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任务
有金淮暄在, 王小的作用就小了，他知道的，金淮暄也都知道, 秦邺想知道的崇明府商业情况，金淮暄从小在金家耳濡目染，能说得比他还头头是道。
秦邺便请王小先回去了, 之前约定的钱照给。王小乐得不用干活还有钱拿，喜滋滋的就道谢离开了。
看王小高兴离去的背影, 秦邺莞尔, 忽然觉得有些熟悉，这不就是当初的自己吗？
“说起来, 带路的活我也干过。”秦邺脸上的笑容消失, 转而认真对金淮暄道, “有适合聊天的地方吗？”
金淮暄点头：“去仙客来吧，那里是我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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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邺和金淮暄在仙客来的雅间落座, 与寻常的豪华酒楼不同，这个雅间的茶几上，有一枚拿不起来的晶块状石头。
金淮暄示意秦邺推一下这枚晶石, 秦邺看着茶几上的凹槽，凹槽尽头, 是一个红点，秦邺推动晶石抵达红点, 一层光幕霎时将对坐的两人笼罩在内。
本来在对着窗外警戒的余霄忽然回头，刚刚一瞬间, 他忽然感觉不到室内另外两人的存在了。
秦邺见他回头，朝他挥挥手，似乎说了什么, 但是一丝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余霄想了想，走过去，将手搭在光幕上。
撤了光幕，秦邺奇怪地道：“你能听到我在里面说话啊，金淮暄还说这是他的得意之作，里头嵌了隔音阵法珠，声音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金淮暄面色略带尴尬，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余霄摇头：“确实没有声音了，我只是会读一点唇语。”
金淮暄又活过来了：“看吧，我就说绝密！”
这种隔音房间是仙客来的特色，造价不菲，一共只有两间房间有。其中一间还是常年留给金淮暄这个主人的，所以对外，仙客来只声称自家只有一间隔音房间。
物以稀为贵，就算没什么机密的事情，崇明府的有钱人们还是喜欢排队来这里喝茶聊天，只不过供不应求就是了。
“有这家酒楼在，你肯定能日进斗金啊。”秦邺羡慕地道。
金淮暄淡定地喝茶：“那是那是。”
虽然每天收益确实不少，但是当初建这个酒楼，耗费巨大，靠这点利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本。他哥每天都骂他败家子，他咽下的每一口茶都是苦的！
“咳，还是说正题吧，你要聊什么？”金淮暄推动晶石，光幕再次出现。
“是景家的事。”秦邺犹豫道，“在说之前，我想知道你对景家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原本秦邺只以为金淮暄是客居崇明府的散修，但刚刚进仙客来，门口的旗帜上有大大的金家族徽，既然这是金淮暄的产业，那么金淮暄就是金家的人了。
虽然听说金家与景家交好，但是，景家遭此大难，金家若是想要趁机吞并景家，只会比于家更便利。
金淮暄一听就明白了，放下茶盏：“回答之前，我也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跟景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双方开诚布公，秦邺也没打算瞒着：“我本名秦白露，与景望有婚约，这次是来……”
“天哪，你居然不是男的！”金淮暄仗着有隔音光幕夸张地大声道。
秦邺脸一黑：“闭嘴，老实坐着听我说完。”
“哦。”金淮暄满脸的乖巧，坐下听故事。
“我是男的，婚约是我在出生前就定下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用女子的身份长大，直到不久前我才恢复了男子身份，并且改名秦邺。这次来崇明府是希望能取消婚约。”秦邺硬邦邦地道，“听闻景家出事了，我想知道，这件事，金家站哪边？”
金淮暄居然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这，这不好说吧，虽然我跟你是好朋友，但是我跟景望关系也不错的，你不想嫁很正常，但是万一景望很想娶呢，忽然就没了未婚妻是个人都受不了的……”
秦邺：……
秦邺的手温柔地搭在金淮暄肩上：“再故意歪曲我的意思，我让余霄把你抓起来，吊着打。”
“哼！”金淮暄抱臂，拒不认错，“那你想问什么？景家被灭，我金家站哪边？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中间啊。”
金淮暄道：“如果只是我，我肯定无条件帮景家，但是金家是一大家子，数不清的老弱妇孺，景家实力比金家强得多，弹指间就被人害了，我金家怎可不自量力地强出头？”
金淮暄越说神色越淡漠：“你呢？你本就是来退婚的，景家不在了，景望死了，你连退婚都省了。别告诉我你还要帮景家报仇什么的吧？”
“有何不可？”秦邺表情既坚定又落寞，“或许你不知道，一个月前，在邺城，我才同景望见过，我与他一见如故。
“我刚才所说的我曾给人带路，就是他初至邺城时，我为他引路。我以为退婚后，我们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没曾想，那一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金淮暄当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于是他呆了。
