的人咋知道的?”狍洞奶奶白了一眼进来的黑婶子。
“就那一回我去拔木桩摔了,他爹看我脚肿了不能走,好心给我洗了一次,被俺家死小子看见了出来村里人逗他,他竹筒倒豆的都给学了!”
“搞得跟天天给我洗一样,”黑婶子说完自己都气笑了。
“那也是有影的事了,你这只是腿摔了,俺腰摔了蚂蚱他爹都没想过扶俺,还埋怨俺做事不仔细的,耽误了多少事!”蚂蚱娘提起来就一肚子火气,有时候人在一起真不能比较,这一比心里马上就有落差了,要不是不允许打架,家庭战争随时都会爆发。
锅屋说说笑笑也度过了一夜的漫长。
早上忙完所有的活,所有的女眷都来到堂屋跪着哭灵送人上山,杨族长对村里贡献都是有目共睹的,村里家家户户的都来了人送他。
冯五爷拄着拐杖蹒跚的走过来,对着棺材摸了又摸,“你比我还硬朗的身体都先走了,走了眼一闭也不操心了,这是躲清闲享福去了!别走太快了,不然我去了怎么找你?”
“老五,一屋孩子你怎么说话呢?别在这么忙的时候给孩子们添乱的,”杨大奶奶出来责骂冯五爷。
“老嫂子我不说了,我就来送送大哥,”冯五爷擦擦眼泪被扶走了。
随着一声上山,屋里顿时哭声一片,到处都是白幡晃动,长长的队伍送过仙人山女眷被拦回了头。
商秋在家插着门坐屋里编篮子,从早上开始就有人拍门过来找她,她一律都没答话回话,假装自己不在家出门了。
山上的事忙完回来已经到了下午。
杨二郎摘了孝回家,走前被几个年长的妇人连说带吓的叮嘱回家好好的,不听话知道了去给他腿打断。
“那边忙完了?”
“忙的差不多了,剩下末尾的事他们自己家弄弄就可以了,今天没人来找你吧?”
“一早上天刚亮就拍门了,我听了也没理,假装我不在屋里呢!”
“准是三叔那边来人拍的,别搭理他们,蹬鼻子上脸的,”杨二郎没好气的说完拿起刀破竹棍。
天黑的时候祠堂那边来人找小两口去吃饭。
商秋自然就推脱了没去,杨二郎也没说什么跟着过去吃了晚饭。
第三天一早他们去祠堂穿上孝衣,跟着杨家带头的人去山里上坟。
商秋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家族为群坟的,这里都是杨家的人,有的都长满了树木杂草,有的看着还很新也就两三年的样子。
“怎么你爹的不在这里?”
“当时这里没地了,而且他还认了冯家那边一门亲。”
“两个姓的不好葬在这一片,所以就选择在仙人山安了坟,我娘说我爹一个人在那里太孤了,她死后就也葬在我爹跟前,老两口做了个伴的。”
今天来上坟的人全村都来了,一波一波的扣完散去,一两个时辰坟头才算安息下来。
回到家两人决定进山,杨二郎先去找了拐豆子兄弟俩,嘱咐他们几个先去,他要在家忙两天才过去。
“六哥你不用急的,祠堂那边虽然大爷爷出去了,后面还有好些事要处理,大院这边有大山叔带着俺们你不用操心。”
“大院就靠大山叔你们了,俺家你嫂子谢错了路神,暂时也不给她出门了,后面要出门怎么也得半个月了。”
“谢路神说当真也不当真,说不当真也做一点真,六子你让阿秋一个月都别出门了,那边也不忙了,木头磨都装上了眼下就是盖棚子的事,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在家安安身身的待满一个月躲躲。”
杨二郎想了半天,“那听黑子叔的,说是不当真的,但是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转不过来弯,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这知道了心里就有点不得劲。”
“别太当真了,”黑子叔拍拍杨二郎的肩膀示意他回去。
“你们去找石块子石墩子弄弄明早就走吧!早点弄好早点回来帮你娘砍树叶子。”
黑婶子看儿子们出门了笑到,“拐豆子的亲我看好了一门,七月份你留一天时间出来俺们去看看?”
“什么时间定好了你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空两天出来就行了。”
“年后你拿回来的那些银子可给我增了心,我都是往好了给老大挑人,钱真是人的胆!”
“要是说好了没钱娶跟人家说年后娶,八九月份就有钱了。”
“阿秋他们做糖都是卖一趟就给钱的,给的几乎都是平分的钱,比他们在坊子里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就是以后不做了我们都能攒不少钱了!”
“说到阿秋……杨三叔家的大郎媳妇真不是个东西!平时争两句嘴也就过去了,这谢孝还能养奸不说吗?故意误导人家求拦路神的,大叔上山幸亏顺畅,要是有一点不顺畅的,杨族长都能拿斧头去劈杨三叔家的门!”
“以后你少跟她来往,她那人心眼坏,这次做的里外不是人了,你看大叔的事完了还有谁家愿意跟他们来往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黑子叔脸色温怒的说完。
杨二郎回到家背起筐,又拿了不少布袋子带进山里,走过一次凤凰山了,再走也不觉得有很远的路了。
穿山越岭的来到山边,商秋坐下吃了两口馒头喝了几口水,又找了无人的地方方便了一下。
拿着刀围着树开始划直条子,底部留了一点没动它,用刀尖顺着划出的树皮拽着往下割。
“阿秋你这是做什么?”
“在划桂子树呀!这树就树皮最值钱了,弄回去制好了就能卖到钱。”
“你过来我给砍了,你这样弄到什么时候去了!”
商秋回头看了一眼都无语了,“你砍它干什么?”
“不砍了你剥了树皮它也枯了,还不如砍了呢!”
“谁跟你说树皮剥了就枯了?”
“我看俺家屋后有一棵就是枯了呀!”
“别的树没皮了或许会枯了,这树只要你不割圈就不会枯,你看到的这树皮现在割了后面还会长出来,树皮就是树里的油。”
“这叫桂皮树,只要不死能一直长树皮出来,其实树皮应该十月份割的,那时候树皮最香最有味的但是不好割,只有四月份才好割,为了保险起见我也就选在这个月割了。”
商秋说着一手拿着挑开的树皮,刀尖小心翼翼的贴着树干划拉过去,一柱香的功夫一块树皮完整的脱下了来。
杨二郎看的眼睛像铜铃一样,“这……真就割下来了?”
“那是,”商秋得意的抱着树皮放好,然后教杨二郎怎样划圈怎样起刀顺着割。
“一定要轻轻的别伤了树干,没皮的树干伤了会枯的。”
“知道了,”杨二郎紧张的拉扯着树皮,一点一点的拉着树皮割了下来。
也没有几棵树,一下午的功夫就把矮处的割完了,杨二郎把割出来的捆好包好吊到树头上。
利用天没黑捡了粗壮的木棒回来,做了一个简易的梯子,天亮了好爬高用。
夜里他带着商秋爬上了一颗很粗,很大的树叉上坐着,用绳子绑着两个人跟树干,防止睡着了夜里掉下去,爬高是防止夜里有野猪什么经过这里,人睡着了不知道被拱了。
一夜两人都没怎么合眼,天麻糊亮就伸头像树下看去,一直到了大天亮才下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