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发小
看了看表，冯彰开口道，“周然，这已经是你知道的全部了吗？除了周家人，你见过其他人和周平或者是周建国联系吗？”
“没有。”
冯彰对着外面魏霁的位置看了眼玻璃墙。魏霁的声音从耳朵里传来，“冯师傅，你问问她知不知道墓碑的事。”
“周然，你们家的墓碑上你知道没有你的名字吗？”
之前情绪起伏太大，加上时间已经很晚了，周然脑袋晕晕的，但还是强打着精神，“他们没有把我当做过周家人吧。更何况，张秀华和我妈妈的名字在上面，也是因为他们为周家生了男孩。我一个女孩，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耻辱了，又怎么会把我的名字放在经常去祭拜的祖坟墓碑上。”
“周家经常祭拜？”
耳朵里的魏霁的声音又传来，“冯师傅，没用的就不用问了，差不多了。”
冯彰没管。
“对，逢年过节都去但是只有清明和春节不去。”
“这是什么道理？”冯彰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习俗。
周然摇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回去祭拜了呢？”
“每次回来他们都说些墓什么的，我不太听得懂。”
“已经很晚了，你说的我们都会一一验证。”
冯彰拧紧茶杯盖子，正抬脚打算离开，周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们不要难为王梓怡，在她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她了，她，算是救了我一命吧。”
冯彰郑重其事地回答她，“好。只要查明她和本案没有关系，我们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在周然还不知道“自杀”这个名词代表什么的时候，她就已经站上过天台，为自己的人生设定好离开的日子。
王梓怡没有骗警察。发小是周然定义的，在漫长的岁月里，王梓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某种程度上充当着周然的精神寄托这个角色。有关于这些，都是最近周然才告诉王梓怡的。
每年暑假，没人监管的王梓怡会被父母送回河咀市。等到开学，再送回父母身边。
小孩的恶意，穿过学校厚厚的高墙，也会出现在周然玩耍的公园里、周末的补习班和其他地方，无孔不入。
“你吃糖吗？”被奶奶梳着两根辫子的王梓怡拿着糖，站在周然旁边。
身边的蝉鸣声很大，让人烦躁，但有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人忽略这些。王梓怡的出现更像是将死的周然突然在沙漠中找到的一碗水，解渴，却不多。
周然后来对王梓怡说，那时觉得王梓怡像个怪胎。因为只有怪胎，才会和同样被视作怪胎的小孩玩。那也是周然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糖。
整个暑假，周然拥有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她会陪自己玩，会听自己聊天。
记得第一次和王梓怡一起在草丛里尿尿，是周然被憋得不行，王梓怡主动提出替她把风，但周然害怕被王梓怡知道自己隐秘处的伤疤，害怕从此之后王梓怡会同其他小孩一样，从此视她为怪物，所以一直不敢脱裤子。
“王梓怡，我不上了。”周然用只有王梓怡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为什么？你脸都憋红了。快点，这个时候就别害羞了。”王梓怡一边说一边推着周然去角落。
见周然还是不情愿，眼泪都快被逼出，王梓怡受不了周然，冲过去就想拽她的裤子。
周然一手抓住王梓怡，“我做过手术，怕你看见。你……你会和她们一样，把我当成怪物。”说完放声哭出来。
“为什么要把你当怪物？我也做过手术。”
王梓怡伸出手，拿起周然的手。
周然感受到了一颗跳动的心脏在卖力地搏击。
周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王梓怡。
“这颗心脏不是我的，我也做过手术。”看着王梓怡得意的眼神，周然觉得似乎比天还大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你快去，我给你把风。我也不会偷看你！”说完王梓怡背过身去，双手交叉，捂住眼睛，又留了一个缝可以望风，“快点啊！”
小朋友的友谊很简单，小小的周然认为自己和王梓怡的友情还要比其他人的更为坚固，因为她们有彼此的秘密。
虽然都有同样的经历，但周然知道她的伤疤还是和王梓怡的不同，一个是“隐藏”，一个是“补救”，两者最大的不同就是家人给予的期盼不同。因此周然没有告诉王梓怡有关她伤疤的秘密。
王梓怡不强迫周然说出自己伤疤的故事，因为爸爸曾告诉过她，“秘密是人们心中的锁，不能强行开别人的锁，但有权处理自己的锁。”但王梓怡决定将自己的秘密向周然开放。
周然通过王梓怡的叙述，知道她原来得了先天性心脏病，本来以为自己快要去天堂的时候，突然找到了合适自己的心源。
“手术和伤痕并不可怕呀，没有手术我就看不见爸爸妈妈了。”王梓怡偏头对着周然笑，“而且我也不会遇见你啊，那岂不是很可惜？你说对不对？”
原来手术和伤疤可以被赋予如此美好的意义，周然第一次听说。
九月快到了，这个暑假，周然每天都会在公园的角落等待王梓怡，有时她会来，有时也会失约，但周然从来没有抱怨过。直到临近开学的一个星期，周然再也没能等到王梓怡。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然逐渐抓不住记忆中王梓怡的模样，她只知道王梓怡的名字和她们的对话，为了防止连名字都忘记，“王子怡”三个字一直被写在她的笔记本里。
就这样一直到初中。知识的增加和社会关系的观察，让曾经恶意满满的小孩们在某一瞬间突然集体闭嘴，开始释放善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小偷”和“怪物”不再是周然的代名词，可能是周平的医术开始被人称道的时候，也可能是周然通过学习靠近最好的初中而摆脱那些人的时候。
周然学会了不听不看，冷漠待人。
“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学王梓怡，来，王梓怡，做一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王梓怡，从江城转学来的……”
自始至终，周然没有抬过一次头，因为她根本不关心究竟是谁。
“同学，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周然身边是为数不多空着的座位。
周然无意看到放在桌面上的书，书上写着“姓名：王梓怡。”
……
王梓怡一直都觉得磁场很神奇，让她无意知道了很多周家的秘密，她不知道，如果她不是王梓怡，有些事情她可能也不会知道。
周然承认，长大后的自己不再单纯，会利用王梓怡，故意让她知道一些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最后周然还是不忍心拖她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