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性别是原罪
“周家的暴富不是所谓的矿产。矿产只是给外面看的，让其他人知道至少有一个理由让周家彻底富裕起来。你们别问我背后是谁，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周平和周建国那么谨慎，不会让我知道的。
我是女生，可能也成了我最大的保护。周家喜欢男生。极度重男轻女。所以周游才是他们的‘继承人’。
我妈怀周游的时候，前期一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张秀华喂下所谓的“转胎药”，后来周游检测出来是个男生，他们就没有再喂了。但其实，周游本来就是男生，和那个转胎药没有一点关系。”周然的泪水逐渐溢到眼眶，却一直忍着。
“而我！你们知道都经历了什么吗？”周然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也跟着发颤。
“我妈怀我的时候喜欢吃酸的，他们就理所应当的觉得我是男孩，后面发现我是女孩，就强行灌我妈‘转胎药’。我生出来就具备男性特征！你们有谁经历过吗！周建国，还tm建国，真是可笑！”周然的情绪变得愤怒。
“转胎药”，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周然话闭，所有人都心疼眼前这个女孩。
冯彰大概是现场唯一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触动的人，继续冷静质问，“那你为什么现在是女生的样子呢？”
周然吸吸不自觉流出的鼻涕，脑袋偏朝一边，将眼泪擦到肩膀上。
“我妈担心我出事，在我出生后就做了全面检查，发现我只是某些特征像男生，染色体还是显示是女生。周平自己也是医生，他会不知道性别不可逆吗？但他依然纵容了张秀华和周建国对我的行为。我妈以周家的秘密相逼，被周平打了无数次，周平才被迫瞒着周建国和张秀华给我做了第一次手术。
说是可以转变性别的药，不过是激素，通过切割和长时间修复治疗我才恢复了本来的样子。这期间，我承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没有隔板的厕所让她们看见了我的伤口，男性化的打扮成了他们嘲讽我的理由，这种情况下还一直被人叫小偷，更可笑的是，警察也是帮凶！这些是我该承受的吗！一切只是因为周建国和周平可笑的重男轻女观念！”审讯室外的陈澜噙着泪，眼神躲避，不敢再看里面的女孩。
“如果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被遗忘，那是因为不够刻骨铭心。如果有人像我一样，总是不知不觉就被拉上手术室，醒来要重新熟悉自己的身体，我想这一辈子，没有人会忘记这段记忆。
周平每次给我做手术就是在密室的手术台上，我竟然也是因为这个可笑的原因知道了周家的秘密。比周游还要早。”周然嗤笑。
“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以为就是家里有一个手术室。因为我总是在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被抱进去，放在冰冷的台子上。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卧室里。后来，一个晚上，被噩梦惊醒，想要去外面找水喝，但却透过门缝看见周平和周建国两个人抬着担架，上面蒙上了一层布，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两人抬着那人去了‘手术室’。我不敢睡，一直等，后来只有周平和周建国上来，那个人却没有上来。我也不知道抬下去的究竟是人还是尸体。
大一点以后我趁着有一天家里没人去过下面，看到的和你们今天看到的没什么区别。很整洁，冒着冷气的一排排柜子里装着不同的器官。但晚上我就被周平抓去暴打了一顿。家里面有隐藏监控和监听。装这些的目的是想防着我妈，但没想到我是第一个被周平抓的。
但他只是打了我一顿，并没有告诉周建国。”
“告诉周建国会怎样？周建国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已经做手术了？”
“周平是趁周建国出远门给我做的第一次手术，也是最大的一次手术。他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可能改变什么了。可能周平也告诉周建国我妈以周家秘密要挟他们的事。自此，周建国对我就更冷漠了。如果我进密室被周建国发现，我说不定也会成为下一个披着布抬进去的女孩。”
“你是说之前抬进去的都是女孩？”冯彰抓住周然口中的关键信息。器官虽然都已经被清点打包带回，但是工程量太大，尸检结果不会这么快出来。
“我第一次看见的那个人就是女孩。”