景望居然还跑去邺城过？这小子思春了？不不不，关键是秦邺，这样狡猾的秦邺，看起来毫无架子，实际上面对修真者都从不低头的秦邺，居然肯放下身段给景望带路！
还说什么一见如故，秦邺要是个女的，这俩人当场就一见钟情了吧！不不不，就算是男的，也能一见钟情，修真界不讲究这个……
金淮暄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思路乱飘，秦邺怀疑他的路子走窄了，强调了一遍：“我跟他只是朋友。”
金淮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秦邺很气但秦邺得忍着，秦邺灌了一口茶，喝出了借酒浇愁的气势：
“总之，我一定会给他报仇的！”
金淮暄看到秦邺眼中逞强一般的薄薄一层泪意（喝茶太猛呛到了），终于憋不住了。
“对不起，我刚刚骗你的，其实我家跟景家关系可好了！只是景家塌了是一瞬间的事，我哥想救也来不及，但是景望跟他姐姐景希还活着，被我哥偷偷藏起来了。你放心，景望没死！”
秦邺微微一笑：“小金，你真是个热心人。”
“害，这没什么。我可以带你去……”金淮暄终于反应过来，“混蛋，你演戏套我话！”
“彼此彼此，你也在演戏啊，不过是我技高一筹。”秦邺袖手站起来，笑得分外开心。
之前景望没死，只是他的推测，如今从金淮暄这里证实，而且知道景望有金家家主照拂，他就彻底放心了。
至于为什么一开始在听到金淮暄那样冷漠的发言，就接受良好，立即切换兄弟情深模式套话，其实是秦邺演绎了一下，如果自己是景望，大难不死会如何行动？
首先想报仇，其次要找到强力外援。
景家门前那位老人是一个，而传闻景家与金家关系不错，秦邺自己对金淮暄的人品是心里有数的，所以确认金淮暄是金家人之后，立即猜测，金家大概率也是可靠的。
一旦景望真的求助过金家，那么金淮暄一定会为了保护景望，伪装成金家未曾插手的样子。归根结底，一切行为逻辑，其实都被秦邺脑内模拟过一遍了。
从一开始，秦邺就胜券在握了。
金淮暄不停摇头，拒绝跟秦邺对视：“你太可怕了，你整个人心都是黑的，说演戏就演戏，说骗人就骗人。”
秦邺顺毛哄：“其实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就是演的夸张了点。你不是说昨天傍晚去过景家码头看了吗？码头的工人和管事都不在吧。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昨天你走之后，我和余霄还有胡全发现他们遭遇杀手暗杀，就把他们救了，知道景家出事后，就决定换码头停泊，将他们也带上了。现在他们在我买的一所宅子里，他们对景家很忠心，景望要是有需要，立即就能用。”
“杀手？”金淮暄睁大了眼，难怪码头事务处里有打斗痕迹！
秦邺点头，将昨天分开过后的事，以及自己的打算，都跟金淮暄讲了一遍，末了还来了一句：“说起来昨天做的事还真不少，加起来好几章了。”
金淮暄：别说奇奇怪怪的话，谢谢。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先在崇明府立足，然后庇护景家那些忠心的管事？”
“嗯。”秦邺点头，“但是遇到一点问题。”
一个无奈的事实是，如果有足够的时间，那么可以脚踏实地，从小生意做到大生意，但是如果时间紧迫，一开始就想做大生意，那么无论在何处，都需要背靠大树好乘凉。
当初在邺城的时候，秦邺弄出了白糖的制法，一样需要借助姬家的影响力才能达成银币到金币的财富跳跃。这次也不例外，本来来崇明府做生意，最合适的大腿肯定是景家了，但是景家出事，就需要另找一位了。
于家迟早是要正面撕一场的，必定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了排名第二的大腿——金家。
金淮暄一看秦邺的表情就知道对方算计上了什么，戒备地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同金家家主合作做生意，希望你能代为引荐。”
“你想……”金淮暄本想怼一句“你想得美”，但是一想到秦邺是个黑心肠的，而自己哥哥永远一副老狐狸的样子，忽然有点期待两人对上，于是出口的话变成了，“你想合作什么生意？区区一万匹丝绸这种，量太小了，我哥不会放在眼里的。”
金家家主居然是小金的哥哥？秦邺讶异，转瞬之间就想好了必要时候跟金家家主打感情牌的措辞。
秦邺高深莫测地一笑：“放心，只要你哥想赚钱，他肯定会愿意跟我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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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崇明府很有意思，布庄、缝纫店秩序井然，普通人从布庄买下布料，回家做成衣服，裁缝也从布庄买下布匹，做成衣服放到店里卖，或是接受客人定制。
这个过程中，在现代最常见的服装工厂居然不见踪影。传送带他都搞出来了，那么跟金家合作，发展个工场手工业不过分吧？
资本主义工业发展三阶段，“简单协作”到“工场手工业”，再到“机器大工业”，实行分工制度，一人只做自己需要负责的一件事，可以极大的提高工作效率，增加效益。
以分工为基础的协作，这几乎是每一个现代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即使是在原本的世界线里，也是十六世纪中叶才渐渐出现，且一出现，就席卷整个欧洲，沿用至后世，足以证明这种劳作方法的优越性。
金淮暄带着秦邺去见了金家家主金淮宇，两个死狐狸照面，只一个微笑，就火光四射，看得金淮暄都激动了。
可惜金淮宇和秦邺不约而同地请他出去，怕他看到两个奸商比心脏，从此对人心不抱希望。
秦邺从金淮宇的书房出去的时候，见到金淮暄只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合作定下来了。”