“你怎么确定的？你不是说只看见一只手在外面吗？”
“男生不可能有那么纤细的手。何况以周建国的思想，女性的原罪就是因为她是女性。”
在审讯周然前，所有器官都已整理好放在法医处，清点时就有人疑惑，问为什么里面大多数器官一眼看起来就是女性的，但是拥有明显男性特征的器官几乎没有，要不就是无法一眼看出的。现在都知道原因了，如果猜的不错，里面不会有男性器官。
现场的警察，无论男女，听了周然这番话，有的已经不自觉皱起眉头。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人的心理可以扭曲到这种程度。
审讯室里的冯彰同样也微微皱着眉，“周建国是能决定周平的。我这么说有问题吗？因为从你的口中，周平听起来也是害怕周建国的。”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畸形，有时候我会觉得周平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我和我妈。比如打我们。”说完周然自己都笑了，她有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打傻了，会有这种想法。事实上，周建国从来就没有打过自己和妈妈，这种想法从何而来，周然自己都不知道。
冯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说的这些有的是你出生前发生的事，那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就像你说你妈妈怀孕时被逼着喝‘转胎药’。”
“周建国和张秀华在家里说话从不避讳。”
冯彰见没有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于是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母亲在离婚之后又回来吗？”
“无意怀了被周家以为是男孩的我，被求着回来的。”
冯彰眼神变得犀利，“你信吗？”
“我收到那张纸条就足以证明，我妈回到周家的目的肯定不单是因为怀孕。周家没有装监控的地方只有我的卧室和周建国的卧室。我小学毕业那年，不知道我妈怎么和周平说的，周平挪走了放在我房间的监控和监听。直到初二，我偶然发现我的书架上有一个泛黄的本子，是我妈的。每一天记录的都不多，但是密密麻麻写满了。上面写着我妈回周家的原因，好像是因为什么人。笔记本也应该是我妈确定我的房间真的没有监控以后放在我卧室故意让我看见的。”
“好像？”
“对，因为我只看到‘报仇’什么的。但是没有具体的人名，全都是用‘她’来代替的。我也看过日期，离婚以前，我妈应该是不知道的，她离婚是因为怀周游的时候让她看清了周家人，加上周平和结婚前判若两人，总是对她拳打脚踢，她才离婚的。不然，她如果离婚前就知道，周平和周建国不会放她走的。他们维护好的形象和秘密可不能因为我妈而毁于一旦。”
这确实是目前唯一能够解释吴晓从周家逃离出去，又再回来的原因。而吴晓笔记本里写的究竟是谁呢？她会不会也是铁盒里的其中之一呢？
“你们就没有想过求救？”
周然只觉得冯彰的问题很让人无语，语气逐渐不耐烦，“我妈想要知道结果就不会求救，这是唯一一次她让我找警察，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而我，不是没有求救过，结局就是被打。河咀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没有人相信我的真话。周建国和周平的口碑有多好，你们走访没感觉到吗？这些年他们为了隐藏这些，做了多少‘好事’，捐钱又自掏腰包给人做手术。从来没有人质疑过为什么周平有如此过人的技术吗？这些说不定就是一条条生命换来的。还有很多人慕名而来，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
“那你哥哥呢？我们之前调查过，他对你还不错。”
轻蔑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周然的脸上，“受益者没用的愧疚罢了。从小对我的凌辱里，也没有少他的那份。只是他上了个大学，突然有了可笑的怜悯之心。在周家，这种东西最没用。可能这些年，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了家里在做什么，害怕了吧。毕竟，他是他们喜欢的男孩子，可是周家的继承人。手上迟早是要沾点血的。不过也是个败家子。”
“这几天的调查过程中，我们找到了一个叫大雨的人。他是你哥哥的好友。大雨说，你哥哥曾经想过带你逃离周家，所以才有想要出去创业的想法。”周游已经去世，冯彰觉得这些还是应该让周然知道。
周然不像刚才似的一下接过话去，审讯室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