金淮暄问不出什么来，就去找金淮宇，金淮宇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克制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就只问了一句：“你怎么认识这么个人的？”
其实金淮宇想问：“你怎么在他手底下完完整整的回来的？”
于是金淮暄就把空明石和天道契约的事说了，金淮宇跟金淮暄自然不是一个段位的，当即就让金淮暄把契约拿出来看看。
把契约给兄长看，金淮暄觉得自己没错，但是又莫名很心虚，希望金淮宇不要看出什么来。
但是金淮宇怎么可能看不出？一遍看完，这张契约在他眼中，已经自动变成了无数的、无数的坑，而金淮暄，美滋滋的在坑里跳来跳去。
金淮宇绝望地心想，我太天真了，我怎么会以为金淮暄能在秦邺手底下完完整整的回来，这分明是已经签了卖身契了，还是不能反悔的天道契约！
唯一略能宽慰金淮宇的大概是，秦邺给了金淮暄奇货居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而且刚刚密谈的时候，秦邺承诺了自己以后有且仅有奇货居一个产业，所有衍生产业全部划归到奇货居之下，就算改名，金淮暄依旧是改名后的奇货居的股东之一，持有股份不变。
这意味着，虽然金淮暄一开始是被秦邺那小子坑了，但是从此以后，秦邺再坑其他人，金淮暄都能分到一杯羹。
这么一想就舒服多了。
金淮暄见自己哥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尽己所能地安慰道：“哥你别担心了，秦邺说了，他跟你合作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想，他先跟你合作，利润分给你一部分，他赚到了钱，年终的时候，又会分百分之十五给我。这多好啊，相当于咱们家吃了他……嗯，不知道是多少，总之很多很多利润。”
“你说的不错。”金淮宇点头。
金淮暄接着说：“哥，你这么重视，这次合作肯定能赚大钱吧。我给家里带生意了，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奖励啊什么的？”
“这个没问题。”
弟弟出息了，金淮宇自然也高兴，当即签了一万金币的条子给金淮暄，让他自己去库房领。
金淮暄美滋滋的收了。
等金淮暄离开，金淮宇脸上的表情忽然裂了，不对啊，金淮暄会炼器，自从修炼之后，就不爱找家里要钱了，为什么忽然就……
金淮宇从窗户往外望去，正看到外头秦邺在等金淮暄，金淮暄拿出刚得到的一万金币的条子给秦邺看，笑得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说好了哦，我九千，你一千。”
好家伙，金淮暄你出息了，你入伙之后，坑的第一个人居然是你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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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金淮宇对秦邺带坏自己弟弟有诸多不满，但是没办法，秦邺提出的分工合作理念，描绘的工场手工业效益是真的香。
金家是崇明府第二大家族，号召力不是秦邺这种小年轻能比的，崇明府第一家制衣场按照秦邺赶时间的要求，一日之内就召集齐了人手。
工具，原材料，源源不断地运进了场地，工人们或坐或站，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听说要分工协作，一开始人们觉得挺怪的，但是专心只做一件事，再手拙的人练一练，也能成为熟练工。效率同在普通工坊以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秦邺提出的“按件计薪，多劳多得”的工钱发放方法，工场人们的热情一下子就飞涨，三天适应期之后，每一天的生产量都多到令人侧目。
对工人们来说，虽然单调的工作缺乏趣味性，但是在其他缝纫店做伙计的时候，原本的工作做来做去也不是很有趣味性。
而今，工作变得更简单，薪资比以前更高，连从前偶尔的埋怨都消失了。
有那埋怨的时间，都能多挣多少钱了！
而对商人来说，更多的产出，意味着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在工场人们适应阶段，秦邺也没闲着。
一方面胡全等人招募的新的护卫来了，他需要一一见过，安排事务，另一方面，季成等人召回的原码头的护卫和搬运工人也陆续报道了，他得给众人分配训练任务，提升武力值，提高己方的安保水平。
在这期间，于家果然没消停，陆续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手段，但是秦邺的势力与之前需要躲藏起来的情况，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后面杀手再来时，不需要余霄出手，杀手们甚至还没进入院子就被发现被抓住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于家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块多么难啃的骨头，消停了下来。
而工场那边，随着人们的效率稳定下来，秦邺终于向工场发布了任务——析州衣，数量十万套。
连金淮宇都惊动了，特意过来找秦邺：“你这数量，是不是太冒险了？”
秦邺无奈：“没办法，进货太多了，小金跟你说了吧，我在析州进了一万匹丝绸。我找人估量过，我想要做出来的那种新式衣服，一万匹丝绸差不多能做出十万套衣服。”
“嗯，小暄跟我说过。”金淮宇试图纠正秦邺对金淮暄的称呼。
秦邺：……
这是重点吗？